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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帛书本《老子》中的“百姓”不能作“民”解?

 曰静2017 2022-12-04 发布于福建

根据春秋时期的历史记载,当时的“百姓”和“民”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百姓”一词是指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而不是指基层的平民。因此,帛书本《老子》中的“百姓”不能作“民”解。治理天下的关键在于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上贤、贵难得之货、现可欲错误生存观念的先行转变,俗话也说“治国先治吏”。所以圣人才以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百姓)的心为心,关注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否破坏了与基层平民之间的平衡与和谐,才说“我无为也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欲不欲而民自朴”。

春秋时期宴饮生活作为贵族的日常生活

帛书本《老子》中出现“百姓”的地方共有四处:

帛书本《老子·道经》第05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闻数穷,不若守于中。

注:

不仁,对偏离过度的情形不讲仁爱,不放纵。

刍,chú,喂牲口的草,亦指用草料喂牲口。

刍狗,折中之物,古代祭祀时用草扎成的狗。狗在古代是普通人家作祭祀时用的牲畜,后来出于经济的考虑,人们渐渐不再用真的狗,而是用草扎一只狗形来代替。它既省去了用真狗做牺牲,但又起到了祭祀必须用狗的折中效果。刍狗虽然是草狗,但由于它是用来祭祀的,所以人们是用虔诚、敬畏的心来看待它的。用刍狗的意境来形容守中执一是非常恰当的。

百姓,春秋时平民无姓,百姓指有姓氏的贵族和士大夫。

橐,tuó,口袋,小而有底曰橐,大而无底曰囊。

籥,yuè,古代乐器,有三孔,形状像短笛。

橐籥,一种带有外套便于随身携带像短笛的乐器。

出,chū,偏离,超出。

解:天地不讲仁爱,将万物当成刍狗来对待,使其与整体之间保持平衡与和谐;圣人不讲仁爱,将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当成刍狗来对待,使其思想和行为不会出现偏激过度。天地之间它不正像我身边带的这把橐籥吗?虚而不屈、中空而直,动而愈出、不宜偏激,多闻数穷、变化规律,还不如就守在平衡和谐的状态为好。

分析:

道经的第25章中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的运动遵循于地,地的运动遵循于天,天的运动遵循于道,道的运动遵循于自然。)

万物的变化发展是由八种阴阳的不平衡体之间的相互作用推动的,得一指的是万物与整体在阴阳两方面之间处在平衡和谐的状态。宇宙中其实存在两种力量:一种是通过八种阴阳的不平衡体之间的相互作用,来推动万物的不断变化和发展;一种是通过以自然为法损有余而补不足的恒道(不分阴阳的虚无混成),来保持万物与整体在阴阳两方面之间的平衡与和谐。

平衡和谐与变化发展是世界的两个基本特性,但世界的变化发展始终是由平衡和谐来主导的,平衡和谐是世界的第一性,变化发展是世界的第二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的运动也是遵循恒道的,即以自然为法通过损有余而补不足,保持万物与整体在阴阳两方面之间处在平衡和谐的状态。

帛书本《老子·道经》第17章

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誉之其次,畏之其下侮之。信不足安有不信猷啊?其贵言也:成功遂事而百姓谓我自然。

注:

知,主持,管理;例:以知知邦邦之贼也。

亲,qīn,泛指有血统或婚姻关系的人;例:亲,九族。——《左传·昭公十四年》注

次,顺序,等第;例:陈胜、吴广皆次当行,为屯长。——《史记·陈涉世家》

安,表示疑问,相当于岂,怎么。原文“案”。

猷,yóu,计谋,打算,谋划。

百姓,春秋时平民无姓,百姓指有姓氏的贵族和士大夫。

解:现在国家实行的宗法世袭分配制度,封地的大小和爵位的高低都是依据君王的宗亲关系来确立的。而宗法世袭分配制度是无法构建社会的信任体系的,无法构建社会的信任体系就意味着要时时防范别人的图谋。造成人人坚守的处世立足信条是:所谓我自然就是成功遂事之后能成为一个高人一等的贵族和士大夫。

分析:

在宗法世袭分配制度下,人们心中的所谓我自然是做一个高人一等的贵族和士大夫,这是一种背道而驰的错误生存观念。那么与道相合的正确生存观念又是什么呢?

①“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俾道之在天下也,犹小谷之于江海也。”(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承袭了祖上的爵位,爵位已经有了就应该知常知止,知常知止所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使道行在天下就像是小谷汇入江海。)

②“道泛兮其可左右也,成功遂事而弗名有也。万物归焉而弗为主,则恒无欲也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弗为主可名于大。”(道是不分阴阳的虚无混成,但如何应用它人们是可以把握的。成功遂事时不想着去占有它,万物归附时不想着去主宰它。保持恒无欲则小的事业可以保持长久,同样大的事业也可以保持长久。)

③“故必贵而以贱为本,必高而以下为基。夫是以侯王自谓孤寡不谷,此其贱之本与非也,故致数与无与。是故不欲禄禄若玉,硌硌若石。”(所以必贵而以贱为本,必高而以下为基。侯王自称孤、寡、不谷,这是在提醒自己要亲民返本而不要高高在上,因为侯王拥有的富贵已经达到极限,往上再也没有什么能给予他的了。所以侯王始终能保持着清醒的认识,不把自己看成高贵的宝玉,而把自己看成普通的石头。)

④“天下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自名也。物或损之而益,益之而损,故人之所教亦议而教人,故强梁者不得死,我将以为学父。”(天下人们都憎恶的唯有孤、寡、不谷,而王公却用它们来称呼自己,就是为了提醒要亲民返本而不要高高在上。盈满的事物减损它反而对它有好处,助长它反而对它有害处,所以别人教给我们的东西应经过分析后再教给别人,所以盈满而不减损的事物不得其死,我将把它作为学习治理天下最首要和最重要的事。)

帛书本《老子·德经》第49章

圣人恒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善者善之,不善者亦善之,德善也。信者信之,不信者亦信之,德信也。圣人之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心,百姓皆属耳目焉,圣人皆孩之。

注:

百姓,春秋时平民无姓,百姓指有姓氏的贵族和士大夫。

歙,xī,收敛,吸进。

歙歙,凝聚的样子。

浑,hún,全,满;例:浑身。

解:圣人治理天下永远不以自己的心为心,而是关注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的所作所为。善良的贵族和士大夫让他保持善良,不善良的贵族和士大夫也让他变得善良,这就是德善。讲信用的贵族和士大夫让他保持讲信用,不讲信用的贵族和士大夫也让他变得讲信用,这就是德信。圣人在天下时社会上下之间一条心,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就好比是他身上的耳朵和眼睛,圣人把他们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

分析:

“绝圣”、“绝仁”、“绝巧”(道经的第19章),“上士”、“中士”、“下士”(德经的第40章),都是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百姓)的代称,即成功遂事后拥有权力、名望、财富等优越社会地位的人物阶层,这个阶层的所作所为直接关系着天下的治与不治。道的应用是弗盈(思想和行为不偏激不过度),就治理天下而论就是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做到弗盈自已、知常知止、处下不争、无入无间,与基层的平民保持平衡与和谐。所以圣人永远不以自己的心为心,而把心放在关注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的所作所为上。善良的贵族和士大夫让他保持善良,不善良的贵族和士大夫也让他变得善良。讲信用的贵族和士大夫让他保持讲信用,不讲信用的贵族和士大夫也让他变得讲信用。他们就好比是圣人身上的耳朵和眼睛,对他们中的善人和不善人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

可以结合道经的第27章和德经的57章来理解:

“是以圣人恒善,救人而无弃人,物无弃财,是谓袭明。故善人善人之师,不善人善人之资也。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知乎大迷,是谓妙要。”(所以圣人治理天下恒善,救人而无弃人,物无弃财,这叫做“袭明”。所以善人是善人学习的榜样,不善人是善人帮助的对象。不把善人作为善人学习的榜样,也不把不善人作为善人帮助的对象,就会出现虽然用心去治理天下,却因效果不佳而感到非常的迷惑,这叫做“妙要”。)

“是以圣人之言曰:我无为也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欲不欲而民自朴。”(所以圣人的话这样说:我不去破坏社会上下之间的平衡和谐而民自化,我不用手中的权力和财富欺压基层的平民而民自正,我不执持和传播错误的生存观念阻碍文明的进步而民自富,我恒无欲不占有那些难得之货而民自朴。)

帛书本《老子·德经》第77章


民之饥也,以其取食税之多也,是以饥。百姓之不治也,以其上有以为也,是以不治。民之轻死也,以其求生之厚也,是以轻死。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贵生。

注:

民之饥也,原文:人之饥也。

百姓,春秋时平民无姓,百姓指有姓氏的贵族和士大夫。

解:基层的平民会造成饥饿,是因为他们取得食物赋税太多。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横征暴敛,是因为侯王有以为没有保持与整体在阴阳两方面之间的平衡与和谐。基层的平民轻死,是因为他们求生之厚。基层的平民已经到了没有什么为生的地步了,倘若是贤者就应该重视他们的生存问题。

分析:

原文是“人之饥也”,我将它改为了“民之饥也”。下文有“以其取食税之多也”,所以这里的“人”显然是指基层的平民,而不包括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

春秋时平民无姓,只有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有姓。说百姓的时候如果是天子在用,则包括诸侯,如果是诸侯在用,则不包括诸侯,指的是诸侯之下的贵族和士大夫。

诗经《小雅·天保》里“群黎百姓,遍为尔德”,群黎就是平民,后世的黎民就是这么来的,百姓则指有姓氏的贵族和士大夫。后世阶级逐渐夷平,汉初,基本所有的平民都有姓了,所以百姓一词逐渐变成全体平民。

这一章中的“百姓”是指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流传的过程中所以会将“百姓”解为平民,问题就出在对“百姓”一词的不同理解上。当将“百姓”解为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时的意思是: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横征暴敛(税之多),是因为侯王自己有以为没有保持与整体在阴阳两方面之间的平衡与和谐。当将“百姓”解为基层的平民时的意思是:基层的平民得不到治理,是因为上面有以为。可见将“百姓”解为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更为合理。

春秋无义战,连年征战,老百姓生活艰难

还可以结合德经的第81章来理解:

和大怨,必有余怨,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右介,而不以责于人。故有德司介,无德司彻,夫天道无亲,恒与善人。

注:

大怨,指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与基层的平民之间的怨恨。

焉,yān,文言疑问词,怎么,哪儿;例:且焉置土石?

介,存留,放在(心里);例:使我介然又知也。

右介,心里不抵触,敢于承担天下不治的责任。在古代以左为尊,以右为卑,此处引申为心里抵触为左介,心里不抵触为右介。

司,主管。

彻,chè,彻底,深透、完全而无所遗留。

亲,qīn,泛指有血统或婚姻关系的人;例:亲,九族。——《左传·昭公十四年》注

与,yǔ,给予。

解: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与基层的平民之间的怨恨,如果不以道治国而从根本上加以消除,即使双方和解也必然会留下余怨,这怎么可以作为是最好的结果呢?所以圣人敢于承认天下不治主要是由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没做到弗盈自已、知常知止、处下不争、无入无间,使社会上下失去了平衡和谐造成的,而不会把天下不治的责任推卸到基层平民的争、盗、乱上。所以有德的人敢于承认自己违背自然的做法,并把做过头的事情恢复过来,而无德的人却爱把责任推卸地干干净净,并永远不知道悔改。天之道不讲亲和疏、利和害、贵和贱,以自然为法通过损有余而补不足,保持着万物与整体在阴阳两方面之间的平衡与和谐,它总是给予上层的贵族和士大夫中能够做到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的,以守中执一为天下式的不争的善人。


作者:曰静2017,姓丘,名平,江西铜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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