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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之旅丨梁继志:梆子声敲醒冬天

 长河副刊的书架 2022-12-05 发布于山东



故乡童年的冬天,已经离我很远,很远。远成一片朦胧,朦胧在静寂中,需要一种特殊的声音唤醒。

期盼唤醒故乡冬天的声音,是久未的梆子声,是卖豆腐的梆子声,声声敲醒故乡的冬天,那些还在酣睡的梦。

故乡的冬天,总是很冷,冷得被北风刮走树叶,光秃秃的枝干孤独地伸向天空。

被北风刮走池塘水面的波纹,留下一大片透明且光滑的玻璃。

被北风刮得行人匆匆赶往家中;被北风刮得家门关紧拴牢,鸡进窝、牛归栏、看门的狗哑了叫声;被北风刮来的雪花,一朵朵地晶莹着,晶莹着大地,晶莹着推门惊奇的眼睛。

故乡的冬天,夜晚很长,长得像做不完的梦,梦游着白天游戏滑冰、抽陀螺,到地里寻找野兔的行踪。

冬天的夜晚,窗外很静,静得天空困倦的星星偷听着屋内母亲纺线的嗡嗡声。

那一豆灯光陪伴着坐成雕像,一屈一伸的身影烙印在黑黑的墙壁。

不知母亲何时睡觉,更不知母亲何时醒来,抱柴火、铁锅添水熬出甜甜的玉米粥,母亲才不情愿地叫醒子女。

喝粥吃窝头,咸菜是小葱拌豆腐。

一清二白的热豆腐太好吃了,好吃得让我筷子不离手。

问起母亲怎么会有豆腐呢?没见有人给送啊!还是母亲会变魔术?母亲笑着说:“这豆腐是你捡黄豆粒换来的。”

母亲见我仍不明白,又说是当天清早,听到敲梆子声,到村口换来的。

那卖豆腐的梆子声,我怎么没听到?遗憾的我,头一天晚上没有帮着母亲扒棉桃,就钻进了热被窝。

一觉醒来看着纸糊的窗外还是黑黑的——这天怎么还不亮,还没听到卖豆腐的梆子声?

迷迷糊糊中,母亲用火柴点亮了煤油灯。微弱的灯光送走了黑夜,黎明的梆子声梆、梆地敲醒了冬天。

那一声声铿锵有力的梆子声,把沉睡的乡村敲醒了,安静的乡村不再安静。

去井边挑水的队伍排成了长龙,长长的井绳拴着水桶顺进深井,来回摆动灌满水桶,提上来挑上肩,一摇一摆不洒不倾。

清水倒进水缸,家家户户的炊烟慢慢地升腾。

这时卖豆腐的梆子声一声比一声敲得快敲得猛,好像是在召唤:来晚就没有了。

见我早早地醒来,听着由远及近的梆子声,母亲明白了我的心意,拿起木水瓢从布口袋里挖出黄灿灿的豆子,再从碗橱里拿出干净的大白碗:“你去换豆腐吧!”

一溜小跑,跑到村口,跑进等待的队列。盼望的我总是急急地等着,害怕等不到吃豆腐。

还好,卖豆腐的人称了称黄豆倒进口袋,又称了称大白碗,顺手拿起明亮亮的长刀子轻轻一割,放到碗里一称:“拿好,路上别偷着吃。”

故乡冬天的饭桌,主食是窝头锅贴饼子,土地承包后也能天天吃馒头了。副食是大白菜、粉条、豆腐,再放上猪肉一锅炖。

豆腐也可炒着吃、热着吃、凉拌着吃,无论怎么吃都吃不腻。

一向好吃豆腐的我,一年四季总是隔三差五地从超市里买块豆腐,小商小贩也沿街叫卖,吆喝着卖、用小喇叭叫着卖,总是听不到敲梆子卖豆腐的声。

童年听着卖豆腐的梆子声,并没有看到木梆子的结构,只是看到了外形。长大后才从邻村表叔家看清了木梆子内外。

木梆子是木头做的,木质一般选柳木或枣木,最好是枣木的。枣木木质硬,防水耐湿。

一块短粗枣木挖空内核,外表刮净磨平,再镶进木柄,而后用小擀面杖似的木棍一敲一打,便会发出清脆的梆梆声。

这梆子声美妙动听,它敲醒了故乡的冬天,敲醒了起早耕耘的脚步声,敲醒了准备早饭的忙碌身影,敲醒了离乡远望炊烟的眼睛。

故乡的梆子声,日日稀少了,但游子的乡愁,却天天浓郁了。

(已载12月6日《德州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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