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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忆且思悟禅香
东风吼了两天，预报中的雪还是来了。 昨晚十一点多看窗外，田野里已经一片模糊的白色。可能是因为时逢农历十七，月亮在云层上面照射的缘故，到了凌晨一点四十五的时候，窗外越发亮堂起来，白色的田野更白了。前面的北尤庄有一户人家的窗户一晚上都亮着灯，在一片苍茫中，那点灯光影影绰绰，恍若电视剧里天宫的某个云雾缥缈的镜头。 五点四十五分，天色超乎寻常的亮。 起来才发现，雪已经积的很厚：麦苗盖上了雪被、桂花树和山茶的枝条被压弯、月季花干脆一百八十度下腰、停在院外的车顶上更是有七八公分厚的积雪。 昨晚，扬州晚报的东姐还念叨“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此刻，我想东姐念叨的一定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且不说“瑞雪兆丰年”这样的吉祥话，反正此刻，我一闲人，心无闲事，室内空调温暖如春，室外冬雪应时而至，闲坐看雪，一目千米，皆如水墨画一般，我就想说：心无闲事闲看雪，真乃人间好时节！ 随着地球温室效应越来越厉害，近些年来扬州地区这样的大雪还是比较罕见的。不像我们儿时，几乎每个冬天都能见到大雪纷飞。不过记忆里，雪好像都是半夜偷偷地下，等我们起来地上已经厚厚一层。村庄里的老人们说，那是雪“害羞”，白天就是下了也堆不起来。 我信以为真，回家问爷爷雪为什么会害羞。爷爷哈哈大笑，告诉我其实是白天温度相对晚上要高一些，加上路上人来人往，雪落地易化。到了夜里，气温低，又没人踩踏，自然就会有积雪。 知道了雪“害羞”的原因，更喜欢“害羞”的雪，巴不得一觉醒来大雪封门，到时候掏洞出去玩，那才有趣。爸爸说真的有地方会大雪封门的，只是我们这里肯定不会。 不能掏雪洞就算了，厚厚的积雪还是有很多玩法的。打雪仗、堆雪人、雪地追踪捉野兔都是我们的保留节目。只要大人不注意，一群小人儿便都人手一根棍子，跑到麦田里去疯，还美其名曰找野兔——其实我们根本分不清雪地上那些动物的爪痕到底是野兔的，还是猫儿狗儿的。棍子说是备着打野兔用的，其实更是拐杖，也是探测器，一遇到沟沟坎坎就用棍子戳戳，根据深浅来判断自己要跨过去还是绕过去。 小伙伴里总有逞强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然后掉进一沟雪里，大家一边嘲笑一边救援，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虽说“霜前冷，雪后寒，”“打野兔”的孩子才不怕冷，在广袤的田野里东跑西颠不一会，每个人的后颈窝都冒热气。脸蛋红扑扑，额头汗津津，脸上笑着，心里还担心着，生怕被大人发现挨骂。 就这么欢腾了一个童年，没有捉到一只野兔，倒留下不少快乐的记忆。
眼前的田野，恍然还能看见儿时奔跑的身影，起来对镜梳头，发现当年的儿童已经鬓有白发了！ 早餐后出门扫雪，发现停车场真有几行动物的爪痕，不知道是猫的还是狗的，但是肯定不是野兔。就这么想着，居然兀自笑出声来。 接下来的一整天，雪一直纷纷扬扬，很快就抹去了停车场上“野兔”的踪迹。根据老人们讲的雪“害羞”的特质，我想过了今夜，明日室外的积雪可能就赶上儿时的厚度了。 果然是暴雪！ 傍晚，从窗户看出去，门口的田野早就一马平川，丝毫看不出是农田。想起“夏有凉风”的时候，门口还是青青的秧田。那时候有的田块撒稻种，有的机器插秧，承包大户还特意找了一帮老大妈人工插杂交稻。不过不管什么方式，麦收后不久，一目千米全是秧田青青。那场景总会让我想起布袋和尚那首著名的禅诗：“手把青秧插满田，抬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诗中所写与我目中所见本是一幅恬静的田园风景，可这“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的高僧却道出了常人难悟的禅意……人生路漫漫，很多时候确实“让人非我弱”，退步倒向前。 只是当下很多人都没有一千三百年前的和尚活的明白。 这会到了“冬有雪”的季节，再来玩味布袋和尚的禅诗，心中又有了更深的禅悟。
从唐朝布袋和尚的“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到宋代无门和尚“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今儿这雪赏的可谓是满满禅香。持续了三天的右臂肌肉痛好了，双手小关节痛也不算严重了。 佛家认为人生之境有三重，第一重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重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当我身在第一重境界时，逢一场冬雪是那样的开心，那时雪在我眼里是美的，在我心里是快乐的；当我身在第二重境界时，雪景之美只会在我眼里，因为我心里想的是雪后会冷，路会滑……而今见雪，雪景在我眼里是美的，在我心里也是美的——虽然我也想到了雪后会冷，路会滑，但是这些次生的问题都不能扰我心。我知道，我已经快到第三重人生之境了。 冬天是个回忆的季节，也是个悟禅的季节，似我今天这般，在回忆中悟禅，冬天，便是人间好时节。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且行，且悟，且修，如此，甚好。
杨甦于高邮 2018,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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