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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被误解的土耳其枭雄——埃尔多安

 安喜的空间 2022-11-28 发布于上海
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曾说过,从政不是为了得过且过:“政治,像一个技艺高超的棋手,站在今天,筹划未来。”
别人说这话,熊叔觉得是吹牛逼,但放在埃尔多安身上,他绝对有资格装这个逼。
前一阵子发生了两件事,一个是俄罗斯又要中止乌克兰的出口粮食协议,埃尔多安说你不保证,土耳其就派战舰护航。
看土耳其这么硬,俄罗斯就软了,说协议还是可以继续,我不过想多出口点化肥嘛。
另一件事是,土耳其将他们国产的土鸡版海马斯火箭炮卖给了乌克兰,虽然不是无偿援助,但乌克兰现在花的不就是美国和欧盟的钱吗?关键是好使的武器,能买到也不错啊。
埃尔多安这些年的骚操作,层出不穷,曾经和美国唱大红脸,买俄罗斯武器,一度展示出背弃盟友的姿态。
但到了俄乌战争爆发时,他把住船舵,逐渐将大船转向北约盟友。
一方面他是给普京打电话,斡旋谈判,结果俄乌双方唯一一次面对面的谈判就是在土耳其进行。而且还促成了俄乌交换战俘,乌克兰粮食出口协议等多单别人做不成的买卖。
另一方面拉起了偏架,明里暗里给乌克兰提供武器装备,著名的TB2无人机,就是土耳其的产品。
等到了芬兰、瑞典要加入北约时,他又以两国支持库尔德人为由,从中作梗,在拿到了足够的回报后,也就给两国放行了。
总之,这大半年以来,埃尔多安利用一场战争,为全世界上了一堂土耳其主导的国际政治课。
伦敦金融时报称:土耳其是气人的但不可或缺的北约成员。
他们的评论员拉赫曼说:“若没有难打交道的埃尔多安,北约的日子会不会更好过?绝对不会。把掌控着黑海入海口的土耳其踢出北约将是一场战略灾难。”
埃尔多安长袖善舞,纵横捭阖,土耳其在欧亚格局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但另一边,这个国家的经济却越来越糟糕,通货膨胀几乎达到了灾难的程度——180%。
为何土耳其有着如此矛盾的两极,就因为那位野心蓬勃,想着恢复奥斯曼荣光的——埃尔多安。
01
脱亚入欧——土耳其的历史宿命
2018年11月10日早上9点05分,正在通过伊斯坦布尔大桥的土耳其人,突然将车停了下来,所有的车都停了,司机们下车,全体默哀。
这一刻,所有土耳其人都停下活计,为自己的国父——凯末尔默哀,这一天,是凯末尔逝世80周年的日子。
80年前,当凯末尔合上眼睛的时候,是可以安心去的,在他统治的20年里,奥斯曼土耳其,已经被他成功改造成了土耳其共和国。
在政治上,他们摆脱伊斯兰教法的影响,打破了政教合一的控制;在生活上坚持世俗化,破除了一些教法陋俗,如妇女戴头巾面纱,废除一夫多妻制,推动妇女有选举权。
凯末尔的门徒将他的思想炒成了一锅大杂烩——凯末尔主义。
它有六大镇店基石——共和主义、经济国家主义、民粹主义、世俗主义、民族主义、改革主义。
这一切都是从1915年加里波利海边悬崖上开始的,50万以英澳新为主的协约国军队登陆土耳其,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陆海军力量。
指挥这场作战的是凯末尔,当时的他还只是一名上校,他对手下的士兵们甩下名言:“我不是命令你们进攻,而是命令你们赴死。”
在加里波利前线的凯末尔
早已经过德国陆军改造的土耳其陆军,凭借着重炮和马克沁机枪,以及无数的人命,抵抗住了以英澳新为主的协约国军队惊涛骇浪般的进攻,创造了击败当时世界大哥的神话般的战绩。
如果类比今天,大概就相当于今时今日的波兰或者韩国击败了美帝,你就说人家牛不牛?
但是,即使对英、法取得辉煌的胜利,却让凯末尔坚定了一个信念——土耳其未来就来自于他们的敌人——欧洲。
从那时候开始,土耳其一直坚定不移地走在脱亚入欧的道路上。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吸取了一战教训的土耳其鸡得很好,保持中立,左右逢源,直到二战结束,不仅全身而退,还参加了开罗会议,在中东政治版图取得了重要位置。
在脱亚入欧这条道路上,最具有标志性的事件,就是1952年,土耳其加入了西方大party的核心组织——北约。
这让土耳其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但即使如此,他们在西方与伊斯兰世界的相互拉扯中,也并非一帆风顺。
凯末尔不仅留下了一个开启现代化进程的土耳其,还留下了一个土耳其军队守卫他的政治遗产的传统。
这个传统是怎么样的呢?就是一旦民选统治者想要偏离世俗化、脱亚入欧的国策,军队就发动政变,将统治者赶下台。
土耳其军队在建立共和国以及一战中立下赫赫功勋,在土耳其社会中是特立独行的存在,只对国家民族负责,不对任何党派负责。
这就决定了,他们成为了这个国家独立于党派政治之外的特殊力量。
在历史上,明的暗的,土耳其军队总共发动过五次军事政变——
1960年,推翻了亲伊斯兰反世俗化的曼德列斯总理政府,一年后军队还政于民(“民选”总统就是军队前任统帅)。
1971年,发动“备忘录政变”,尽通过备忘录,就导致在任政府下台,这是一次不流血政变。
1980年,军队发动政变,结束左右势力僵持局面,主要目的是为了阻挡苏联的渗透。
1997年,军队再度发动政变,推翻宗教色彩浓厚的总理埃尔巴坎。
1980年政变,将军们谒陵,向凯末尔报告。
最后一次政变,发生在2016年,这是唯一一次没有成功的政变,而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埃尔多安,这在他的政治生涯中是至关重要的事,熊叔会在后面慢慢道来。
从以上政变,你会发现一个问题,土耳其的历史就是一部西方世俗化与伊斯兰保守势力互相拉扯的历史。
军队自始至终都忠实地为凯末尔主义保驾护航,一次次击退来自伊斯兰保守、激进势力的进攻,匡正了该国历史发展的道路。
土耳其也始终是北约坚定的盟友,从来没有偏离过轨道,直到这个男人出现——埃尔多安。
02
通向权力顶峰的道路崎岖难行
埃尔多安是个典型的穷孩子出身,他的父亲老埃尔多安只是一个海军中下级军官,微薄的薪水并不能养活全家。
他从小就在伊斯坦布尔附近的贫穷社区中度过,这对他一生带来了深刻的烙印,铸就了他走平民路线,民粹路线的底色。
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埃尔多安从小就被迫为谋生而奔波。
老爹每周会给他2.5里拉的零用钱。埃尔多安将这些钱买来明信片,在大街上兜售给外国游客,他向堵车的司机卖汽水,还走街串巷卖面包圈。
埃尔多安是在街头长大的,太早看惯了各种人际关系,利益纠缠,人情冷暖,这些经历让他过早地成熟。
埃尔多安还是个业余足球高手,一度有机会被土耳其足坛豪门费内巴切队选中,但被他爹制止了——你看,足球商业化还得过几十年,现在踢球赚不了大钱,好男儿还得志在四方。
姜还是老的辣,如若不然,这世界上很大概率少了一位政治枭雄,多了一个酗酒潦倒的不成功的球员。
埃尔多安的教育经历,充满了宗教色彩,在高中时,入读了伊斯兰İmam Hatip职高,学习课程里有四分之一的课程涉及古兰经、伊斯兰先知穆罕默德和阿拉伯语。
埃尔多安成绩优异,他的同学们称他为“hoca”意为穆斯林老师。
这所学校几乎成为了当代土耳其政治家的摇篮,埃尔多安许多同党(正义与发展党AKP),都是从此处毕业的。
在这里,他树立了坚定的伊斯兰信仰,为日后成为具有浓厚宗教色彩的政治人物,也因此被土耳其政治世俗派诟病,说他是“伊玛目”,大概就是宗教领袖的意思。
毕业后的埃尔多安本来想考安卡拉大学政治学院,这是土耳其培养政治家的基地,但他是从宗教学校毕业的,人家不要他。
为了实现梦想,埃尔多安竟然又找了一家普通公立高中,重读了一遍。
然后,就没然后了,他还是没能考上理想中的安卡拉大学政治学院,据他自己说,上了一所叫“阿克萨赖经济与商业科学学院”的高校。
但是,这段教育经历很可能也不存在,反对派质疑他的大学文凭,说他并没有上过大学。
这就是一笔糊涂账,在一个没有教育部学位认证的地方,谁知道呢?
可是,who care,英雄莫问出处,谁说野鸡大学里飞不出金凤凰?
埃尔多安的政治生涯是从学生时代开始的,1976年他就成为伊斯兰民族救国党(MSP)贝尤鲁青年支部的负责人,从此这辈子就是吃政治饭,没搞过其他任何营生。
过了几年,埃尔多安就遭遇了军事政变,自己参与的政党被取缔了,失业的他在一些私营公司打起了零工,日子颇为窘迫。
但1983年,他时来运转,遇到了一生中的贵人——内克梅丁·埃尔巴坎。
此君是土耳其举足轻重的政治家,政治理念趋向保守,认为土耳其可以通过保护其宗教价值观抵御西方思想,并且与其他穆斯林国家建立更密切的关系,发展自身的力量。
简单说,就是保持伊斯兰宗教价值,抵抗西方腐朽的物质主义、享乐主义思想,从而推进国家和民族发展。
埃尔多安(左)与政治恩师埃尔巴坎
这种思想完全俘获了埃尔多安,他其后一辈子都在奉行并且推行这种政治理念。
也因此被许多亲西方人士扭曲为想走政教合一的道路,但这是具有极大争议的,至少熊叔不这么认为。
埃尔多安随着政治导师加入了伊斯兰福利党,他从基层做起,耕耘伊斯坦布尔社区,仅仅过了六年,就在贝尤鲁区区长选举中名列第二。
恩师埃尔巴坎后来成为了土耳其的总理,有这么一位大人物提携,埃尔多安平步青云。
1994年作为党内力挺的少壮派政治黑马,埃尔多安在伊斯坦布尔市长选举中获胜,成为了土耳其最大城市的领导,这一年他不过40岁。
在市长任上,埃尔多安在市政建设方面建树颇多,他解决了城市供水问题,建立了垃圾回收系统,让城市中垃圾满天飞的现象一去不复返。
他大肆修建基础设施,桥梁、高架桥、高速公路平地而起,减少了这座欧亚大都市交通拥堵。
通常搞这些铁公机,需要大规模举债,但埃尔多安清正廉洁,一方面清理腐败,另一方面吸引国际投资,这段时间各方面对城市的投资高达40亿美元。
通过整理财政,提高税收,还让他偿还了市政府的20亿美元债务,在位四年,伊斯坦布尔日新月异,他也因此被联合国授予了联合国人居奖。
伊斯坦布尔表面光鲜,内里却很第三世界
如果按照这样发展下去,过不了几年,部长乃至总理都会落到他头上,只是,在他事业上升的快车道出现了一个大坑,让他差点万劫不覆。
1997年12月,埃尔多安在故乡锡尔特,朗诵20世纪初,泛土耳其活动家Ziya Gökalp的一首诗。
“清真寺是我们的营房,圆顶是我们的头盔,尖塔是我们的刺刀,忠实的我们的士兵……”
这是不是一首禁诗不知道,但他被逮捕了,根据土耳其刑法第 312/2 条,他的朗诵被法官视为煽动暴力和宗教或种族仇恨。因此他被判监10个月,由于被定罪,他被迫放弃市长职位。定罪还规定了一项政治禁令,使他无法参加选举。
入狱的那天,他发布了一张名为《这首歌没有在这里结束》的专辑。这张专辑收录了七首诗歌,成为1999年土耳其最畅销的专辑,销量超过一百万张。
蹲大牢反而让埃尔多安因祸得福,完成了像纳尔逊·曼德拉那样的升华,成为了捍卫自己宗教信念的英雄。
在狱中的几个月,埃尔多安也没闲着,他通过遥控指挥,让他的同党们,准备组建新的政党。
2013年,埃尔多安故地重游,到曾经蹲过的监狱视察,参观结束后,他说:“对我来说,Pınarhisar监狱是重生的象征,我们在那里准备成立正义与发展党”。
这一次买卖终于成了,正义与发展党(AKP)应运而生。
埃尔多安前半生,是在自己参加的政党不断被取缔中度过的,国家秩序党、救国党和福利党,参加哪个哪个被取缔。
这也就说明了埃尔多安一直是在反对派中混迹,不断农村包围城市,向当权派发动冲击,这当权派是谁呢?
当然就是以“凯末尔主义”为圣经的土耳其军方,以及围绕在军方身边的利益阶层,熊叔姑且将他们称之为深层国家。
在埃尔多安的政治生命中,军队与他相爱相杀,既差点毁了他,又成就了他。
03
真正的凯末尔主义者
前面讲过,土耳其军方是很独特的存在,他们以凯末尔为教主,将军队定位为国家的舵手,经常要出来“匡扶社稷”,也就是发动政变。
而且,这还是法律赋予的权力,一方面土耳其军队,根据《军事刑法》规定,对政治要保持中立。
但另一方面,凯末尔又称军队为革命前锋,要在危难之时挽救国家于狂澜。于是在1935年《军人内务服务法》中,又提出一条,军队承担宪法责任,有义务包围土耳其国土和共和制度。
这个保卫国土很容易理解,但保卫共和制度就太宽泛了,所有涉及政治、经济、社会的问题,都可以和制度联系在一起。也就为军队开了后门。
在历次军事政变后,军队都很快还政于“民”,但接任的“民选总统”几乎都是退役高级将领。
军队在这里扮演的角色既有公也有私。比如1980年的政变,是在霍梅尼伊朗革命背景下发生。
为了抵御来自苏联的颠覆企图,军队政变把左翼团体和骨干连根拔起,防止了国家被“红色革命”。
对于反共的凯末尔来说,军队所为的确是符合国父精神的。
1980年军事政变
但另一方面,上百年的特权与独立王国,也让军队形成了自身的利益集团,以1960年代成立的军办企业“OYAK”集团,经过多年发展至今,已经成为了包罗万有,有几十万员工的巨型商业寡头,深刻影响了土耳其的政治经济。
至于军队中徇私枉法,贪污腐化,也是题中之意。
土耳其军队由此成为该国一个怪胎,既是国家的中流砥柱,也是该国“僭主政治”的源头。
由军队产生的政经集团也成为了“深层国家”。
这世界上,许多蹲过大牢的政治家,都会因此扩大影响,埃尔多安莫不如是,这一蹲把他蹲成了党的领袖,在民间享有极高的声望。
想要与“深层国家”进行对抗,就必须发动群众,走民粹路线,在这点上,埃尔多安与国父不谋而合。
他多年在底层耕耘的经验,让他深知如何走群众路线,正义与发展党提出的政治理念,是发展经济,去除腐败,加入欧盟。
这些都非常符合大众的口味,还有一点,埃尔多安把廉洁奉公归纳为克制保守的伊斯兰宗教精神,从而让他将宗教影响转化到现实政治中。
从2002年开始,埃尔多安的正义与发展党接连在土耳其大选中获胜,但埃尔多安因为不许参政,因此一直以幕后大佬的姿态,派出其他人担任政府总理。
由此开始,正发党连战连捷,到2011年为止,连续三次通过选举获得执政权。
他也终于在2003年成为了土耳其总理,从幕后走上前台,直接控盘。
在此期间,土耳其搭上了全球化的快车,2007年,人均GDP达到1万美元。
埃尔多安在经济高速发展期,利用大力吸引外资,政府举债加杠杆等措施,熬过了2008年经济危机,2009年股市翻涨了两倍。
这种手段,让老百姓看到了切实的经济红利,但也为日后国家债台高筑,引发金融危机埋下了伏笔。
对于他这样一位来自草根,毫无上层根基的异类,深层国家怎么可能放过他,2008年,深层国家再度出手,这次土耳其首席检察官要求该国宪法法院取缔正发党。
但正发党执政期间带来社会的变化,使人民全力支持埃尔多安路线,宪法法院迫于舆论压力,不敢取缔正发党,仅仅在政党体制中对其进行限制。
赢下这一战,埃尔多安陷入深深的思考,如果深层国家的司法体系动不动就可以取缔政党,军队动不动就可以政变颠覆政权,那土耳其只会在僭主政治中兜圈圈,永远变不成正常国家。
凯末尔陵寝,他就是土耳其深层国家的缔造者
于是,埃尔多安终于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他要向深层国家宣战了。
但是,他深知面对的是一座怎样的高山,这是国父一手创造,经营日久的庞然大物,它涵盖军警宪特,司法舆论各个领域,这个国家几乎所有要津都被这个庞然大物把持。
而且,他们还高举凯末尔的神主牌,以共和、亲西方为底气,永远走在政治正确的道路上,仅仅凭着手中选票就能制服他们吗?
当然不行,埃尔多安想到了一个盟友——伊斯兰保守主义势力,也就是法图拉·葛兰领导的“葛兰运动”。
04
左手打破深层国家对政治的影响
葛兰是土耳其著名的伊斯兰学者,伊玛目和意见领袖,又是极具影响力的新奥斯曼主义者, 安纳托利亚泛民族主义者。
葛兰及其门徒,发展出建立在信仰与道德基础上的“葛兰运动”。这样一位人物,拥有类似于伊朗霍梅尼当年在野时的政治能量。
这种植根于伊斯兰信仰的运动,对于处在社会底层的人群具有很强的吸引力。另一边葛兰深耕教育领域,通过教育散播思想。
由门徒和支持者以学校、清真寺为基地形成连结,并且组成多点分布式的社交网络。
这样的网络对“深层国家”是非常危险的。
不过土耳其有一个特殊的法律,宗教必须由政府认可,葛兰从年轻开始就因为组建秘密宗教团体而坐牢,成为了老运动员,每逢有什么风吹草动,葛兰都被政府紧盯不放。
葛兰运动的发展引发了凯末尔主义者的反对,凯末尔主义者认为该运动有破坏世俗主义的威胁,而更激进的伊斯兰主义者则认为该运动是“包容”和“亲美”的。
埃尔多安与个葛兰(右)曾是亲密的盟友
1999年,葛兰仓皇辞庙,跑到美国避难,但他的政治遗产却留在了土耳其。
埃尔多安担任总理期间对葛兰运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们与凯末尔主义者之间的冲突视而不见。
好了,各方各面的演员都齐全了,接下来,就该埃尔多安表演了。
他先是做出一副支持军方的姿态,给予军方大量甜头,包括不干涉OYAK的投资和获利,并透过“国防自主”政策加强国内军工发展。
大量投资投向军工企业,这些企业又与深层国家有着密切联系,这样一来,深层国家自然是获益的。
而且这客观上也促进了土耳其军工事业的长足发展,因为是西方盟国,因此还获得了西方技术的哺育,在无人机、导弹、火箭炮等方面,发展出世界一流的产品。
像日后在卡拉巴赫冲突、俄乌战争中大放异彩的TB2无人机,就是这个阶段发展起来的。
但这个政策可不是仅仅给军队甜头,其后还隐藏着深邃的后招。
美国外交关系协会土耳其问题专家库克认为,这是一个悖论:国防自主政策为土耳其政府开了一道对付军队的后门。
埃尔多安与军方相爱相杀
在重要军购、建军方针上,过去土耳其军方总以专业来垄断订单,但现在在国防自主住的大旗下,要受到民营企业、文官政府的监督与钳制。
蛋糕做大了,深层国家的利益反而遭受压缩。
另一方面埃尔多安高举加入欧盟的大棒,对政治形态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加入欧盟对于民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老百姓巴不得国家加入欧盟,从而获得大量欧洲工作机会。
对于奉行亲西方的深层国家而言,这也是目标之一。
既然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期盼,埃尔多安是水到渠成,很顺利就展开了加入欧盟的谈判。
但欧盟是有门槛的,比如司法独立,扫除腐败,巩固民主政体,新闻自由等方面都要达到某些标准。
他就利用这样的局势,改革土耳其的制度,推行更强势的文人领军制度,再度削弱了军方在国家政治中的影响力。
埃尔多安的种种所为,看上去都是阳谋,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深知包括军方,但他偏偏就利用这样的手段,实现了目的。
一方面军工蛋糕做大,在军中培养出一批新的利益阶层;另一方面,投身欧盟也分化了深层国家内那些坚定的亲西方派别。
这些动作,真是高明得不知到哪儿去了。等以军方为首的深层国家醒悟过来时,盘子已经被翻过来了。
接下来,“重锤”事件,更是给了埃尔多安刀把子,刀终于切实砍到军队集团身上。
2005年,一位与葛兰运动有关联的人在伊斯坦布尔的一次聚会上,找到了美国驻土耳其大使埃德尔曼,并递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有一份文件,据称详细说明了土耳其军方即将对政府发动政变的计划。然而,这些文件很快被发现是伪造的。
这个事逐渐发展成“重锤”事件,自由派媒体“立场报”曝光了军方的计划,报道说,军方制定了推翻埃尔多安的“重锤”政变计划。
军方企图在伊斯坦布尔引爆炸弹,炸毁两座清真寺,再安排一架土耳其战机在爱琴海上被“希腊击落”,从而制造出国家混乱的局面,军方再以此为借口发动政变,搞掉埃尔多安政府。
结果,当然是引发了全社会的舆论风暴,对军方动不动就搞政变,老百姓早就厌烦了。
埃尔多安获得了充分的舆论优势,于是蓄势已久的刀,终于砍了出来,政府对军方展开整肃。
军方有点懵逼,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连忙对外宣布这是假的,绝无政变计划。
而且迫于压力,军方高层,从军队总参谋长到海陆空三军参谋长都辞职下台。
大量军官被逮捕
情绪已经扇乎到这了,埃尔多安也不跟你客气,三军之中,有数百名军官被调查,其中包括了17名高级将领,还有200多名军官遭到叛国罪起诉。“重锤”最终砸到了军方头上。
但随后有消息流出,“立场报”是葛兰运动的同情者,而检查机关内部也有不少葛兰运动的支持者,在精神领袖葛兰的指示下配合埃尔多安“捏造报道”。
总之,在一场罗生门一般的大事件中,埃尔多安成为了最大受益者。
军方遭到重创,这也是有史以来,军队在这个国家的政治层面第一次被痛击。
但面对埃尔多安猖狂的进攻,历来呼风唤雨的军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反攻倒算是一定的,埃尔多安还要面对更多的惊涛骇浪。
05
右手击退伊斯兰“葛兰”运动的扩张
正如一些土耳其政治的观察家所说的,葛兰之于埃尔多安就像托洛茨基之于斯大林。
犹太新闻辛迪加的本·科恩写道:“就像苏联红军创始人托洛茨基被斯大林追捕并赶出苏联一样,葛兰已成为对存在主义威胁的包罗万象的解释。“
当对付完共同的敌人军方之后,埃尔多安与葛兰之间的脆弱的政治联盟也完成了历史使命。
2013年,由埃尔多安掀起的反腐风暴,终于烧到了自己头上,土耳其的司法部门开始调查执政党高层。
埃尔多安政府指责葛兰通过这些手段阴谋颠覆政府,双方渐行渐远,以至于摊牌迫在眉睫。
但这种事,按照埃尔多安的性格,不会霸王硬上弓,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2016年7月15日,一场意外的军事政变不期而至。
土耳其总参谋部少数军官策划发动,少量部队和坦克开上街头,但这次政变怎么看都非常儿戏。
政变部队非但没有第一时间控制住政府首脑,也没有号召起任何高级将领和政治领袖的相应。
另一边,埃尔多安及其政党,却通过社交网络,呼吁支持者上街阻挡政变军队。于是,数以万计的埃尔多安支持者冲上街头。
埃尔多安的民粹主义再度展示了巨大威力,政变军队没法向群众动手,忠于政府的军队和警察出动,政变很快就平息了。
和以往政变不同,这一次,政变军队几乎遭到国内一面倒的反对,即使一些平日反对埃尔多安的政治派别,也出来谴责。
军方最后的尊严在这一刻彻底崩塌,过去一直左右土耳其政治的传统,就此崩塌,毕竟时代不同了,互联网上一呼百应。
在南部度假的埃尔多安回到首都,牢牢地掌握了政权,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老人家如何能够放过?
不用政府军出手,老百姓就把政变军队给淹没了。
旋即展开了新一波清洗,在短短48小时内就逮捕了6000人。
这次他把枪口对准了过去的盟友——葛兰运动。
埃尔多安政府指控未遂政变是由葛兰及其运动组织的,葛兰当然否认这一点。
但,不管三七二十一,清洗风暴从军方扩展到了司法系统,有2000人被抓,都是被指控为葛兰的支持者。
据反对派说,政府内部和公共部门有数万人被抓捕,并以涉嫌“恐怖主义“的罪名将他们起诉。
清洗延续到2018年,总共有18000与葛兰相关的政府官员被解雇,这些人里有9000人是警察,5000名军人,还有数百位学者。
葛兰运动在土耳其境内基本上被瓦解,或者潜入了地下活动。
埃尔多安左手打击深层国家,右手打击民间反对派中最有力量的葛兰运动,彻底成为国内无敌的存在。
批评者把他与葛兰比喻成斯大林与托洛茨基,如果仅仅将这些事件归结到伊斯兰宗教保守势力内部的争权夺利,就太小看埃尔多安了。
那么,埃尔多安到底是不是霍梅尼一般的人物,要将土耳其引向政教合一呢?
不知不觉,已经9000字了,还没开始耳朵安的国际治理大业,好吧,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主要参考篇目:
Who Can Challenge Erdogan?
阿塔圖克的憂國騎士:土耳其政變簡史
埃尔多安:我们将让21 世纪成为土耳其的世纪
'Who's who in Politics in Turkey'
Recep Tayyip Erdoğan wikipedia
Profile: Recep Tayyip Erdogan
END
PS:写这篇文章,熊叔还是费了不少心血的,这个过程也让我厘清了许多对埃尔多安的误解,还请各位网友多多转发,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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