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本文原载《文艺研究》2017年第4期，经作者授权发布，介于篇幅，本号作系列连载，以供各位师友阅读。关于此文，翁思在先生有如下评论。 翁思在：“这篇论文的批判对象在于盲目把昆曲认为是京剧的祖宗，而看不到京剧对后世昆曲影响的那些理论家和行里人。媒体是一直把昆曲认作百戏之祖的，尤其在昆曲成为首批世界非遗之后。因此此文有拨乱反正澄清误判的作用。史论研究已经成为一个领域，不可能取消的，只能因势利导。尤其需要呼唤能够把宏观和微观、理论和技术结合起来的人才”。】 反哺：晚近至现代京剧对昆剧之影响考论 王宁，男，字不宁，号促脆斋主人，三五斋主人，山西临汾人，1988年毕业于南开大学（本科），1996年入山西师范大学戏研所攻读硕士学位，99年考入南京大学，师从俞为民先生攻读戏剧戏曲学博士学位。2002年9月入苏州大学进行博士后研究，2005年出站后留校任教。现为苏州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招收“昆剧史与昆剧理论”方向博士生。系全国古代戏曲学会理事，江苏昆剧研究会理事，中国傩戏学会理事。曾出版《昆剧折子戏研究》等专著五部，主编《大学戏曲鉴赏》（教材），主持国家社科规划项目（艺术类）“昆剧折子戏研究”、“江苏省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江苏戏曲文化史研究”等多项课题。在《文艺研究》、《文学遗产》等海内外学术刊物发表学术论文数十篇。曾获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山西省、江苏高校优秀社会成果奖、苏州大学青年教师课堂教学大赛一等奖、中国文联文艺评论一等奖等多项奖励。
导语 谈起京、昆关系，人们会油然想起“百戏之母”的比喻，意谓昆剧曾以自己的艺术，滋养了众多地方剧种。具体到京、昆之间的影响，一般学者也多从“从昆到京”的方向着眼，大谈昆剧对京剧的滋养。其中，一种极端的观点认为，京剧即从昆剧演变而来： 今日之皮黄（按：指京剧）由昆曲变化之明证厥有数端：徽、汉两派唱白纯用方言乡语；北京之皮黄平仄阴阳、尖团清浊分别甚清，颇有昆曲家法，此其一证也。汉调净角用窄音假嗓，皮黄净角用阔口堂音，系本诸昆腔而迥非汉调，此其二证也，……徽班老伶无不擅昆曲，长庚、小湘无论矣，即谭鑫培、何桂山、王桂官、陈德霖亦无不能之。其举止、气象皆雍容大雅，较诸徽、汉两派，判若天渊，此又由昆曲变化的确实证据。[i]陈彦衡《旧剧丛谈》，参《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续编），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年12月版，册下第849页。
而其余诸多论者，虽未必首肯“京剧直接来自昆剧”的结论，但对京剧受昆剧哺育之说，也均无二词。然而，这只是“硬币的一面”，不容忽视的另外一面是：即使在昆剧最为发达的时段，她也汲取着其他剧种的营养，受到其他剧种的影响。而京剧，也曾是一个重要母体。在此意义上，将京剧对昆剧的这种滋养称为“反哺”，可谓恰如其分。 昆剧从其他剧种汲取养分，一个重要的表征即剧目移植。这类移植剧目在昆曲选集中多归入“时剧”，也称“时调杂剧”。“时调”指其声腔而言，“杂剧”则包含多种声腔和剧种的含义。如著名单折戏《思凡》和《下山》其实都移植自当时的“目连戏”。[ii]有曲选注明此二折出自《孽海记》，笔者认为，此《孽海记》应为一个并不存在的“虚本”，其实际来源当为目连戏。根据周朝俊《红梅记》第十九出《调婢》情节发展扩充而成的《花鼓》一折，也有着显见的“时剧”影子。故此所谓时剧并非一个剧种，而是当时比较流行的各剧种之通称。其所谓“时”，很有英语单词“popular”的意味，有“流行”和“当下”的双重含义。起码从明代开始，这种吸收和移植就已存在。至清代中叶，此风仍炽。
河南长葛进士王文焕旧藏，中国首部木刻昆曲，清乾隆精刻《《纳书楹曲谱正集》3大函16厚册四卷一套全，收录：《长生殿》《桃花扇》《南西厢》《琵琶记》《浣纱记》《幽闺记》《红梨花》等三十六部著名的古典戏曲文本。乾隆年间之昆曲曲谱《纳书楹曲谱》就收录多个时剧折目：其“外集”卷二收录三种：《思凡》《小妹子》《罗梦》，“补遗”之卷四又收录《来迟》《孟姜女》《崔莺莺》《闺思》《闺怨》《怀春》《金盆捞月》《醉杨妃》《私推》《僧尼会》《夏得海》《昭君》《小王昭君》《琵琶词》《芦林》《踏伞》《磨斧》《借靴》《拾金》《花鼓》等，二者共计23种。有些折目至今在昆剧舞台仍可演出。[iii]以《昆剧折子戏叙考》（黄山书社2011年3月版）为例，该书收录晚近以来昆剧舞台常见剧目三百余折，以上23目中，收入本书者即有《思凡》《罗梦》《芦林》《踏伞》《花鼓》《借靴》《拾金》七目，由此也可略见晚近以来昆剧舞台时剧演出之频繁和持续。故仅考察剧目之剧间流动就可发现：昆剧这种“拿来”不仅渊源颇久，且成绩昭然，班班可考。（未完待续） 京剧《昭君出塞》选段，尚小云饰王昭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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