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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荣臻回忆红一方面军的长征;途中与林彪发生两次激烈争吵(上)

 兰州家长 2022-12-01 发布于甘肃

红军长征胜利已经50周年了(写于1986年)。伟大的长征是中国近代革命史上的壮举,意义深远。重温这一段光辉历史,将成为我国人民建设四个现代化的巨大鼓舞力量。

红1方面军(即中央红军)的长征,是中央苏区第5次反“围剿”失败的直接结果。1933年9月至1934年秋,由于党的临时中央领导人博古同志等先是犯了王明“左”倾冒险主义的错误,后来又犯了军事上单纯防御的保守主义错误,红1方面军未能在中央苏区打破国民党军的第5次“围剿”,被迫于1934年10月进行战略转移。它在中央和军委的直接领导下行动,又以掩护中央和军委领导的安全转移为主要任务。因此,敌我双方对之都高度注意,人民群众也极为关切,举国瞩目。红1方面军的长征在红军长征中起着先导和主体的作用。

一、突破敌人四道封锁线

1934年9月中旬,1军团由福建回到了瑞金地区。周恩来同志找我和林彪谈话,说明中央决定红军要作战略转移,要我们秘密做好准备。后来得知毛泽东同志在瑞金,我和林彪去找他,想问个究竟。毛泽东同志历来是很守纪律的,没有说什么,却提议去看看瞿秋白同志办的图书馆。当时保密纪律很严,我们也没有再问。

10月上旬,1军团奉命到兴国东南的社富、岭背、宽田、梓山一线集中。10月12日以前,我们到达了预定的集结地域。

长征之前,张闻天同志在《红色中华》第239期上,发表了《一切为了苏维埃》的文章,提出了准备反攻的任务。这是我们进行公开动员的总依据。

1934年10月10日,中革军委发布了长征命令。10月16日以后,红军先后离开瑞金地区。跨过于都河,正当夕阳西下,我像许多红军指战员一样,心情很激动,不断回头,凝望中央根据地的山山水水,告别在河边送行的战友和乡亲们。这是我战斗了两年10个月的地方,不胜留恋。主力红军离开了,根据地人民和留下来的同志,一定会遭受敌人残酷的镇压和蹂躏,我又为他们的前途担忧。依依惜别,使我放慢了脚步,但“紧跟上!紧跟上!”的低声呼唤,又使我迅速地走上新的征程。

行军时,3军团(军团长彭德怀同志,政委杨尚昆同志)在右翼,其后有8军团(军团长周昆,政委黄甦同志);1军团(军团长林彪,政委聂荣臻)在左翼,后面有9军团(军团长罗炳辉同志,政委蔡树藩同志);从两翼掩护中央纵队(司令员兼政委李维汉同志,)和军委纵队(叶剑英同志任司令员);5军团(军团长董振堂同志,政委李卓然同志)殿后;以甬道式的队形开进。

中央和军委纵队真像大搬家的样子,把印刷票子和宣传品的机器,以及印就的宣传品、纸张和兵工机器等“坛坛罐罐”都带上了,队伍庞大,进入五岭山区小道,拥挤不堪,有时每天才走10多里或二三十里。

10月21、22日,1军团、3军团先后袭占赣南新田、古陂,迫使粤敌两个多师退守信丰、安西、安远三点,红军在王母渡到新田之间突破了敌人的第一道封锁线,25日全军渡过信丰河(今桃江)。

11月2日,1军团6团智取了粤北城口。稍后,3军团围困了湖南汝城守敌1个师。11月8日,红军大部队于城口到汝城之间,顺利突破了敌人第二道封锁线。11月6日至11日,1军团抢占九峰山,保障了左翼安全;3军团先后攻占良田、宜章,打开了红军前进的道路,至15日,全军由良田到宜章之间突破了敌人的第三道封锁线。

突破第三道封锁线时,我和林彪发生了长征路上的第1次争吵。我平时总认为林彪不是不能打仗之人。有时他也能打。他善于组织大部队伏击和突然袭击。可是由于他个人主义严重,有时极端不负责任。当时军委给1军团的任务,是要控制粤汉铁路东北的九峰山,防备敌人占领乐昌后堵截我军,以掩中央和军委纵队从九峰山以北地区通过。

可是林彪不执行军委命令,一直拣平原走,企图一下子冲过乐昌。我不同意林彪的做法。我说,我们担负的是掩护任务,如果不占领九峰山,敌人把后面的部队截断了怎么办?这是个原则问题,应坚决按军委命令行事。左权参谋长为了缓和这场争吵,建议派个连到乐昌侦察一下。以后侦察部队回来说,在乐昌大道上已经看到敌人,正向北开进。林彪这才不再坚持了。幸亏我们没有图侥幸。11月6日,得知敌人3个团到了乐昌,1个团已经开往九峰去了。我军先敌占领九峰山,击溃了进攻之敌。

11月中旬,蒋介石已判明了红军的突围企图,遂任命何键为进剿军总司令,以15个师分5路追击和堵截我们。第1路刘建绪率4个师由郴县直插黄沙河地区。第2路薛岳率4个师由茶陵、衡阳进至零陵地区。

这两路主要是堵截我军去湘西。第3路周浑元率4个师,第4路李云杰率两个师尾我追击。第5路李韫珩率1个师在我军南侧跟进,配合粤桂军围堵我军。广西军阀5个师占领了全州、灌阳、兴安、恭城等地,蒋介石的如意算盘是,以湘江为第四道封锁线,集中重兵,围歼红军于湘江以东地区。

敌人的第一着恶毒计划是合击我军于天堂圩到道县之间的潇水之滨。

11月18日,红军兵分两路,由临武、蓝山、嘉禾地区西进。右路我军占领了冷水铺、天堂圩、柑子园等地。22日1军团2师长途奔袭道县成功。左路我军攻占江华、永明(今江永)。这使敌人的第一步计划未能得逞。

敌人的第二步计划是消灭红军于湘江之滨。敌人麋集了20个师,为了紧缩包围圈,湖南军阀何键将他的指挥部从长沙迁至衡阳。刘建绪的4个师向全州急进。薛岳的4个师进驻黄沙河。广西白崇禧也将指挥所移到桂林。周浑元的4个师和李云杰的两个师,则在红军背后,像拉网似的压过来,在湘江西岸的桂黄公路边,敌人抢修了140多座碉堡。

我军向江华、永明方向开进时,11月22日,白崇禧一度命令他的5个师退守龙虎关和恭城,意在防止红军也防止蒋介石嫡系部队跟进广西腹地。这时刘建绪部还没有赶到全州,我军前进方向的灌江、湘江一线敌兵力空虚,如果中央和军委纵队没有那么多“坛坛罐罐”的拖累,是可以先敌抢渡湘江的。但到11月25日,博古等才发布命令,以1军团在右翼、3军团在左翼开路,抢渡湘江,其他军团掩护中央和军委纵队随后跟进。

27日,1军团2师渡过湘江,在距全州16公里的鲁板桥、脚山铺一线的小山岭上建立起阻击阵地。同一天,3军团4师也渡江成功。我军控制了界首至屏山渡之间60里地的湘江两岸,在此区域,有4处浅滩可以涉渡。中央和军委纵队27日已到达灌阳北的文市、桂岩一带。由桂岩到最近的湘江渡点,只有160多里,如轻装急行军,一天即可到达,仍有可能以损失较小的代价渡过湘江。但博古等仍然让人们抬着“坛坛罐罐”行军,每天只走40至50里,大约走了4天才到达湘江边,使前线指战员为了完成掩护任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11月29日,刘建绪以3个师的兵力从全州出动,在飞机配合下,向我2师脚山铺阵地猛攻。30日凌晨,我1师赶到,部队非常疲劳,有些战士站在那里就睡着了。但军情紧急,不得不立即动员,仓促调整部署,进人阵地。30日阻击战进人高潮。敌人第1次冲锋很快被打垮,丢下了几十具尸体。敌人不甘心失败,又组织第2次冲锋,后来随着冲锋次数的增多,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大,阵地上硝烟弥漫。我们利用有利地形顽强阻击,敌人的尸体越积越多。战至下午,敌人从三面向我进攻,我军多处阵地失守,5团政委易荡平同志负重伤后英勇牺牲,4团政委杨成武同志也负了重伤,但我军还是守住了主要阵地。

30日晚上,军团领导人冷静地分析了当时的形势,给军委发电,请求“委须将湘水以东各军,星夜兼程过河”。12月1日,中央局、军委、总政联名命令1、3军团:“人人要奋起作战的最高勇气,不顾一切牺牲……打退敌人占领的地方,消灭敌人进攻部队,开辟西进的道路,保证我野战军全部突过封锁线”。

12月1口,是战斗最激烈的一天。方圆20多里的战场上,炮声隆隆,杀声震天。在茂密的松林间,我军指战员奋不顾身,与敌人展开了悲壮惨烈的白刃战。接近正午时分,得知中央和军委纵队已经渡过湘江并已越过桂黄公路,我们才放了心,令1师和2师交替掩护,边打边撤,退入通资源的越城岭山区。

这一天,1军团军团部也遭受极大危险。敌人的迂回部队打到了军团部指挥所门口。我们正在研究下一步行动计划,敌人已经端着刺刀上来了。我起初没有发觉,警卫员邱文熙同志告诉我说,敌人上来了。我说,你没有看错吧?

他说没有看错。我到前面一看,果然是敌人。左权同志还在那里吃饭,我说,敌人上来了,赶紧走。于是我们赶紧撤收电台转移,命一部分同志就地抗击敌人。我还命令警卫排长刘辉山同志去山坡下通知部队,让他们也紧急转移。由于我们及时采取了措施,这次避免了损失。

在我们撤退的时候,敌人的飞机活动很疯狂,几乎是擦着树梢投弹、扫射、撒传单,很多同志被吸去了注意力,不往前走了。我说,快走!敌人的飞机下不来,要注意的是地面的敌人。

在1军团与敌人血战的同时,3军团在灌阳附近的新圩,与广西敌人进行了激战;5军团则在文市附近与周浑元部等追敌进行激战。他们也都打得顽强而艰苦,损失很大。由于几个军团共同奋勇作战,才掩护中央和军委纵队过湘江。突破第四道封锁线,是中央红军长征中受损失最大的一仗。

像5军团的34师,3军团的1个团,8军团被打散的部队,都被切断在湘江以东,大部烈牺牲。红军由江西出发时的8.6万多人,经过一路上的各种减员,过了湘江,已不足4万人了。

我们到了广西资源县的油榨坪,才摆脱了敌人。到油榨坪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站在山顶上朝广西、湖南、贵州交界的地方一看,嗬!一层山接着一层山,像大海里的波涛,无穷无尽,直到天边。我这个出生在四川,又在江西福建打过几年山地战的人,都没有见过这么多山!

在油榨坪附近的一个大树林里,我们才得到了休息。几天几夜紧张激烈的战斗,这时候才感到又饥又饿,疲劳极了。我把身上带的干粮拿出来吃,也分了一些给林彪吃,觉得真是香极了。艰苦的岁月就是这样,紧张的战斗会使你忘记饥饿和疲劳,一旦休息,能睡上一小觉,或吃上一点干粮,就会觉得是一种极大的享受。

二、从黎平会议到遵义会议

过了湘江,离中央苏区越远,就越感到没有根据地的难处。新区群众对红军不十分了解。伤员无法后送,也难以就地安置。兵员和物资的巨大损失,得不到必要的补充。如何巩固提高部队的士气也成了一大难题。干部战士不断提问,部队向哪里去?开始我们回答是战略转移,后来不得不说明是去湘西与2、6军团会合。求解放的理想和艰苦奋斗的意志帮助红军克服了千难万险。

但由于指导思想错误,干部战士看到的前程仍然是千难万险。在这种情况下,开始博古等仍决定去湘西。针对红军企图,蒋介石调集薛岳等的16个师开赴城步、绥宁、洪江、黔阳、靖县等地筑堡堵截。为此,毛泽东同志极力说服博古等人,放弃与2、6军团会合的计划,以免投人敌人罗网,并提出了西入贵州创造新根据地的意见。

1军团12月11日占领通道,14日攻占黎平。

鉴于湘江之战的惨痛教训,面临着前述种种困难,在多数同志有所觉悟的基础上,中央政治局12月18日在黎平会议上接受了毛泽东同志的意见,作出了关于在川黔边建立新根据地的决议。

我在由黎平去剑河的路上,得知了政治局的决议。决议指出,“鉴于目前所形成之情况,政治局认为,过去在湘西创立新的苏维埃根据地的决定,在目前已经是不可能的,并且是不适宜的。”为了“能取得与4方面军及2、6军团密切的协同动作”,“政治局认为,新的根据地应该是川黔边区地区。最初应以遵义为中心之地区;在不利条件下,应该转移至遵义西北地区。”

第2天我们又收到军委关于贯彻黎平会议精神的决议。决议要求2、6军团在湖南常德地区积极活动,调动湘敌北援,然后向永顺西进,以牵制铜仁地区的薛岳部队;要求4方面军在川北重新进攻,牵制四川全部敌军,以配合中央红军西进贵州。随后,总政治部关于执行黎平会议决议的训令也发来了。根据训令,各级政工人员做了大量工作,使广大指战员提高了信心。在此之前,为充实战斗部队,军委还命令中央和军委纵队合并为军委纵队,由刘伯承同志任司令,陈云同志任政委,叶剑英同志任副司令;将8军团并入5军团。黎平会议使红军的长征开始转入主动。

黎平会议后,我军分两路向乌江进发。1军团受命在右路先渡乌江。2师由军委直接指挥,1师由林彪和我率领,分别在江界和回龙场两地同时强渡乌江,军委纵队则在2师后跟进。1935年1月2日,2师和1师击溃对岸守敌3个团,在预定地点渡江成功,为后续部队打开了通路。左路3军团在茶山关渡过乌江。渡江战斗比较激烈的是在2师方向。乌江宽250米左右,而流速达每秒1.8米,无论投下一片什么东西,转眼就冲得无影无踪了。强渡乌江成功,充分显示了红军大无畏的革命精神。

渡湘江之后,我的脚化脓了,行军就得坐担架,有时跟着军委纵队行军。坐担架给了我思考问题的机会。党的六届四中全会以来,王明跃居中央最高领导地位,王明路线在党内越来越占上风。我从白区到中央苏区,越是深人群众,深入实际,就越是感到王明“左”倾路线的严重危害。

黎平会议虽然开始转变了我军的战略方向,不再往敌人布置好的口袋里钻了,但领导问题不解决,我军就难以彻底地由被动变为主动。这不只是我个人思考的问题,也是当时广大红军指战员思考的问题。后来知道,从湘南起,毛泽东同志即对李德以及博古同志的错误做法不断地作过斗争。为了解决党内意见分歧,黎平会议已经决定在适当时机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

那时,王稼祥同志因伤也坐担架,我们就经常在一起交换意见。认为:事实证明,博古、李德等人不行,必须改组领导。王稼祥同志提出,应该让毛泽东同志出来领导。我说我完全赞成,我也有这个想法。而这个问题,势必要在一次高级会议上才能解决。

1935年1月7日,由刘伯承同志指挥,1军团6团智取遵义成功。打开遵义后,我随军团部紧跟2师进了遵义城。遵义是黔北的最大城市,也是红军长征以来所经过的第一座最繁华的城市,汉苗黎各族商旅云集,市面相当繁荣。

军委纵队1月9日进入遵义城,由刘伯承同志兼任遵义警备司令。我和林彪奉军委指示,从14日开始,将部队的日常工作,交给参谋长左权和政治部主任朱瑞同志,专心致志地去参加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了。

由于我军突然转向遵义,一下子把十几万追剿军甩在了乌江以东和以南。何键虽仍为“追剿军”总司令,但他率领20个团到常德地区与2、6军团作战去了。四川刘湘的部队摆在长江南部一线,搞不清我军虚实,不敢轻进。蒋介石虽然命令粤桂军队赶快北上遵义,但他们显然另有所图。黔敌不经打,一触即溃。此时,刘建绪已任第1兵团总指挥,率部在铜仁、秀山、酉阳一线构筑堡垒封锁线。薛岳任第2兵团总指挥,他的部队被阻隔在乌江以南,其本意在尽快抢占贵阳。这就为我们召开遵义会议提供了可贵的时机。

会议召开之前,经过了紧张的酝酿。毛泽东同志亲自在中央领导层中做思想工作。王稼祥等同志主张请毛泽东同志出来领导。周恩来同志从长期的实践中,已经认识到毛泽东同志的见解是正确的,也赞成毛泽东同志出来领导,同志都讲了话。

我给1军团连以上干部传达,是在仁怀附近一家地主场院里进行的。传达时正下小雨,谭政同志帮我撑着伞,大家精神很集中,几个小时无人走动。

人们称颂遵义会议是我党我军和中国革命最伟大的历史转折,这是恰如其分的。遵义会议确实是我党历史上具有最伟大意义的一次关键性会议。由于军情紧迫和当时的条件,在遵义会议上,毛泽东同志很讲策略,只集中解决军事路线问题。以毛泽东同志的发言为基础起草的遵义会议决议,贯穿了弱小的红军与强敌作战所必须遵循的高度运动战思想,这是毛泽东军事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

实践证明,这也是当时红军摆脱困境的唯一有效途径。中央领导机构的调整,撤换了党的领导人,结束了“左”倾错误路线在中央的统治。大家深切认识到,毛泽东同志在中央苏区长期的领导工作中,有正确的指导思想和高超的指挥艺术。第5次反“围剿”正是由于排斥了他的领导,违背了他的作战指挥原则,导致了失败。经过正反对比,更加提高了毛泽东同志在红军指战员中的崇高威信,从此在实际上确立了他在全党全军的最高领导地位。

遵义会议的绝大多数与会者,包括博古同志在内,识大体,顾大局,忠于党的事业,显示了高度的马克思主义原则性。这是党的领导趋于成熟的标志。在毛泽东同志的领导下,遵义会议后党的领导走上了正确发展的道路,使万分危急的中国革命转危为安,从胜利走向胜利,直至赢得了新中国的诞生。

三、四渡赤水河,巧渡金沙江和遵义会议的余波

遵义会议后,红军分3路向土城、赤水城方向前进,拟在泸州、宜宾之间北渡长江。1军团为右路,从桐梓、松坎地区向西;3军团为左路,经仁怀向北;5、9军团和军委纵队为中路西进。当时我脚伤没有好,仍随军委纵队行军。1军团攻占温水、土城等地,于1月25日到达赤水城郊,准备攻城。赤水城比较坚固,又有川敌增援,1军团在赤水城外复兴场、旺隆场与敌人1个师又两个旅对峙,相持不下。1月26日前后,中路与左路到达土城地区。1月28日,我3军团、5军团、干部团与川敌先头部队——装备精良的“模范师”郭勋祺部和潘佐旅共6个团,在土城东北的丰村坝、青岗坡一带打了一场恶仗。

由于地形不利和对敌情掌握不确,激战了1整天,虽然给了敌人以重大杀伤,但未能消灭敌人,自己损失也不小。态势于我不利,军委下令退出战斗,在元厚场到土城之间西渡赤水河(即一渡赤水)向古蔺开进。

土城战斗后,我的脚伤好了,又回到了1军团。我军一渡赤水后,原拟经古蔺、叙永、兴文向长宁集中,在宜宾附近渡江,但部队非常疲劳,又在山间小道行军,速度很慢。川敌则依靠其有利的交通条件,调集了10多个旅向长宁一线堵截。于是我军又改道到威信(扎西)、镇雄一带滇黔边休整。2月中旬,军委发现川敌10多个旅正由北向南压来,云南敌人孙渡纵队3个旅正向镇雄、扎西急进,于是决定我军向东,去打击在遵义一带的王家烈部。2月19日,20日,我军在太平渡到二郎滩之间二渡赤水河。

这时黔军6个团布置在娄山关一线,凭险据守。经过激烈交战,1军团2月24日再占桐梓,2月26日,3军团重占娄山关。敌人溃败后纷纷夺路南逃。1军团在黑神庙窃听电话,得知遵义守敌空虚,只有约1个营,城外有娄山关溃退下去的少量部队。2月27日,1、3军团乘胜奋进,再取遵义。3军团比1军团先进遵义。

为了配合3军团作战,我骑马赶到城里3军团指挥部,还没坐下,就听说3军团前卫部队在向城南追击溃敌时,碰到吴奇伟率两个师上来增援,并且已经在丘陵地接火,战斗很激烈。彭德怀同志闻讯,马不停蹄,立即赶赴前线。我赶紧通知1军团进城后不得停留,立即去城南配合3军团作战。经奋勇战斗,我军在烂板凳、刀靶水地区打了几个漂亮的追歼战,由于敌人逃过乌江,砍断了浮桥,才幸免于全军覆灭。这一战,红军歼敌93师大部,59师一部,还有王家烈的一些部队,俘敌近3000人,是长征以来最大的一次胜仗。

3月初,周浑元纵队在仁怀鲁班场一线,有向遵义进攻的企图。我军决定乘吴奇伟纵队刚吃败仗尚在乌江以南的机会,向西北打击周浑元纵队。这次本来想用运动战歼敌,但周敌却在鲁班场附近筑堡固守,1军团到鲁班场打了一下,没有攻克。这时吴奇伟纵队重整旗鼓,又北渡乌江向我后面袭来。于是我军3月10日主动放弃遵义,于16日攻占茅台。为摆脱被动,我军在茅台附近三渡赤水河,摆出再次向古蔺方向北渡长江的态势。蒋介石急令周浑元、吴奇伟、郭勋祺部分头向北、向西追击。不意毛泽东同志指挥我们突然掉头向东。

3月21日于二郎滩、太平渡一线四渡赤水河,并迅速向南,在遵义到茅台之间直插乌江边。3月31日,我军架浮桥渡过了乌江。9军团奉命留乌江北迟滞敌人南下。

蒋介石万万没有想到,我军竞长驱直人,前锋直逼贵阳。他当时正坐镇贵阳,吓得急令守军将四门紧闭。而我军却从贵阳城郊先东向贵定,以后又折回来于4月9日在贵阳与龙里之间一个很小的口子由东北向西南通过了贵阳。

我军四渡赤水,都是在十多万敌人包围的重兵集团之间,声东击西,大踏步进退,机动作战,不断调动敌人,由被动变主动。这是毛泽东同志指挥红军作战的“得意之笔”。他确实才思过人,值得我们很好学习。

4月中旬,我车先后渡过北盘江,连下贞丰、兴仁、安龙等地。这一带敌人兵力空虚,我们几乎是日下一城,到了云南曲靖,部队休息了两天。这时,追敌周浑元、吴奇伟、孙渡纵队尾我进人云南,估计各路敌军约70个团。于是,军委4月29日发布命令:红军速渡金沙江,甩掉敌人,去川西与4方面军会合。

接命令后,1军团走左翼,3军团为右翼,刘伯承同志率军委纵队、5军团和干部团作为中路,北插金沙江边。我们被指定在元谋龙街渡江,3军团在洪门渡江。这两路都因为水流太急,找不到船,渡江未成。5月3日,中路干部团在皎平渡夺到了一条船,偷菠成功,占领了渡口南北两岸。军委急令3军团、1车团务必不顾疲芳,兼程老到皎平渡,8日黄昏前渡江完毕,否则有被隔断的危险。军情急迫,电报还没有译完,但大概意思已经知道,到那边去渡江。

我们立即决定,沿着山谷间的江边小道,向皎平渡急进。这1夜走的简直不是路,路在急流边上,上面尽是些似乎是冰川时代翻滚下来的大石头,很滑。我们1夜过了40多次急流,在石头上跳来跳去,居然赶了120里路,疲劳极了。由于5军团在团街附近抗住了敌人1个师的进攻,3军团、1军团终于及时赶到皎平渡,顺利渡过金沙江。5军团于5月9日也渡过了金沙江。

过了江,毛泽东同志正在渡口北岸1个崖洞里等着我们。一见面他说,你们过来了,我就放心了。过了金沙江,我们才算真正把长征以来一直尾追我们的蒋介石军队甩掉了,隔了有1个多星期的行程,这无疑是长征中的又一个巨大胜利。

与此同时,9军团(3月下旬起,政委为何长工同志)在乌江北岸广泛机动、英勇作战,进占水城,以后也进入云南,占领宣威、会泽等地,并在会泽以西渡过金沙江。他们的行动,迷惑和牵制了敌人兵力,对红军大部队起了积极的战略配合作用。

1935年5月上旬,3军团包围了四川会理县城。红军在会理附近休整了几天。四渡赤水以后,红军领导层中泛起了一股风潮,说毛泽东同志指挥也不行,要求撤换领导。林彪是带头倡议的一个。林彪埋怨说,我们走的尽是“弓”,应该走号弦、走捷径。还说:“这样会把部队拖垮的,像他这样领导指挥还行?!”我说:“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们好比落在了敌人的口袋里,如果不声东击西,高度机动,如何出得来?!”林彪有次给彭德怀同志打电话,他煽动说:“现在的领导不成了,你出来指挥吧。再这样下去,就要失败。我们服从你领导,你下命令,我们跟你走。”他打电话时我在旁边,他的要求被彭德怀同志绝了。

我严肃地批评林彪说:“你是什么地位?怎么可以指定总司令,撤换统帅?我们的军队是党的军队,不是个人的军队。谁要造反,办不到!”林彪对这些听不进去。他写了一封信给“3人小组”,要求毛泽东同志下台。他还要我在信上签名,我严词拒绝了。我对他说:“革命到了这样紧急关头,你不要毛主席领导,谁来领导?你刚参加遵义会议,现在又反对遵义会议,不讲别的,仅这一点,你也是违犯纪律的。况且你跟毛主席最久,应该相信毛主席,只有毛主席才能挽救危局。“他仍然不听,这封信他单独签名上送了。

19355月12日,由毛泽东同志主持,在会理城郊铁厂开了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除了政治局委员外,彭德怀、杨尚昆同志还有我和林彪参加了会议。会上,毛泽东同志对林彪的上述活动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对林彪所谓“走·了弓背”的谬论进行了驳斥,说,你是个娃娃,你懂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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