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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公元498年9月（永泰元年七月己酉日），南齐太子萧宝卷即位，史称东昏侯。 南齐王朝进入更加黑暗的时代。 中国历史上的王室盛产恶之花，萧宝卷是恶之花中的奇葩。 萧宝卷从小不喜欢读书，讲究迷信，疑神疑鬼，说话结巴，有自闭症，不愿与他人交往，夜间常常以捕捉老鼠为乐。他的父皇死后，便不顾大臣固争，催促早点下葬，临丧不哀，每哭一声，就说喉咙疼痛。大臣临丧痛哭时，帽子掉在地上，露出无发的秃顶，萧宝卷顿时一边狂笑一边说：“秃鹫也来哭了。”他的侍从也一起大笑。 的确，十六岁也正是贪玩的年龄，却要当皇帝，也是为难他了。 当了皇帝之后的萧宝卷把做皇帝当成延续他儿时玩乐的一种方式。他和宦官宫女终日嬉戏彻夜流连，只是为了躲避上朝理政；他让左右嬖幸带刀随侍，这些人随时接受他发出的杀人指令，只是为了寻找开心；他躺在床上，让那些辅佐他的大臣轮番觐见如走狗奔豕，只是为了看着好玩；他任性妄为，朝三暮四，朝令夕改，只是看他自己的心情变化。 自古以来，将三千宠爱集于一身的专情帝王大有人在，但像萧宝卷一样，像受虐狂式地乐于被一位女子驱使和奴役的皇帝，实在是少之又少。 潘玉儿本是市井里一名歌伎。传说中的她美艳动人，妖冶风流，肌肤映雪，腰肢细软，眼似秋水，乌发如云，最让人销魂的妙处，便是裙下双足，不盈一握，柔若无骨。 萧宝卷荒淫无度，本是阴冷薄情的皇帝，但自从潘玉儿进宫，便似天女来配，一宵欢会，越日为妃，月余便为贵妃了。为了讨好潘玉儿，这位游戏人间的皇帝做下了很多荒唐之事，痴情得一塌糊涂。他突发奇想，命工匠把黄金凿成莲花的形状，一朵一朵地贴在地板上，让潘玉儿赤裸脚踝，袅袅婷婷行走其上，营造出“步步生莲花 ”的美幻图景。他出外游玩时，让潘玉儿坐在可以躺下睡觉的舒适的轿子上，自己却骑着马，像个随从似地跟在后头，即使众人议论纷纷，他也毫不在意。在炎热的盛夏，为了让花园绿树成荫，他命人从各处寻找参天大树，为了获得一棵大树，不惜破门入户，强行抢夺。潘玉儿出身市井，萧宝卷为了让她重温旧梦，特意在皇宫中搭建了一个市集，卖肉卖酒卖杂货，像煞有介事地做起了小生意。他让潘玉儿做市场的管理者，而自己充当城管小头目，执行罚款事宜。如果有什么纠纷，就由潘玉儿来裁决，为了真实再现市井生活，萧宝卷动用了数千宫人。这事儿在民间也闹得沸沸扬扬，百姓为此编了个民间小调：“阅武堂，种杨柳，至尊屠肉，潘妃酤酒。” 作为皇帝，对潘玉儿的确是够痴情的，但如果就此认为萧宝卷本性温柔善良那就错了。他牢记了他父皇“作事不可在人后”的教导，先下手为强，爱好暗杀和滥杀，残忍果断。 即位之后他便逐个杀掉了顾命大臣右仆射江佑、司空徐孝嗣、右将军萧坦之、领军将军刘暄等人，其中的刘暄是他的娘舅。他的表兄弟江祏、江汜因多次对他好言劝谏，他怀恨在心，将二人杀死。镇军司马曹虎，家中多财，萧宝卷杀了曹虎，吞没了他的财物。 萧宝卷一月中有二十多天要出外，有时白天，有时夜晚，“入富室取物，无不荡尽。”他又不愿被人看见，谁遇上就要被杀掉。有一次，一个妇女临产，无法走开，他命人把那位妇女剖腹，看看是男胎还是女胎。有个老和尚生了病不能走，躲在草丛中，他看见了，便命令一百个士兵用乱箭把那和尚射死。 越杀越疑，越疑越杀。终于，他再一次听信了权臣茹法珍的“密语”，派人毒杀了平定崔慧景之乱立下大功的尚书令萧懿。 2 萧懿是萧衍的兄长。 萧懿有九个弟弟，分别为萧敷、萧衍、萧畅、萧融、萧宏、萧伟，萧秀、萧谵、萧恢。萧懿兄弟的父亲是萧顺之，萧顺之是齐开国皇帝萧道成的侄儿。论辈分，萧懿兄弟和齐武帝萧赜齐明帝萧鸾是同族同辈，都是东昏侯萧宝卷的叔伯。 萧氏兄弟从小有好的名声。因为皇亲的身份和自身良好的品质才能，萧懿自然升迁很快，他先后做过邵陵王行参军、临湘县侯、太子舍人、晋陵太守等。所任地方政绩也不错，被称为“善政”，在中国黑暗混乱政治的背景下，这是很高的评价。后来进入朝廷做了中书侍郎。永明年间，授持节、都督梁、南秦、北秦、沙四州诸军事，做了梁、南秦二州刺史，加冠军将军。这年，北魏攻入汉中，包围南郑，萧懿率部出动，英勇作战，击退了北魏军。随后萧懿又派遣氐帅杨元秀攻下了魏历城、皋兰、骆谷、坑池等六座城池，北魏震惧退缩，南齐边境于是安宁了。因为战功，萧懿被封为征虏将军，增封三百户，迁督益、宁二州军事、益州刺史。后来又召入朝廷做了太子右卫率、尚书吏部郎、卫尉卿。永元二年，裴叔业在豫州造反，朝廷派萧懿征讨，裴叔业闻声而逃，投降了北魏。不久，平西将军崔慧景反叛，包围了都城南京。南齐皇室大乱，惶惶不知所措，于是下诏征调萧懿讨贼。萧懿当时正在吃饭，闻讯后立即放下筷子，率部下精锐将士三千人驰援都城。崔慧景派他的儿子崔觉阻挡萧懿，萧懿长途奔击，大破崔觉，崔觉单骑逃走。萧懿乘胜而进，击溃了崔慧景的军队，并且斩杀了崔慧景。因为功勋卓著，萧宝卷把萧懿留在都城，并授予萧懿侍中、尚书令，都督征讨水陆诸军事。 远在襄阳的雍州刺史萧衍立即派亲信进入都城南京捎话给萧懿说：“兄长一举荡平叛贼，功高震主，即使放在朝廷清明之时，也难免受到猜忌招祸，何况现在主上暴虐世道混乱，又怎能保全自己呢？我看哥哥不如乘机仿效伊霍故事，废掉暴虐之君，这是立千秋功业的唯一机会。兄长如若不愿意这样做，那就应该托名拒虏，远离朝廷，镇守边疆。如果哥哥计较自己的名节，留恋高官厚禄，从而放弃兵权没了依托，一定会大祸临头，后悔莫及。” 萧懿听了，只是摇头不语，长史徐曜甫也从旁苦劝，萧懿仍是没有听从。 忠臣当道，便是佞臣的眼中钉。茹法珍、梅虫儿等权臣没有放慢阴谋暗杀萧懿的节奏，悄悄对萧宝卷说：“萧懿功劳太大权力太大，正准备效仿隆昌旧事，陛下的情形十分危险，命在旦夕。”其实即使没有茹法珍等人的煽风点火，萧宝卷对萧懿也是畏忌猜疑的，茹法珍的煽风点火只是使萧宝卷更加害怕而已。 恐惧是那些皇帝与生俱来挥之不去无法摆脱的永久病症，这种病症也只有靠更多地清除现实的或潜在的敌人才能有所缓解，结果必然是滥杀无辜，制造更多的敌人。 萧宝卷自然是听进了茹法珍的话，一面命令茹法珍、王梅虫儿等人除掉萧懿，一面派直后将军郑植潜往襄阳刺杀萧衍。 长史徐曜甫得知消息，慌忙在江边准备好船只，劝说萧懿逃往襄阳。但萧懿的确是位忠臣，即使他忠心的是位昏君。他没有逃走，而且慷慨说道：“人都有一死，哪里有叛逃的尚书令？”面对随后赶来手持皇帝命令和毒酒的内使，萧懿从容喝下了毒酒，并且微笑着对内使说：“我的弟弟萧衍在雍州，我很为朝廷担忧啊。” 萧懿为何对内使说了这样一句话？这句话不是出卖了他的弟弟萧衍吗？ 已经喝了毒酒后的萧懿自然不会出卖他的兄弟萧衍。 这句冷冷的话透露出三重信息。第一重信息是萧懿意识到自己必死，第二重信息是萧懿知道他死后他的弟弟萧衍必反，第三重信息是他相信他弟弟萧衍的能力和实力足以推翻朝廷。 所以，萧懿临死的这句话其实是预告了肆意杀戮的萧宝卷黑暗王朝的覆灭。 萧懿死了。和他同时被逮捕处死的还有他的弟弟萧融，萧懿的另外几个弟弟则躲藏在百姓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向朝廷告发。 萧懿以自己的选择死，不仅成就了他的忠臣名分，同时也向天下人昭告南齐萧宝卷朝廷的极端黑暗，从而成就了他的弟弟萧衍，成就了一个新帝王和一个新朝代。 3 从来，黑暗势力缺少的是道义信仰而不是智力密计。他们过于迷信权力与阴谋，他们不知道，道义一失智力必竭。 直后将军郑植带着捉刀杀手到了襄阳，他首先联络了他的亲弟弟郑绍叔。郑绍叔曾经做过萧衍的宁蛮长史，对萧衍及其襄阳的情况十分熟悉，兄弟如能联手，那么刺杀萧衍的机会和成功的概率就大很多。可是，郑绍叔没有选择站在黑暗的朝廷和他的哥哥一边，而是把他哥哥的刺杀计划如实告知了萧衍。 萧衍听说后平静如初。他让人准备了酒和菜肴送到郑绍叔家里为郑植接风。随后，他自己也来到郑绍叔家里和郑植见面。饮酒半酣，萧衍笑着对郑植说：“朝廷派你来杀我，我便带着我的头颅来到今日酒宴之上，你为何不就此快快拿去？”郑植听了也大笑道：“暂且放到明日吧，今天且痛快饮酒。”酒席结束后，萧衍带着郑植参观城隍府库和军士马匹武器船舰。郑植参观结束回到住处对郑绍叔说：“那萧衍的实力非同一般，要干掉萧衍恐怕不容易得手。” 住了两日，郑植告别他的弟弟绍叔回建康复命去了。 郑植到襄阳执行刺杀萧衍计划的时候，萧懿还没有死去。等到郑植走后，萧懿的死讯才传到襄阳。 萧衍闻讯向东大哭。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便在襄阳幕府召开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参军张宏策、吕僧珍，长史王茂，別驾刘庆远，功曹吉士瞻等，会议一致决定起兵讨伐朝廷。第二天早上，萧衍在大厅上召集所有僚佐，对他们说：“昏主暴虐，恶过桀纣，我当和你们一起进入朝廷，废昏立明，匡扶社稷！”大厅之上群情激愤，山呼响应。当下建牙集众，得到甲士万余人，马千余匹，船三千艘。 山雨欲来，一场复仇之战、争夺皇位之战、正义与邪恶之战就此拉开帷幕，又一位书写中国改朝换代历史的人物走到前台闪亮登场了。 4 光明从黑暗而来，正义本由邪恶分裂。 萧衍，字叔达，小字练儿，出生于公元464年，是兰陵萧氏的世家子弟，为汉朝相国萧何的二十五世孙。父亲萧顺之是齐高帝的族弟，封临湘县侯，在血缘上，萧衍和南齐皇室关系很密切。 南齐建立的时候，萧衍十五岁。“少时习周孔，弱冠穷六经”，少年时期的萧衍懂事聪明，文武兼备，尤其在文学艺术方面很有天赋。当时他和另外七个人一起游于竟陵王萧子良门下，被称为“竟陵八友”。“竟陵八友”是一个读书人的圈子，以学问文艺见长。但萧衍的家族背景、武略胆识、身体素质却是其他人所没有的。王融英俊爽朗，见识能力超人，特别敬重萧衍，另眼相看，每每对自己亲近的人说：“将来掌管统治天下，必定就是这个人。”创立科举制度之前，中国的官吏基本上是世袭加推荐两种形式，所以，家族的背景尤其重要。而且在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更注重门第观念，不是名家大族的人，如果想做官是非常难的。萧衍因为有先天的家族背景，所以刚做官时就是在卫将军王俭手下。 王俭见萧衍很有才华，言谈举止也很出众，于是就提拔他做了户曹属官。因为他办事果断机敏，和同事以及上司关系融洽，不久又提升为随王的参军。后来因为父亲去世，他回去守丧三年，然后复官，升任太子庶子和给事黄门侍郎。 齐武帝病重，当时王融想在武帝去世后拥立竟陵王萧子良，以便控制朝政。后来事情败露，王融被杀。天赋聪明的王融败在一介书生的幼稚和虚弱上。王融的计划和结局，萧衍原来就已经推算出来了，他的好友范云由此对他异常敬佩。 萧鸾决定废掉只知享乐的萧昭业，萧衍曾经对随意废立表示反对。但萧鸾还是废掉了萧昭业，接着又废掉萧昭文自己做了皇帝。也许反对鼎盛时的萧鸾无异于以卵击石，也许在治国理政上萧鸾实在要强过萧昭业和萧昭文，萧衍对于不可逆转的现实最终又选择了认可和支持。 萧鸾登基之后，没有忘记这位才华出众器宇不凡的同族兄弟对他的支持。萧衍被提拔为中书侍郎，后来又升为黄门侍郎。萧衍的实际地位开始显赫起来。 萧衍雅好诗文，却不是迂执文弱的书生，也不是纵情声色的纨绔。大凡真正胸怀文韬武略的人物，历史总是会给他大事件大机会大时势，磨砺他造就他把他推向时代的巅峰。 萧鸾登基的第二年，北魏的孝文帝率领三十万军队亲自进攻南朝的齐，沿淮河向东攻打钟离。齐明帝萧鸾先派左卫将军崔慧景、宁朔将军裴叔业领兵迎战。听到北魏军队分兵攻打义阳后，又派遣萧衍和平北将军王广之领兵救援。王广之领兵进到离义阳百里之外时，听说北魏军队人强马壮，于是畏缩不前。萧衍则请求充当先锋，和北魏军队交战。王广之于是派部分军队归萧衍指挥，进兵义阳。萧衍带领军队连夜抄小路赶到了距离北魏军只有几里地的贤首山，然后命令士兵将旗帜插满山上山下。等到天一亮，义阳城中的齐军看到后，以为重兵已经赶到给他们解围来了，于是士气大增，马上集合军队出城攻击北魏军，同时顺风放火。这边的萧衍也趁机夹攻北魏军，萧衍亲自上阵，摇旗擂鼓助威，齐军士气高昂，个个奋勇杀敌。北魏军在齐军前后夹击下，溃不成军，只好退却。齐军最终取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萧衍也因战功而升任太子中庶子。公元497年的秋天，北魏军再次南下，接连攻下了新野和南阳，前锋直逼雍州（即现在的湖北襄阳）。齐明帝萧鸾赶忙派萧衍、左军司马张稷、度支尚书崔慧景领兵增援雍州。第二年的三月，萧衍和崔慧景领兵与北魏军作战，在雍州西北的邓城被北魏的几万铁骑包围。萧衍知道城中粮草和枪械缺乏，就对崔慧景说：“我们远道征战，本来就很疲惫，需要休整，现在又遇到强敌围困。如果军中知道粮草缺乏的实情，肯定会发生兵变。为防万一，我们还是趁敌人立足未稳，鼓舞士气杀出重围为上策。”崔慧景虽然心中忧虑胆怯，但表面上却假装镇静：“北方军队都喜欢游动作战，他们不会夜里攻城的，不久自然会退兵的。”没想到魏军越来越多，没有退却的迹象，原来还表现得很镇静的崔慧景这时露出了胆怯的原形，没有和萧衍商议，就私自带着自己的部曲逃走了。其他各部见统帅溜了，也纷纷逃散。萧衍无法控制局面，只好边战边退，在经过一道沟壑时，军队自相践踏，再加上北魏军在后边射箭攻击，齐兵死伤惨重。最后，萧衍带领自己的部属退到了樊城，才得以站稳脚跟。不久，齐明帝让他主持雍州的防务，任雍州刺史。从此，萧衍精心治理雍州，泽被于民，并且未雨绸缪，广纳贤能骁勇，深储厚积，养精蓄锐。雍州首府襄阳成为萧衍人生的转折点。 终于，萧懿死了，刺客来了，萧衍举起了废昏诛佞的大旗。这年是公元500年11月，萧衍时年三十六岁。 5 从襄阳起兵，首先面对的是荆州。 荆州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朝廷知萧衍起兵，迅速派遣辅国将军刘山阳带兵到达荆州外围，准备汇合荆州军攻打襄阳。 当时的荆州长史是萧颖胄，萧颖胄是萧道成族侄。此时，明帝的第八子也就是萧宝卷的兄弟萧宝融都督荆州，命萧颖胄为冠军将军西中郎长史，而萧颖胄的弟弟萧颖达是南康王萧宝融的幕僚。 萧衍做了两件事情。一是立即派人给各州府传书，放出风声说刘山阳正在西上，准备一并攻打荆州和雍州。二是写了两封书信给萧颖胄和他的弟弟萧颖达，约他们一同起义，共同打入健康，废昏立明。萧颖胄兄弟接到萧衍书信后犹豫不决，于是召集僚佐密议，参军阐文、咨议柳忱分别发表意见，认为萧衍雄略盖世士马强壮，而主上狂悖朝廷黑暗造成人人自危，应该听从萧衍的倡议，废昏立明，建立伟业。于是，萧颖胄兄弟采用计谋诱使刘山阳进入荆州城，用伏兵杀了刘山阳，把刘山阳的首级送到襄阳，和萧衍约定推举十三岁的南康王萧宝融为新主，来年二月进兵健康。 然而萧衍没有按照萧颖胄的意图延期进兵。萧衍直接写信给新主萧宝融，建议萧宝融称皇帝号，并且以新立皇帝的名义下令举义进兵。萧宝融不敢称尊而是称相国，任命萧衍为征东将军，并且发布了一篇慷慨激昂的征讨檄文。 师出有名，名正行决，萧衍便部署兵马，准备进军。曹景宗、王茂、张宏策等建议把萧宝融接到襄阳来，好挟天子以令诸侯，以免受制于人。萧衍笑道：“此次出征如若失败，兰芝同焚；如若成功，威震四海，谁敢不从！” 听说萧衍起兵，上庸太守韦睿率领精兵二千连夜赶到襄阳，华山太守康绚率领三千人参加，南秦刺史柳忱也起兵相应。汋均口戍弁冯道根正在母丧期间，也率领数百乡人子弟参加了萧衍的军队。萧衍在沔南设立新野郡安置这些归附的部队，等候调遣。 公元501年1月的一个清晨，积雪初霁。萧衍留下他的弟弟萧伟和萧谵镇守襄阳，自己率领征讨的军队出发了。 到了竟陵，众将领主张用本部主力攻打郢州，派偏军袭击武昌。萧衍力排众议，联合荆州萧颖胄的军队分头包围了鲁山和郢州，命水军将领张惠绍带水军游弋江中，断绝郢鲁二城往来。 郢城闭城死守，并派遣使者向健康乞援。萧宝卷派豫州刺史陈伯之等往救郢州。 看到萧衍对鲁山和郢城围而不攻，萧颖胄派人对萧衍说：“现在我们分头屯兵两岸，郢城久攻不下，健康派出的援兵已到了巴口，形势似乎不大好，不如向北魏通好，请求派兵援助。” 萧衍对来人说：“汉口路通荆雍，控引秦梁，粮运资储，四面可达，所以兵压汉口，连接数州。今若并军围郢，又分兵前进，鲁山必截我后路，粮道不通，如何持久！大丈夫举事，欲清天步，拥数州兵入诛群小，譬若悬河注火，一扑即灭，怎能北面事虏，求援戎狄？你回去告诉你家将军，前方作战的事不妨全都委托给我，不要担心不能成功。” 健康派来的援军距离郢城三十里的时候，萧衍派王茂带兵冒着大雨连夜攻击，援军被杀死淹死的不计其数，唯有主将仓皇而逃。 坚持了一个多月，郢鲁二城粮尽援绝，萧衍始致书劝降，郢鲁二城将领举城投降。 诸将建议在夏口停兵休整，萧衍斥责道：“此时不乘胜长驱，直捣建康，尚待何时！” 萧衍进兵逼降了江州刺史陈伯之，徐州、司州守军望风请降，沿途百姓也纷纷加入萧衍军队。 萧衍一路长驱直入，很快到了江宁。萧宝卷听信宦官的构陷又杀了许多大臣，健康城里发生了几次反抗朝廷的起义均被镇压。为了对付萧衍军，萧宝卷连囚犯也放出来进行武装，调集总共二十多万人由征虏将军王珍国率领在朱雀航南和萧衍的五万多主力军队决战，宦官王宝孙持白虎幡亲临战场督战。一时西风骤起，飞石扬沙，寒日无光。两军短兵相接，朝廷军队依仗人多，并力向萧衍军先锋部队冲击，萧衍的先锋军队一度被逼向后退却。大将王茂见状愤然下马，挥舞大刀只身向前，他的外甥韦欣庆手执铁缠矟也奋勇冲杀，先锋曹景宗稳住阵脚又带领麾下士兵专向敌军的中心冒死杀进。于是，风向立转，萧衍军士个个如下山猛虎，喊杀声震天动地，顷刻间把西军精锐击溃，连勇猛的直阁将军席豪也被乱枪戳死。 一战而胜，其余守城将领纷纷请降。萧衍进入石头城，命令诸军围住宫城六门。萧宝卷让人烧毁门内营署，驱赶兵民二十万进入宫城，让王珍国带兵闭门死守。 时值残冬，萧宝卷与潘玉儿夜饮含徳殿。太监黄泰平趁着萧宝卷醉卧寝榻，用刀刺伤了萧宝卷的膝盖，萧宝卷痛极倒地，从外面闯入的兖州参军张齐手起刀落，将萧宝卷劈为两段。 这年萧宝卷十九岁，在位三年。 王珍国派遣范云等将萧宝卷首级送给石头城的萧衍。萧衍与范云是竟陵八友的旧识，便留下范云辅佐自己，然后派兵进入宫城，封府库及图册，宫城内虽珍宝堆积，美人纷陈，但萧衍能够禁勒部曲，秋毫无犯。除了将茹法珍、梅虫儿、王宝孙等四十一人拘系狱中等候处理外，其余卿士一概不予追究，让他们安全回到自己的家里。 萧衍入住阅武堂，以宣德太后的名义追废萧宝卷涪陵王的称号为东昏侯，萧宝卷的皇后褚氏和太子萧诵被废为庶人。 此时，远在荆州的萧颖胄已经病死，萧衍从襄阳起兵到入主健康仅仅过去了十个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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