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发声吗？你该发声吗？又要如何发声？

颇震撼于那些呐喊有一天在中国的街道上听到了，在我们这个和平时代。

朋友圈中对社会或文化关注较多的少数人，转了这些视频。转发的人不多，因为许多视频很快因为违规被删除，大家似乎透露着一股：即使转了也没有用的心情。

第二天早上，依然是朋友圈少数的人，旁敲侧击的表达，或者暗示性的转发。我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转发了文章《致敬为民生和社会灾难发声的人》 。后来，有个朋友在下面评论说：“每个年代都有阿Q，他们到处喊着革命，最终被送上断头台，他被怂恿着胆怯的高喊着18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还记得那把U型锁吗？那个人今年才放出来，你转发一个没错，但是有可能会害了很多个家庭，总有热血青年。”

后来我回说：虽然万事万物本质上确实无善或恶，无勇敢或懦弱。很多所谓的赞赏确实是一种鼓动的暗示，但却真的不能因为恐惧而不表达态度，就好像也不能因为利用他人而去表达态度，是一样的。

至于，当我在场时，我是否会参与，我是不确定的。我大概也希望自己、家人和朋友是平安幸福的，但也不想全然冷漠，大概是这种感觉。

我去查了U型锁事件的新闻，它与近来的事件，是有很大区别的。U型锁事件，是受到盲目的爱国情节鼓动，当事人突然正义感满满，砸了他人努力工作才购买来的国外品牌的汽车，并且用U型锁将车主砸破了大脑，将车主严重致残。

朋友的态度是：我们现在已经很幸福，支持国家吧，“出头”值得吗？

与朋友的一番对话，激发了近几年强烈的一些感受。我觉得那些感受是中国式青年普遍的感受。以下都用“我们”，是因为这是一个社会性的感受。

当我们在谈论教育改革问题时，经常会有两方阵营，一派是支持应试传统教育的，一派是主张尊重个性，培养自由和独立、热爱的教育。当我们在谈论民生与社会问题时，也有两派，一派是现在国家强大和富裕了，现在的幸福得之不易，支持国家、相信国家的，一派是愤世嫉俗、向往自由和个体尊严的。

强烈的感受是，这不只是简单站队的问题。有一位朋友是体制内的教师，她讨厌传统的体制氛围，上课或教育的方式与其他老师完全不同，她欣赏并尊重每一位学生。她不参与教师的评级、不讨好领导，不善于也不屑于为自己争取利益，也就是说，她是勇敢的。但，因为我们深交，我感受到，若是有人特别苛刻地抨击体制、社会问题，以逃离或出走的方式，以自由之身、非常叛逆的方式，她感觉到，她似乎又被人归于保守派了，她感到自己似乎被那些抨击的声音归为“怯懦者”了。

她既强烈地对抗传统的应试教育，也强烈地对抗着特别自由的、富有姿态的声音。我们是寻常人，仿佛在两个极端之外，或者说中间。其中有个人价值丧失的恐惧，也有真实的社会关怀；其中有文人的情怀，也有时代的悲哀。所有的东西是混杂的，有时候分不清。

以上，其实，“她”也是我们。很多人，至少，我，也常有这样的一个“混杂”感受。通过那复杂又矛盾的感受，我们似乎想在两个极端中间寻求一种平衡；或者想前行，找到第三个答案。

我们会听到一些声音说“不要跟国家唱反调了，尊重政策吧”，我们确实在真实的生活中感受着种种不合理所带来的伤害，因为防控，大量农民的菜烂在地里，无法运出去销售。农民是多么不易的群体，每一分得来的是如何艰难，若这农民是我们自己的家人，那种颓丧、无力感、愤怒感，马上会在一家人的心中蔓延。

我们也会听到另一方的声音，那也给我们带来彷徨与恐惧。就好像，打破表面上的平静、幸福之后的混乱，是我们能面对的吗？民生和社会问题到了什么程度？我们是否该发声？过于激进的，也让我们感到哪里不对，我们小心翼翼地衡量着。而这些种种“小心翼翼”，或矛盾，我想也许是一个健康的、能够理解的阶段。

我们心中都能识别，害怕旧有平静被打破而不敢发声，那“害怕”是我们应该能感觉到的；我们心中也能识别，为了一些私心（比如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精神上的优越感、既得利益），去煽动或鼓动他人，去传播各种激进的言论，使得许多盲目的“U型锁事件”的主人公冲了出去，我想那“私心”也是我们应该能感觉到的。不管是自己的恐惧、私心，还是他人的恐惧、私心，这是我们需要学着去辨别、去独立思考的。

我们可以矛盾，可以探讨，可以混杂不同的感受，可以小心翼翼。我感觉，这便是我们中国的青年应该被允许的。

也和朋友讨论过，为什么中国如此谨慎，许多都不能说，也不可以传播。朋友觉得：那是因为许多人没有独立思考能力，容易被煽动、被利用，所以其实这样的策略挺好的。我不知道，这样是否对。我不知道政治和教育，是否可以比喻在一起，这仿佛是一个“为孩子好”的父母，为孩子选择未来的路。这个孩子，将永远无法发展出独立思考能力。

不过一切都有好转，有小区齐心协力为阳性的孩童争取到了在自己家中隔离；成都的大型方舱项目也叫停了；有许多小区居民们通过一起的努力，争取到了解封；更多人们开始正确解读政策；许多乡镇或县城私自的封路，也正在被很多人质疑；病人需要做紧急手术时，许多医生开始选择不再等核酸检测结果。

这些都是大家通过理智的反对，而努力来的。

理智的发声，是需要的。全然的冷漠、恐惧，就好像汉娜・阿伦特所说的“平庸之恶”，盲目相信集体或者国家的正确。而因为一己之私，夸大了“矛盾”与“对立”的，那也是出自另一种恐惧，仿佛害怕自己落于平庸的恐惧，害怕自我价值与地位的丧失，而变得盲目极端了，那感情也常常是一个陷阱。

颇为独立的思考能力，和颇为清晰的情绪觉察，是我们需要习得的，我相信智慧，常常是平静的且复杂的。

望，一切，都在变好；一切，势必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