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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黄花辣》

 自在武威 2022-12-04 发布于甘肃

       又到挑黄花辣的时节了,母亲却在叹息着:“今年春天太旱了,好生没有下过几场雪,黄花辣又小又少,挑一筐筐得半大天……”虽然这样说着,每个周末母亲都拿着小铲子去田间地头寻觅那零零星星的黄花辣,家里的饭桌上总也少不了母亲凉拌的黄花辣。

      我自小便爱流鼻血,医生说是血热呢,家里人费了不少周折,看了不少大夫,寻了不少偏方,吃了不少药,后来稍微有点好转,但是如果熬夜或者感冒,早上一洗脸必定是要流鼻血的,身体也一直很孱弱,这个毛病一直困扰着我。

      后来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一个偏方,说是吃黄花辣可以凉血、消炎,能缓解流鼻血。于是每年从黄花辣刚透土才冒芽开始,母亲一有空就提上一个小竹筐或者是装上一个小塑料袋拿上一个小铲子去一条埂子一条埂子一个沟渠一个沟渠地开始挑黄花辣了。

      时间久了,她对我们村庄周边的黄花辣的分布情况了如指掌:哪个埂子上的黄花辣长得大,哪个沟渠边的黄花辣长得快,哪个荒滩里的黄花辣长得密……她甚至能准确地计划走哪几个地方就可以挑满一筐筐,能精确地计算一个地方挑完后再过多长时间又可以挑第二茬……所以几乎从每年清明过后到整个夏天,母亲总能源源不断地挑到黄花辣。

      当然也有例外,有时候是春天天气太旱或者是气温回升太慢,黄花辣迟迟不肯露出头来;有时候是村子里其它的人勤快,把村庄附近的黄花辣都挑完了;有时候是村子里的牛羊太多,把刚刚长成的黄花辣都啃光了……但是母亲总是不灰心,哪怕走得路程远一点,花得时间多一点,她总是不会空手而归的。

      经常是在晚饭后,母亲便开始拣择挑回来的黄花辣。抖落泥土,掐掉根须,去除黄叶……母亲择得并不快,但是总是很细心,很认真。择完的黄花辣一棵棵都清爽了不少,母亲便拿清水漂洗,换过两三次水后,那些原本有些灰头土脸的黄花辣的叶子便在清水里重现了生机:叶子的根端或是白白净净的或者是透着浅红色、紫红色,叶面全都是嫩绿的或是墨绿的,叶子的边缘的锯齿清晰可数……

      接着母亲便把那些洗尽的黄花辣放进早已烧开的水里,几分钟后母亲用笊篱或漏勺打出锅用凉水浸着。第二天中午,我就可以享受到母亲炝了葱花蒜苗调了油盐酱醋的一盘凉拌黄花辣了。

      也许就是因为吃了母亲做的凉拌黄花辣的缘故,后来我流鼻血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身体也越来越壮实了,母亲自然很高兴,挑黄花辣的劲头也越来越足了。到现在,我都几乎忘了黄花辣曾经对我的再造之恩,但是母亲却仍然每年都坚持去挑黄花辣,仍然细心地拣择,过水,凉拌,仍然让我们享受着那一盘盘美味的黄花辣。

      在物质贫乏的童年,平日里饭桌上难得有盘菜,那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黄花辣不亚于山珍海味,吃一口简直就是一种无上的享受;在吃惯了鱼肉的当下,那一盘略带苦味的黄花辣又是地道的山肴野蔌,极大地刺激着我们的味蕾。所以,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饭桌上的黄花辣总是被我们吃得底儿朝天,母亲总是笑而不语,默默地看着我们享受着她的劳动成果……

      前几天,儿子感冒了,嘴唇起皮,喉咙发炎,口腔溃疡。母亲乘周末回老家的空儿,又专门挑了一大包黄花辣,做成了一盘凉菜。那天下午母亲让儿子吃,儿子却嫌苦,母亲说今年天旱,缺水,黄花辣比往年少,也比往年苦,但是消炎效果却更好,儿子将信将疑地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母亲叹息了半天。后来虽然儿子一再嫌苦,但是母亲仍然又坚持让儿子吃了两天,终于吃完了那盘黄花辣,说来也怪,儿子的感冒竟然差不多好了,母亲又舒心地笑了。

      母亲一年年地老了,田野里的黄花辣一年年地少了。

      唉——不知道母亲的黄花辣我们还能吃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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