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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文东/文
 图1 王文治《行书册页》 我们经常听说某某的字有“书卷气”，而某某的字则有“金石味”。“书卷气”与“金石味”是书法创作中不同的风格特点，是书法家不同的审美取舍与艺术追求，没有孰高孰低之分，只是各有不同的风格趣味罢了。  图2 杨凝式《韭花帖》 所谓“书卷气”，是指“书卷”形式的书法作品本身所表现出的轻松、流畅、灵巧的形式美感。“书卷气”是中国书法风格的大宗，在书法发展史上占有很大的比例。因为圆锥形的毛笔是古代唯一的书写工具，加之古代科举考试的导向，所以凡是具有一定文化修养的学子，都经过私塾的系统学习，有良好的书法基础，都能写得一手好字，并在书法创作方面有很好的造诣，表现出十分突出的“书卷气”这一风格特征。唐代书论家张怀瓘在《书议》中说：“论人才能，先文而后墨。羲献等十九人，皆兼文墨。”张怀瓘认为文艺家才能的表现，应该是先文而后墨。这里的“文”是指文学、文章，而这里的“墨”则是指翰墨、书法。他认为王羲之、王献之等书法家，不仅是以翰墨知名，同时又是具有很好文学修养的文学家。北宋的大诗人、江西诗派的领袖、书法家黄庭坚在《山谷文集》中说：“若使胸中有书数千卷，不随世碌碌，则书不病韵……”这里，他强调了读书的重要性，只要胸罗万卷，书法作品自然会以韵胜。古今这方面的论述很多，都强调了读书和学问对书法风格形成的重要性。苏惇元《论书浅语》曰：“书虽手中技艺，然为心画，观其书而其人之学行毕见，不可掩饰。故虽纸堆笔冢，逼似古人，而不读书则气味不雅驯，不修行则骨骼不坚正，书虽工亦不足贵也。”画家黄秋园曾说：“书画家要有气质，要强调个性，不流于时俗，还须要有高深的学问。  图3 王羲之《快雪时晴帖》 ”我们承认读书修养对书卷气的形成具有重要的作用，但书法家临帖取法所形成的风格特点亦不可忽视。也就是说，以帖学为宗的书法家，长期以来临习大量的法帖墨迹，会自然形成突出的书卷气特征（如图1至图6）。长期临碑，以历代的碑石、墓志、摩崖和造像记为宗的书法家，则作品中只会出现雄强恣肆的风格特征，而很难有书卷之气出现。历代具有书卷气风格的帖学派著名书法家有王羲之、王珣、陆柬之、杨凝式、苏轼、薛绍彭、王文治、刘墉、沈尹默、吴玉如、启功等。  图4 王珣《伯远帖》  图5 苏轼《致长官董侯书》 “金石气”的“金”指古代青铜器上的铭文，如殷商、西周、春秋战国和秦汉时期的钟、鼎、彝、簋、盘、镜等上的铭文；“石”则指古代的石刻书迹，如秦汉、魏晋南北朝和隋唐时期的大量碑刻、墓志、造像、经幢等。“金石气”是中国书法风格的另一大宗，在中国书法史上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从书法史的发展看，金石派书法发轫较早，先秦和秦汉以来，大量的青铜器铭文、碑刻、摩崖、造像、墓志等，成为书法家表现自己书法风格的重要载体。  图6 启功《行书手札》 东晋至唐宋以后，帖札盛行，加之北宋之后刻帖的大量出现，使得碑派书法受到严重的冲击。清代以阮元、包世臣、康有为等为代表的碑学家，力倡碑学，使得碑学大盛，其影响至今未衰。关于金石气，历代书家有许多论述。王铎曾说：“学书不参透古碑，书法终不古，为俗笔多也。”他认为要使自己的书法作品显得古拙，摆脱俗气，最好的办法就是学帖的同时研习碑学。所以王铎潜心临摹二王的法帖，又掺入碑学的风格，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成为明末清初的一代大家。什么是“金石气”？现代书画大家潘天寿概括得十分精辟。他说：“石鼓、钟彝、汉魏碑刻，有一种雄浑古拙之感，此所谓'金石味’……古人粗豪朴厚，作文写字，自有一种雄悍之气。然此种'金石味’也与制作过程、与时间的磨损有关。金文的朴茂与浇铸有关，魏碑的刚劲与刀刻有关，石鼓、汉隶，斑驳风蚀，苍古之气亦醇。古代的石雕、壁画，也都有这种情况。  图7 何绍基隶书  图8 颜真卿《颜氏家庙碑》 这些艺术作品，在当时刚刚创作出来的时候，自然是已经很好，而在千百年以后的现在看来，则往往更好。”（潘天寿《谈汉魏碑刻》）潘天寿不但精辟地概括了古代书迹中“金石气”的渊源和特点，而且还对其在现代艺术审美中的表现表示赞叹。所不同的是，近现代以来的书法家，则要用柔软的毛笔在宣纸上模仿、追求和营造书法作品的金石趣味，这就需要一定的方法和技巧。在创作实践中，书法家所写出来的作品既不能完全没有金石趣味，也不能一味地描摹和颤抖。在这一点上，清代的何绍基做得比较成功，他提出的回腕法，则是有意在追求涩势和行笔的沧桑趣味（如图7）。  图9 吴昌硕《篆书五言联》  图10 于右任书法 而清末民国时期的李瑞清也在这方面进行了探索，但他的行笔过于颤抖，笔笔颤抖，写隶书颤抖，写楷书也颤抖，就有些过头了，反而不如他的学生胡小石把握得好。历代以具有“金石气”风格，以碑派书风而著名的书法家有：钟繇、郑道昭、李邕、颜真卿、邓石如、伊秉绶、何绍基、吴昌硕、康有为、李瑞清、吴大澂、于右任、沙孟海、刘自椟等（如图8、图9、图10）。许多精彩的西周金文和汉魏碑刻书法作品虽没有留下作者的名字，但这并不影响这些作品本身金石气的茂美风格，而其将传之久远。 （孟云飞转自《江苏教育》 2022年第13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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