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那样胆怯又热烈地喜欢过你。

摄影 MOON摄影工作室  模特 米粒 

【壹】

乔璐元没想到自己也会沦落到要去陪客户喝酒谈业务。她是个记者，这些年风里雨里到处跑新闻，上山下乡无所不能，只要一上班那就是一个灰头土脸的状态。就这样，主管还发现了她灰尘下掩盖的美貌，让她去跟客户谈广告。

乔璐元所在的报社是纸媒，这些年销量是一日不如一日，跟着新媒体的潮流做了公众号，阅读量也是半死不活。久而久之，广告部变成了他们报社的支柱部门，靠着登一些医药广告对标中老年市场，开拓报社的蓝海。最近，广告部主管说接洽了一家做保健产品的公司，对方公司刚起步，想宣传一下产品。广告部派人去谈了，就是一直都签不下来。广告部的人就跑到新闻部，说要找个能说会道的人一起去吃饭，争取把合同签下来。

于是，这口锅就落到了乔璐元的头上。

乔璐元脑补了一下自己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场景，什么中年油腻男子劝酒，她想想都要疯了。进门前，乔璐元就给闺密发了消息——“八点钟记得给我打电话把我叫走。”

推开包间门，乔璐元没看到什么中年油腻男子，她就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的男生，戴着眼镜，穿着西装，却也看不出什么老练的样子。

“璐璐，这个是耀阳科技的宇总，”主管给他们介绍，“这个是我们报社的金牌记者，乔璐元。”

那一瞬间，乔璐元的脑子里闪现过很多画面，她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有些发愣，最后还是微笑着打了招呼：“宇文老师，您好。”

“咦？”主管对他们的称呼有些疑惑，“您是复姓宇文？”

“是的。”

“那……你们认识？”

“大学同学。”乔璐元说。

【贰】

其实乔璐元和宇文予都算不上同学，他们不是一个专业的，甚至不是一个年级的。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根本就是那种读完四年见面也不会说一句话的“同学”。

可事情就是那么巧，他们是在图书馆认识的。那个时候乔璐元上大二，快期末了要做汇报作业，她背着电脑去图书馆打算做PPT，坐下来却发现没带鼠标。

乔璐元叹了口气，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气愤。电脑不敢随便丢在图书馆，她还得背着电脑回宿舍，拿了鼠标再背回来，回来说不定都没位子了。

乔璐元在内心骂了自己第二十一遍，一边想一边环顾四周。带电脑的人挺多，但都是自己在用。只有她斜对面的一个男生，关了电脑在看书。乔璐元都没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别人的鼠标看，可那个人好像注意到了，突然拍了拍她的桌子。

“你要借鼠标吗？”

“啊，是。”

“那给你用吧。”他递了过来。

乔璐元接过鼠标，说了句“谢谢”，就迅速低下头去。

插上鼠标，乔璐元偷偷看了他一眼，是一眼就会让人沉迷的脸。他戴着眼镜，整张脸很是俊秀，把鼠标递给乔璐元以后，就低下头去看他摊开在桌面上的书。他看了一眼，又抬起头看了看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即使是突然的对视，也没有让人觉得尴尬。

看着就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乔璐元想。

在这个冷漠的世界，这么好的人已经很少了吧。

那天的PPT做成什么样乔璐元已经完全没印象了，她只是记得自己躲在电脑屏幕后面，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他怎么知道我要的是鼠标呢？他是不是早就偷偷看到我了？

乔璐元原本是不去图书馆自习的，只是偶尔过去看看书。可自从这天以后，她每天都准时去图书馆报到，没有作业可写就去看书，借本小说也好。很快，她就摸清了对方来图书馆的规律，每天下午三点来，晚上闭馆了回去。周一到周四下午有课，只有晚上会过来。

他就喜欢坐在五楼最后一排的位子，人少，阳光又好。

乔璐元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看过他的作业本，比她大一级，工商管理专业的，名字是宇文予。他写自己名字的时候，会在宇文后面留一点小小的空格，乔璐元想，那或许是个复姓。

乔璐元每天都能看到他，但是他们没再说过话，毕竟只是说过“你用吧”和“谢谢”的萍水相逢，见得多了有些眼熟，会打声招呼，仅此而已。

乔璐元并没有任何机会去认识他，不在一个专业，不在一个年级，没有一起上的公共课，连选课都选不到一起。

乔璐元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原本每天下了课就是追剧打游戏的她，居然开始早睡早起，认真学习，除了上课就是去图书馆，看得室友们都以为她受什么刺激了。

【叁】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乔璐元再一次遇到了宇文予。

那时图书馆的一楼新开了家小的咖啡馆，说是咖啡馆其实只有一个吧台。乔璐元路过的时候看到宇文予在买咖啡，她就站在边上愣了一下，还在思考要不要过去也买一杯，说不定能过去说一句“你也在呀”。

就在乔璐元纠结的时候，店员小姐姐主动叫了她：“同学，我们今天有开业活动哦，买一送一。”

听到声音，宇文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是她，问了一句：“喝咖啡吗？”

“哦，好。”

“你喝什么？”

“冰美式吧。”乔璐元云里雾里地点了单，看着宇文予埋完单，店员做完咖啡递给她，她还没回过神来，没想明白宇文予怎么就这么自然地请她喝咖啡了。

“谢谢哦。”乔璐元端着咖啡说。

“没事，那个……活动嘛。”宇文予没接着往下说，乔璐元却一下就听明白了，是买一送一才叫了她。说不定就是他点了单，店员非要再送他一杯，然后自己就刚好撞了上去。

“那也要谢谢啦。”乔璐元笑着说，这应该就是缘分吧，她想。

“你经常来图书馆？”宇文予问。

“啊，对，就看看书。”乔璐元说，“期末了，图书馆人好多，周末来得晚都没位子。”

“我可以帮你占座。”宇文予突然说，“我们宿舍离得近，我过来比较方便。”

“好呀。”

后来，他们就渐渐熟悉起来。宇文予到了图书馆，会在旁边的位子上放两本练习册占座。乔璐元能坐到他旁边，接触的机会自然就多了。

宇文予写作业很快，乔璐元好几次看他打开习题集，半个小时就写完了。接下来的时间他就看书，他很喜欢看书，看得很杂。乔璐元也摸不清他是个什么风格，她自己也喜欢看书，只是她看小说多一些。

那天乔璐元见宇文予在看一本悬疑小说，是她刚刚看完的，就悄悄地凑了过去：“这本我看过。”

宇文予警惕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许说。”

“我给你剧透呀。”乔璐元坏笑道。

“大BOSS是女主角的哥哥吗？”宇文予随口一问。

“你怎么知道？”乔璐元有点疑惑，他明明才看到一半。

“因为他有个正经名字，其他配角的名字一看就是随手取的。”

“那是他戏份多，所以才有名字。”

“所以说，配角戏份多，非奸即盗。”

“你……厉害。”乔璐元朝他比了个“六”。

“看你这表情，我感觉自己已经被剧透了。”

乔璐元很快发现宇文予跟她看了很多一样的小说，有时候她刚刚下单一本新书，宇文予就已经收到了，因为提前预约了预售。他们会在图书馆交换各自买的书，也会小声地讨论一下剧情。

有一天，乔璐元回到寝室，就看到室友张弋戈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璐璐，在图书馆跟你聊天的帅哥是谁呀？”张弋戈笑嘻嘻地靠过来，“我都看到好几次了，你们俩天天坐在一起，难怪你都不带我自习了。”

“就是……在图书馆认识的。”

“认识是什么意思？他天天约你一起坐吗？”

说起来，也可以说是宇文予邀请她一起坐的吧。

乔璐元点了点头。

“他在追你吗？”

“没有啦！”乔璐元拿起枕头作势要揍她，“就是认识而已。”

过完暑假，宇文予上大四了。开学以后两个人再见面，他说他这个学期要去实习，可能图书馆就去得少了。

虽然如此，但乔璐元还是习惯性地会去图书馆坐一会儿。她还是喜欢最后一排的位子，安静又有阳光，主要是视野好，能看到整个楼层的人，方便她一眼判断宇文予来没来。宇文予周末的时候偶尔会过来，但他明显忙碌了许多，要准备参加各个公司的考试。有的时候宇文予出去以前，会去图书馆帮乔璐元占个座。

后来的某一天，乔璐元去图书馆的时候，看到宇文予又帮她占了座，只是没看到他的人。桌上照例有两本练习本，奇怪的是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乔璐元 收”。是宇文予的字。

看到这个信封的时候，乔璐元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看到他的影子。她以前也收到过男生给的字条，内容是“放学一起走好吗”，听起来很浪漫，却也就是一句话。而这是一封信，摸着还挺厚实的。乔璐元又四处望了望，不知道宇文予跑哪儿去了，难道是因为不好意思躲起来了？

乔璐元把信带回了寝室，躲到床上才敢打开看。

在回宿舍的路上，乔璐元在内心设想了无数遍他会跟自己说什么。马上就要毕业了，他是有什么话要告诉她吗？会是“我喜欢你很久了”吗？

乔璐元打开了人生的第一封情书。

里面，是一张线性代数的空白试卷。

【肆】

“就离谱啊。”

张韵雯八点准时打电话给了乔璐元，说自己头疼肚子疼快死了让乔璐元赶紧接她去医院，乔璐元借故离开了饭局。跑到张韵雯家，看到她在生龙活虎地吃着薯片。张韵雯问她：“饭吃得怎么样？合同签了没？大家下个月的奖金还能发出来不？”

乔璐元说可太巧了，遇到了当年的暗恋对象。但是这个广告估摸着是谈不下来了，毕竟宇文予这个人当年就莫名其妙地整过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人家提起当年的暗恋对象，那都是甜蜜又心酸，怎么到你这儿就咬牙切齿的？”张韵雯不明白。

乔璐元就给她讲了宇文予当年送她试卷的事。

“真的离谱。”这句话乔璐元大概说了一万次，“喜不喜欢一句话的事对不对？喜欢你就说，不喜欢你就走，弄个信封你不写情书送我一张试卷是什么意思？你不喜欢我就不要搞这种让我误会的事情对不对？”

经过社会这七八年的毒打，乔璐元整个人都变得暴躁了。当年她要是有胆量这么去质问宇文予，也不至于耿耿于怀好多年。

“看看。”张韵雯摇了摇头，“姐，你这都毕业七年了，还怨着呢？”

“不是，他这人就奇怪你说是不是？那要在我们报社投广告，你想投你就投，不想投你就拒绝对不对？非要吃饭再谈，有什么可吃的嘛！”提起宇文予，乔璐元就气急败坏，“不想签就不要随便给人希望！”

“那他说不定是知道你在社里，故意的呢。想约你吃饭。”

“小说看多了吧你。”

“那小说里就没说线性代数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那宇文予他看那么多小说，说不定有什么寓意呢？比如'线’在爱你？月亮'代’表我的心？”这话说出来，张韵雯自己都要疯了。

关于线性代数的寓意，乔璐元在八年前就已经翻了个底朝天。

收到试卷以后，乔璐元就从床上探出头去：“你们说，一个男生送我一张试卷是什么意思？”

听到八卦，室友们纷纷转过头来。他们把这张卷子反复看了好几遍，是去年的线性代数考试卷，上面除了题目，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虽然这门课真的很难，乔璐元对着课本翻来覆去看了几天也没明白多少，但是宇文予送她一张空白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要帮她学习，也得把答案写给她吧。

张弋戈也没看明白这个举动，她在那儿盯着卷子看了半天——

“你是我的代数？”

“我的未来你来写？”

“会不会是期末考试的'重点’？”

“重点”这两个字，大学生在期末时是再熟悉不过了。考试前如果能拿到“重点”，那真是事半功倍，宇文予装在信封里可能就是怕被别人看到。

于是，乔璐元她们寝室的六个人开始研究这张卷子，把所有的题都做了一遍，结果答案对出来五花八门。乔璐元真以为自己掌握了什么秘密，她把卷子带去图书馆继续研究，打算背出所有的答案就去考试，结果刚好就遇到了宇文予。

乔璐元把卷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后面两道大题的答案是什么呀？我做不出来。你帮我看看，这样对吗？”

然后宇文予就把整张卷子给乔璐元讲了一遍，整整讲了三天她才弄明白。

那时的宇文予在乔璐元的心里是会发光的，同样是学文科的人，新闻系的乔璐元被这门课折磨得欲生欲死，上课就没听明白几个字，看到练习题更是一头雾水。但这些复杂的题目到了宇文予手中就变得很简单，他还能把解题思路和步骤都讲得一清二楚。

乔璐元深切感受到了智商的压制，会做数学题的人果然很有魅力。

然后乔璐元就把卷子的答案给了寝室的人，大家背好答案就去考试了，觉得胜券在握。

结果，考的内容和这张卷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除了乔璐元是真的学习了解题思路，勉强得了60分，其他人都挂了。

出数学成绩那天大概是乔璐元大学生涯最想抹去的一天，原本是出于好意和大家共享试卷，也不知道是谁说这张卷子就是“重点”的，在发现跟考的内容毫无关系以后，大家纷纷开始明嘲暗讽乔璐元——

“你之前说他送你一个粉红色的信封，那意思就是他喜欢你咯？可他到底是喜欢你还是故意整你啊。弄这么一张毫无关系的卷子，还搞得这么神秘，什么意思？”

“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认识多久了？他也没说为什么要给你试卷？”

“这年头骗子的手法也挺离奇的。骗人做卷子？”

“要不是花时间背这张试卷，我多做几道习题说不定还能及格。”

“好了。”张弋戈制止了大家，“都别说了。璐璐也没说过这张卷子上就有考试题吧。”

虽然话题一时间被中止了，可在即将到来的寒假中，大家都不得安宁，每天都在为下学期初的补考而忧虑着。而每当看到室友在学线性代数，在吐槽线性代数好难，连假期也过不好，乔璐元都觉得她们是在怪自己，她们心里一定觉得乔璐元是个自作多情的人吧。

他给我写情书了。

他不会是喜欢我吧。

他给我的东西肯定有特殊的含义。

她究竟哪里来的自信有这样的想法？或许，宇文予只是看到她天天在学线性代数，所以就拿了自己去年的卷子给她参考一下。

一切都是她想多了，莫名地添加了许多揣测。

乔璐元没有再去图书馆，她觉得很丢人也很离谱。张弋戈还劝她，人家可能就是让她学习一下，没别的意思，毕竟还给她讲题了。

“那他直接给我就行啊，为什么要放在信封里？为什么还找个粉红色的信封？”

“可能是刚好只有粉红色的信封了……”张弋戈说着，也觉得这个理由不像话。

总之，不管怎么说，在无数种可能里，没有一种是宇文予也喜欢乔璐元。

都要毕业了，如果他真的喜欢她的话，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给她一张无关紧要的试卷？乔璐元找他讲题的那几天里，他从来都没有提过这张试卷的事，哪怕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给你一张试卷参考一下，你看看就好”都没有。

乔璐元和宇文予再没有往来了。

其实乔璐元很想问的，那次如果不是她路过，送的那一杯咖啡他想给谁？如果不是她刚好路过，宇文予会请她喝咖啡吗？

或许，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厢情愿。

【伍】

“璐璐，还是你厉害。广告合同对方已经寄过来了。”一上班，广告部主管就满脸笑容地来找乔璐元，“早说你和宇文老师是旧相识，我们也不用费那么大劲了。”

“没有没有，”乔璐元赶紧摆手，“我跟他不熟，合同能签下来还是靠咱们广告部的努力。”

“怎么不熟？他说他读大学的时候还暗恋过你，看到你去图书馆，就故意跑过去坐你对面，结果突然有一天你就不去了。你说说你，怎么回事嘛，大好的姻缘就这么被你错过了。”

乔璐元看着主管，他就像在说一个很平常普通的故事一样，就像说起“我小时候还被老师叫过家长”那样，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时过境迁觉得完全不值一提，可以随便拿来开玩笑。

在宇文予的故事里，他认识乔璐元还要再早一些。

也是在图书馆，宇文予去借书，他抄了书架号，走过去的时候看到一个女生站在那个书架前看书。宇文予觉得她很认真，不好意思打扰她，就在旁边晃悠了一会儿，打算等她走了再去拿。结果乔璐元一直没走。

宇文予就在不远处偷偷看她，她看书的时候情绪很丰富，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头咬嘴唇。宇文予觉得这个女生好有意思。

等到乔璐元走的时候，宇文予终于看到，她看的正是他在找的那本书。

于是宇文予记住了她。

再去图书馆的时候，他又看到了她。他开始坐在她的周围看书，终于有一天，她没有带鼠标，宇文予赶紧关了电脑屏幕假装自己不要用，然后鼓起勇气跟她说了第一句话。

图书馆楼下的咖啡馆开业了，宇文予路过的时候，店员说买一送一要不要参加。他本来说不用了，转念一想又走进了店里。他看了看时间，说再等一小会儿。

再等一会儿，乔璐元就会来图书馆。

在乔璐元一无所知的时候，在宇文予的寝室，他喜欢乔璐元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因为喜欢乔璐元，宇文予再也不把小说借回来躺着看了，他就天天窝在图书馆里看书等人。

就这样过去了半年时间，他和乔璐元好像熟悉了，又好像不太熟。他不知道乔璐元有没有男朋友，不知道她有没有喜欢的人，不知道她平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他们只是每天短暂地在图书馆相遇。

大家都说：“你这样是不行的，是追不到人家的。”

然而几个狐朋狗友只会给他出馊主意。

他们说大家都是学文科的，不然写首诗或写封情书吧。最后宇文予给乔璐元写了一封信，洋洋洒洒地写他们一起看的那本小说的事。他说男主角喜欢女主角那么久她都不知道挺可惜的，其实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写完他就放进了抽屉里，也没想好什么时候去送。这时刚好有个电话进来，他就出去接电话了。

前几天，宇文予看乔璐元一直在看线性代数，一做题就开始拽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学不太明白的样子。宇文予也不好意思直接说“我教你”，怕她觉得自己以为她不聪明。

他就回去问了班长，有没有他们去年的考试卷。老师出卷子的思路大同小异，有了去年的卷子，就能知道大概的题型和难度，复习起来也更容易。

就在同一天，班长拿到了卷子，去宇文予的寝室没看到他，就放到了他的桌上。他想着留一张卷子别人可能会问，就反过来折了一下，把空白面留在了外面。

而这个时候，宇文予还在外面打电话。他的室友王子彧回来，看到了他桌上的信封和一张折起来的纸。想起他们前几天说的要写情书，他觉得宇文予太怂了，信都写好了也不敢去送，就决定帮他一把。他把纸塞进信封里，又封了口，放进自己的书包里。宇文予回来以后也没去看抽屉就直接睡了。第二天宇文予去帮忙做志愿者，出门前拿作业本帮乔璐元占了座。他离开以后，王子彧就带着信封去了图书馆，趁乔璐元还没来，放到了她的桌上。

宇文予都不知道班长已经帮他搞到卷子了，后来看到乔璐元在做试卷，他还觉得很遗憾失去了一个机会，不能跟她说自己也去帮她找卷子了。

他想，等乔璐元考完试就把信给她，这样也不会影响她考试的心情。

可是等考完试，乔璐元就再没来过图书馆。宇文予还是经常去，可是他再也没有见过乔璐元。

他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是乔璐元不再需要自习，又或许她来图书馆真的就是为了学习而已。

直到很久以后，他们毕业那天，王子彧问他和那个女生怎么样了，收到了情书是不是很感动，宇文予才知道王子彧已经自作主张替他送了“情书”。王子彧说看到桌上有叠起来的纸，就放进信封里了，还特意强调“我真的没有看”。

至今，宇文予都不知道王子彧送出的东西是什么。

但他总觉得，那可能就是乔璐元消失的原因。

【陆】

张韵雯那天问了乔璐元，如果后来知道那就是个误会，她还会不会跟宇文予再续前缘。

乔璐元很坚定地说“不会”。

张韵雯问：“那你还喜欢他吗？”

乔璐元觉得，已经不存在喜不喜欢的事了。看到他以后，她会想起以前的时光，明明没什么作业要写，也要踩着点去图书馆看书，看小说也行，就想坐在那里偷偷看他那样的心情，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了。现在的她，也不会再有那样的感情和心情了。

可是听到主管说的那句话，乔璐元心里的那些坚定都消失了。

明明是很近的事情，原来已经过去八年了。

他们没有一起出去玩过，没有一起吃过饭，甚至连聊天都很小声。他们的交集仅限于小小的图书馆。可因为要去见他，乔璐元每天早早地起床卷刘海，挑衣服，因为要去见他，每一天都变得郑重而有意义。就是这样每一天的时光，组成了那一年的乔璐元，暗恋着一个人的乔璐元。

但是，很多年以后的现在，对他们来说，彼此都已是茶余饭后可以和朋友聊起的人了。

“当年啊，我还喜欢过他。但他真的很奇怪，送了我一张试卷。”

“我以前喜欢过她，但好奇怪，她突然就消失了。”

好奇怪，我们怎么就只是路过了彼此的人生呢？

或许很多年以后，再想起曾经的事会觉得不值一提，像句玩笑。但那个时候，我是真的那样胆怯又热烈地喜欢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