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陡然响起的手机惊得我一激灵，见是李雅打来电话时，顺手就点了接听。“瞳宝，我离婚了。他不要房子，只要儿子。还威胁我说如果不签字就要搞臭我，让我后半辈子都嫁不出去。怎么办呀，瞳宝。我对他那么好，娘家买房还写他的名字，帮他生了个盛世美颜的儿子……”李雅高亢的女音从手机话筒里窜出来，引来办公室好几位同事八卦的侧目。我连忙把电话掐了。一旁的蔡老师语带挪揄地说：“这又是你那天下第一作的闺蜜吧？”李雅发微信过来说，就在昨天晚上，她老公杨柏霖甩给她一份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带着衣服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瞳宝，为了生他我吃了多少苦，他为什么还死活都要跟他爸走呀？我家里怎么窝着的都是些白眼狼……”我真想回她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可又怕火上浇油，直接崩溃她的情绪。因为，如果她早些时候能听得进我的意见，事态也许压根儿就不会发展到现在。李雅小我五岁，九零后，其实算不上我的闺蜜。只因同在一个城市又来自于同一镇上，便相熟了些。近几年，大概见我这人温温吞吞的好说话，是个还算不错的情绪垃圾桶，又不喜欢搬弄是非吧，她芝麻大点的事都喜欢跟我哇拉。其实，几年前她刚跟我说起杨柏霖那会儿，我就不看好他们。李雅相貌平平，但父亲是县人大代表，也是我们家乡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她是家中独女，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但凡事都得她说了算，还小心思多的是。家里为了给他读书已倾其所有，毕业后拿着可怜的工资，恨不得一块钱掰成四份用。不管是买房还是买车都得掐着手指头存钱，才能看见希望。否则，房和车永远只是海市蜃楼，看得见摸不着。但杨柏霖自身条件是真的过硬。名牌大学毕业，身高180+，五官还大气匀称。用才貌双全来形容，丝毫不过分。相比于李雅的热情似火，杨柏霖维持了好一段时间的若即若离。我猜，他的想法和我差不多：他俩成长背景相差太大，不是特别适合。尽管如此，站在老乡也是过来人的立场上，我还是给了她许多建议。比如，我曾斩钉截铁地跟她说，如果真想跟杨柏霖步入婚姻，就一定要收起她的公主病。正当他俩一个拉一个绷僵持着时，杨柏霖的父亲开三轮摩托车外出时摔断了腿。因舍不得那几块钱保险费没保险，又是自己摔的，医药费得自己全管。就这样，杨柏霖这几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那点钱，悄无声息地就缺了个角。杨柏霖的这点窘迫，被李雅敏感而又精准地捕捉到了。她从杨柏霖朋友那打听到这事后，不声不响地去了他父亲所在的医院。还将自己的身份加以粉饰，不但抢着替杨柏霖姐姐去食堂打饭，临走还以杨柏霖的名义给老人拿了两万块钱。李雅的这一举动，到底还是打动了杨柏霖。当然，也可以能是杨柏霖无心恋战，总之那以后，二人便打得火热。李雅几乎是不怎么在我这儿出现了，电话都少。差不多一年后吧，李雅怀了孩子，成功地说服娘家父母帮他们付了首付，办了结婚。李雅说，她一直记得我跟她说过的话，杨柏霖不是池中鱼，得厚待。所以，买房的时候，尽管杨柏霖仅只出了一部分装修费，房子还是写了两个人的名字。我回她说，反正以后房贷也是他们俩一起还，既然成了家就不要再纠结你的还是我的。婚后，杨柏霖对李雅还是同样的好，李雅也没因自己家势背景优渥挤兑他。这让我曾一度怀疑自己看走了眼。李雅一直做化妆品生意，能赚也能花。杨柏霖的工资卡也在她那，家里大小事都由她一手操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慢慢学起了做菜，手背和小臂上经常有被烫到的伤，还每月给公婆转去两到三千块的生活费。哪怕是怀孩子的那几个月，杨柏霖的衬衣领带，都是她亲自打理。拿软毛刷洗好晾干又烫好，才挂到衣柜。但是，孩子生下来三个多月后，生活对他们的考验到来了。李雅母亲因身体原因不能再帮他们带孩子，李雅想请个保姆将孩子带到两岁左右，便送往早教中心。杨柏霖却说，反正每月要给家里拿钱，不如把老人接过来，既省了钱又能帮忙带孩子。她娘家条件好不代表他们条件好，钱还是得精打细算，省着花。杨柏霖在家里一般不持见，但作主的这事李雅就干预不了。所以，没多久，杨柏霖的父母便风尘仆仆地赶来带孙子了。老人住进来后，李雅不是埋怨婆婆卫生习惯不好，就是吐槽公公在家里乱钉钉子，乱盘摆设。钉子是墙壁上、木门后边，随处可见。而且，通常情况下，那上边会挂上一袋子公公从外边捡回来的螺丝螺帽，废铁废纤维带子什么的。还有，公婆明明不知道说普通话，可偏偏还操着那怪得万里无云的腔调跟儿子说话，经常听得她直起鸡皮疙瘩。李雅说，看在他们帮忙带孩子也辛苦的份上，这些她都忍了。但是，孩子快两岁，李雅带了条狗回家后，情况有了些变化。李雅说，那狗是她闺蜜花了好几万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养了一年多后，只收她两万块，她如获至宝。“瞳宝，他们自己身上那样我都没说过什么。人家倒还说我的狗总有一股难闻的味道还带病毒。他们知道什么呀，我的狗多金贵，打了疫苗的。”我诧异地问：“你难道准备为这事跟他们杠起？把狗放店里去呗。”“白天我是带到店里了，晚上要带它出去散步，不能放店里的。”我收住表情，没再说话。心想，公主病到底还是发作了。而且，这时候的杨柏霖工作蒸蒸日上，因被领导器重，不得不到处出差、进修。忙得压根儿就没时间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但有时候，感情和关系的破裂，又都是由无数的鸡毛蒜皮堆砌而致的。李雅见公婆不喜欢她的狗，晚上便带着狗狗到外边玩上好一阵才回去。她的本意是想等公婆睡觉之后，再将狗狗带回家，这样公婆眼不见心不烦。还煞有其事地说，他们特意做了登记，李雅有一个月31天，仅有七天是在十点半以前回了家。连一向不怎么管她的杨柏霖也被惊动了，旁敲侧击让她别太过了。郁闷了好一阵后，李雅猛然记起自己儿子反正上幼儿园了，可以不需要公婆帮忙了。可是，她又开不了那口让他们回乡下去，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杨柏霖说。有一天晚上，李雅要有事出去一趟，但不方便带狗，便将它放在家中。可晚上十二点多，等她回家时，狗狗却不见了。心急如焚的她连忙敲开公婆的房门，看狗狗是不是被他们给扔了。公婆本来对她养狗就心有不悦，听她这样一问后，更是没好气：“谁不知道你看那小祖宗比你妈还亲，我们哪敢扔它！”李雅气得当场就哭了，她口不择言地怼道：“肯定是你们给扔掉了，我知道你们早就看它不顺眼。请你们掂量清楚，这是谁的房子，让谁住，不让谁住，都得谁说了算！”当时，李雅跟我一字不漏地学这话时，我就骂了她：“又犯猪脑子了吧？”更要命的是，李雅通过物业处的监控看到她的狗不是被老人扔掉，而是趁老人开门时没注意自己溜出去的时，干脆在小区张贴了寻狗启事。公婆见李雅查清狗是自己走丢的后，不仅没跟他们道歉，反而在寻狗启事中悬赏了十万块时，吓得立马给杨柏霖打去电话，说他们老了不中用了，想回去了。杨柏霖从李雅这儿问清楚缘由，马上赶回家，并诚恳地代李雅道了歉，好不容易才稳住老人。但是，自那以后，李雅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但回家没有好脸色看，还一进门就躲进房里，公婆叫吃饭也不出来。这期间，公婆也跟李雅表示过，说既然狗狗这么值钱又是因他们疏忽弄丢的，看哪儿还有买，他们出钱去买一只回。李雅请了几个人将家里里外打扫一遍，把被公婆弄乱的摆设一一归位，往那张一米八宽的大床上一蹦，乐得一连打了好几个滚。那段时间，她每天一大早开着她娘家陪嫁的小迷你送儿子去上学，下午带着狗狗一块去接了儿子再回家，不能太惬意。但是，很快李雅就发现，公婆都走了快一个半月了，杨柏霖却连碰都不想碰她，睡觉也拿背对着她。李雅按捺不住，在一个气氛静好孩子也熟睡的夜晚，伸出白玉般的手臂想去抱他。可杨柏霖却像是避瘟疫一样地躲之不及。原来，李雅的狗，从她家跑出去后，第二天便出现在了闺蜜家门口，闺蜜也跟她说了。但是，李雅却没有将狗接回家，反而在小区周围大肆张贴了高价寻狗启事。她的目的，就是要以这事为由头逼走公婆。杨柏霖受父母嘱托，想赔李雅一条狗，背着她去找闺蜜打听哪儿可以买到一模一样的狗时，意外发现闺蜜正带着他们家的狗在小区玩，便随手拍了下来。杨柏霖一张脸绷得铁青：“你要过河拆桥，想让他们回去，跟我直说呀。非得动如此龌蹉的念头吗？你知道他们有多着急多愧疚吗？”李雅说，她感觉，他们的感情自那时起，就跌至了冰点。杨柏霖看她的眼神都是冷的，仿佛灵魂深处都没有了热度。她甚至怀疑，杨柏霖压根儿就没真正爱过她。果然，就在我思绪神游时，微信上已有了近二十条新消息，都是她发来的。杨柏霖特意推掉工作，答应自己接送儿子几天，让她送带两万块钱回去，顺便看那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杨柏霖不信，给岳父打了个电话。岳父却说李雅母亲情况很不好，必须做手术，是李雅说自己头疼才让她走的。杨柏霖回头看李雅，生龙活虎的，珠光宝气，哪像有病和缺钱的样子。他终于明白，在那样环境下长大的李雅，一切以她自己的喜好为中心，天性自私凉薄，没有责任感，更不懂人情世故。加上李雅近段又因嫌带儿子麻烦，正绞尽脑汁四处找保姆。他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个人，终归还是过不到一块去。这才坚决要离婚。李雅见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尽全力讨好杨柏霖，最终还是没能如他的意，情绪彻底崩溃。大声指责起他来，说他是不知好歹的凤凰男，一定没有好报。后来，她又知道杨柏霖已经租好房子，并把他的父母重新接了过来。更觉得自己是彻彻底底地被他利用，当了他的一块跳板。为了证明她没有撒谎，李雅甚至发来了她和杨柏霖的几张聊天截图。其中，杨柏霖的一句话，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婚姻不是过家家，它是实打实的过日子。激情总会消失，维系婚姻的，还必须是相同的奋斗目标和差不太多的处世之道。我一直认为，婚姻中的每个人，都应该是他最真实最放松最不设防的状态，而不是他需要或者是想要变成的样子。只有在最真实的状况下，能唇齿相合互相理解包容的男女，才能走得长久。婚姻，也来不得丁点算计与歪心思。一旦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就多了一颗能将婚姻送入终点的雷。一个星期后，我跟另一个老乡说起李雅离婚的事时，他回我：“我知道。那男的现在挺牛，据说有另一家公司在挖他，安家费是一套房的首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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