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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下农村，我家有一栋老屋。 老屋靠山坡而建，大门正对低平开阔方向，门前有一天井，屋侧有一块傍山的空地，屋内还有一个内院。整个屋子没有一根柱子。这是一种典型的长沙东乡普通民家的房子，准确的说是清末民初东乡农民阶层留下的建筑式样。 老屋听起来有几分庄严大气，不知情者还以为是啥深宅大院，然而我想说的是，老屋是土砖屋，更让今人感到寒酸的是，老屋地面既不是石板铺就，也不是窑砖垫铺，更别说现代的沙石水泥材料，而是泥巴，就是建屋地基地面泥土，没有加任何覆盖物。可以这样说，老屋除了檩子、椽子和门窗等是木质材料外，其它的都是泥土材料。老屋虽然土，生活在这里却很有情趣。 35年前我外出生计与老屋分别至今，当时家眷和父母也随我离开了老屋。工作之余经常想起老屋，特别是退休以后生活的日子里，眷念老屋的情怀更浓，老屋的泥土味情愫难却。 忆起旧时田间劳作后回到家，赤着个脚，踩着老屋地面的泥巴，远比在外踏着砂石劳作要舒服多了，那柔软的、细腻的、潮湿的和微微凉意的感觉简直是种享受，没有比这更接地气的了，间或还能闻到地面散发出清纯的泥土腥味儿。 更让我记忆里难挥去的是老屋的天井、后院和内院的影子。 屋前的地面较为平坦，稍微收拾行成为天井。天井一角上空搭有一个葡萄棚架，架面上纵横交织着葡萄藤，春夏季节，葡萄树的叶子由稀疏到盛茂，郁郁葱葱，整个葡萄架上空形成一片摇曳的苍翠，远远望去，就像一个绿色的凉棚。我耕作结束回到家，常常拿把火椅子坐在葡萄架下，喝喝茶，感受那片刻的惬意。偶尔清风一摇，几片碎碎的阳光从棚架上洒落下来，稍纵即逝，像梦的碎片一样让我遐想。每到夏末初秋，绿叶下挂满了串串葡萄，颜色由绿变成暗红，长得又大又圆，晶莹剔透，像玛瑙似的，如若遇上雨露，玛瑙似的葡萄更加晶莹，如同一个个小女孩红韵的脸庞，惹人喜爱。
房屋左侧那面傍山的空地，辟为花园，父亲给它取名叫寄园，告诉我们子女这里不是祖屋。寄园山边生长着楠竹，屋角处有一棵香椿树，还有我叫不上名子的一些花草。春夏时节，闲暇时我就去看看，满园嫣红姹紫，鸟语花香，心情随之放飞。到了冬季雪天，更是我喜欢去的地方，那里可以抓鸟。每到寒冬白雪覆盖大地，我便邀上下屋场的运军，在竹林里扫出一块一米见方的地方，用木棍支起筛盘，地面撒些稻谷，木棍上拴根细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牵到屋内，我和运军便在门缝里窥看等候。饿了的鸟儿也很聪明，见到没有雪的地面一定能够找到吃的，便纷纷飞下来跳到我们给它们设下的陷阱，一拉绳子筛盘落下，我俩高兴欲狂，可受惊的几只麻雀却在筛盘里面扑哧扑哧窜个不停。我和运军各自手捧一只麻雀，细细地观察这小东西，弥补了平时麻雀虽在眼前奔奔跳跳却无法近距离看清它们的形态遗憾，那次看清了。它，个头不大，放在手上只有手掌一半大小，怪不得它有小麻雀的称号；它，身披褐色羽毛，头上似乎戴了一顶土灰色小帽，颈部围了一圈灰白色的领环，貌似女孩的围巾。它，两只眼睛黄澄澄的，小而有神，老看着我俩像是在乞讨放了它们。我俩被麻雀的眼神恻隐，摸摸它厚而短小的嘴，小嘴动了一下，好像在对我们说“小朋友，可不可以让我回家？”于是，我用小脸亲亲它，用手轻抚它的羽毛之后将它放飞了，望着它归去，望着它归去。有时候我们还能逮到斑鸠，斑鸠就没有麻雀那么幸运了，大人要我们留着美食一餐。 老屋其实不大，一共只有六间房。东边三间房夹角处留做内院，比较小，仅能容纳几人聊坐。别嫌院小，但安静。院中摆放一张小方桌，几把火椅子，屋檐处吊挂几盆宽叶吊兰，亦作附庸风雅。我常常一人院内看书，荡漾在字里行间，与人物亲密，与作者交流，其乐无穷，偶尔入境痴醉；平时也常有几位挚友到我处来坐，必在小院，谈农事，谈猪牛，谈读书，谈诗歌，有时也涉及家长里短，谈到即兴时，以酒换茶助兴，醉而方休。 老屋记忆太多，总是絮叨不完。我怀念老屋，就是怀念老屋里的泥土、一草一木，这里滋养我成长的一切，留下的记忆。我借忆释怀乡愁。 现今的社会发展太快，历史在加速，唯记忆犹存。我读史学家诺拉的《记忆之场》，作者认为记忆为历史所缠绕，由此而产生出记录的记忆、义务的记忆以及距离的记忆。听着有点像绕口令，细想想他的看法还蛮有道理的，乡愁便是对记忆的膜拜。有意思的是，在一本《一座城市的记忆》书里，土耳其作者在书中创造了一个新词叫“呼愁”，说故乡在眼前，乡愁却很浓，把历史拉近又推远，给记忆染上了色彩，再不需为乡愁绝望了！如是，我把寒舍老屋在记忆里泼上一抹浓浓的色彩。
水青（笔名），现年82岁。生于贵阳，长于长沙县，1978年起从事教育工作，1985年支教南粤。南粤工作时段，教学之余，总结自己的教育教学心得，不少篇章分别被《中学化学》期刊（1995年第10期刊首）、《中华优秀科学论文选》（四川人民出版社）等刊物收编，也有些闲文跻身报端。 凤 视 界 女性视角看世界 家国情怀待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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