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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曼与反战哥哥绝交

 置身于宁静 2022-12-06 发布于浙江
托马斯·曼与反战哥哥绝交
  1900年前后托马斯·曼与哥哥亨利希·曼(左)的合影

英国BBC在今年3月播出的3集迷你剧《战前37天》真实描述了一战爆发之前,1914年6月28日斐迪南大公遇刺到8月4日英国向德国宣战的这37天时间里,欧洲主要大国间为避免战争爆发所作的政治博弈。受此启发,本报推出《一战百年·战前37天》系列。

石剑峰

公开拥护战争,成了德国作家托马斯·曼一生的污点。

战争爆发前,49岁的托马斯·曼在慕尼黑买了新房子,房子很气派,《魔山》也开始写了。但战争让这部托马斯·曼的著名小说拖延了很多年才重新开始,他的小说创作因为战争完全停止,他在那几年更热衷于政治。

1914年8月3日德国正式向法国宣战时,托马斯·曼在给哥哥亨利希·曼的信中写道:“有幸经历如此伟大的事情,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对此难道我们不应怀有一种感激之情吗?”在这封信中,托马斯·曼还说,这场战争是一场“伟大的,十分正确的,甚至是庄严的人民战争”。然后他又写道,“以上帝的名义!难道我要反对这些由大事件带来的特别是精神上的大变革吗?难道人们不要心怀感激,被允许经历这种难以预料的大事情吗?”

托马斯·曼鼓吹战争,但他并不愿意投入战争,却通过书信向很多人打听,如何才能避免被拉去服兵役。当得知自己幸运地逃过一劫,托马斯·曼大松一口气,他满足于现在这种“士兵般地生活但非士兵”,他认为他这是“携带武器的思想服役”。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有这样一批人,鼓吹和拥护战争,但自己不能成为战争机器上的一滴润滑油,或者,他只满足于嘴炮。

战争爆发时,托马斯·曼沉浸于爱国主义情感中,他认为这是一种最高尚的情感。在马恩河战役尚未进入僵持阶段前,战争对德国人来说就像是一场狂欢,胜利就像当年的普法战争一样唾手可得,这个时候去质疑战争,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德意志的士兵们像骑士一样走上战场,接受新技术的屠杀。

在托马斯·曼一生的写作中,他那篇1914年10月发表的《战争中的思考》成了他的“罪状”,战争末期出版的政论文集《一个不问政治者的看法》既是他的战争回忆录,某些篇章也成了被不断攻击的靶子。托马斯·曼的女儿艾丽卡·曼在《我的父亲托马斯·曼》中说,她父亲在战前是一个不问政治的人。后来,他热心于政治,而且糊里糊涂地写了《一个不问政治者的看法》一书,此书使他声名狼藉。托马斯·曼的儿子克劳斯后来说,《一个不问政治者的看法》从政治上看,是一场灾难。这场灾难其实就在于,一位伟大的艺术家、作家,踏入了陌生、可怕的政治社会领域,他的赞歌显得那样的无知和幼稚。在《战争中的思考》一文中,他把战争看成是摆脱自由时代“文明”的腐败和净化的机会。他希望出现一个带有保守、精英观念的、和平的战后欧洲。

托马斯·曼认为,把艺术和战争相联系可以使秩序和兴奋互相影响,在忍受艰苦和失败时保持进取和坚强。他认为战争能保存和发展德意志精神,使他摆脱令人作呕的知识和德意志的软弱,能赋予他真正的而不是虚假的健康,才能使梦幻者成为行动者。他希望,战争会解决他作为艺术家所面临的困境,帮助他打倒率直、诚实、自制、坚定。他甚至在《一个不问政治者的看法》中高呼,“战争!这是净化、解放……一个巨大的希望。”

托马斯·曼甚至还为德国占领比利时辩护,“只要法律是一种协定,是多数人的意志,是 人类的声音 ,他(德国皇帝)就不受法律约束。他的法律是一种上升力量的权利,一种有问题的,还不合法的,尚没有充分说服力,要去争取、去创造的法律。”

但托马斯·曼的哥哥走到了他的对立面,亨利希·曼在《论左拉》一文中明确指出: “一个由暴力,不是由自由、正义和真理建筑起来的国家,一个人们只能服从、驯服、被剥削的国家,个人不受尊重的国家,是不会胜利的。”对于像托马斯·曼等支持战争的知识分子,他写道,“他们比制造伪善和破坏正义的掌权者更负有责任。对于掌权者来说,做出不义之事就是不义。他们的理由不外乎为了国家利益。你们这些伪知识分子把不义说成正义,甚至当成一种使命,如果是通过人民发出的话,你们还自诩代表人民的良心。”

对战争截然不同的看法和立场,托马斯·曼和反战的哥哥绝交了。

在漫长的战争年代,托马斯·曼一家也经历了病痛、物资匮乏、经济拮据等困难,战争对他最大的影响可能就是搁置了《魔山》的创作,而因为4年战争,当小说重新提笔时,已经走向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一个不问政治者的看法》备受争议,但托马斯·曼后来并未完全否定此书。他为自己辩护说,“尽管战争并没有马上就要我本人参加,但是战争旷日持久却使我的创作活动完全中止,因为它迫使我极其痛苦地重新评价了我的基本想法。1918年,我发表了《一个不问政治者的看法》,文章集中反映了一个人、一个知识分子的自我探询。其主题是探讨作为德国人所着重关心的问题,即政治问题,从一个在生活中经历了许多次修正的爱争论的保守派角度进行探讨。”

托马斯·曼对于这段经历也有反思,他后来在《我的时代》中说:“恰好是这个时代的反人道主义使我明白了,除了捍卫人道主义之外,从未做过什么或想做什么。我永远不会做另外的事情。”1930年代以后,终其一生都是人道主义者和反战者。

(本文参考《荣耀与丑闻:反思德国浪漫主义》、《我的父亲托马斯·曼》、《托马斯·曼》克劳斯·施略特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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