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乌贝散与胃溃疡 方震宇 有一次我在偏远地区义诊时，接待了一位十二指肠溃疡患者。我翻阅她的病历后，发现她所有的检查、诊断、治疗、处方都有。我就问她：你所有的检查、诊断、治疗用药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她不好意思地说了实话：偏远地区穷，看一次病大几百根本受不了，检查完了以后，就没钱配药了，而且听说这个药还要吃几个月，经济上实在承受不起！知道有上海医生在这里义诊后，想问一下有没有价格低廉的治疗方法。 听完她的陈述后，我想了一下，给了一个两味药的处方：乌贼骨、浙贝母，按照3:1比例抓药，烘干打粉，混合装入密封瓶子，每天3次，每次3~5g，温开水餐前送服。疗程一个月。 半个月后随访患者，说才服了两天的药，胃痛的发作就明显减少了。我让她继续服用1个月以上善后。  ❖ 这张处方就是著名的民间方“乌贝散”，组方简单，价格便宜，有清胃热、消溃疡、制酸止痛、祛腐生肌的功效。治疗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的效果很不错。 按照2022年5月的售价，乌贼骨市场零售价300元/kg，浙贝母175元/kg，按照上述比例配药，每天药费2.90元！  乌贝散并不是一张古方。创立者是天津中医王药雨（1904~1979），这个名字很少被人所知，但很多著名中成药：小儿金丹片、牛黄解毒片、银翘解毒片、桑菊感冒片、霍香正气水等，他都是主要研发人。 王药雨老师自学中医，1928年起师从中医学泰斗张锡纯，后来还结识了北京名医孔伯华、施今墨等国手。在跟随来华的美国植物考察团在中国境内考察中草药物的分布情况中，经历了类似神农尝百草般的重要学习过程。 1930年，王药雨老师应恩师孔伯华之邀，到北京“北国医学院”任教。1932年又转入施今墨任院长的“华北国医学院”任教，同时还主编了《明日医药》杂志。这本杂志奠定了他中药西制的人生道路，并让他一时名噪神州。1954年，根据毛泽东主席的提议，施今墨主持组建中国中医研究院。声名远播的王药雨立即被召回北京，主要从亊中药西制研究工作，上述为国人悉知的中成药，很多就是这个时期源源不断推出的。 王老师在研究消化性溃疡（胃和十二指肠溃疡）过程中，知道其病因主要是胃酸过多消化了胃部黏膜所致。那么中药能否通过中和胃酸取得疗效？ 他选择了单味乌贼骨粉，试治30余例胃、十二指肠溃疡病患者，每次3钱（10g）每日3次吞服。发现效果良好，但容易引起便秘，故减轻用量，并试入浙贝母以矫正此药可引起便秘之缺点。试用后，取得同样效果，并确能纠正其副作用。 于是组方完毕，定名“乌贝散”：乌贼骨85%，象贝母15%，各研极细末，过筛，拌匀，喷入芳香剂如丁香油、桂皮油等（或不加亦可）。一般每日三次，每次服一钱，若溃疡面较大、病情较重者，则可适当增加剂量。 壹 乌贼骨，药材名“海螵蛸”，在一般中药材铺都可以买到。《本草纲目》记载海螵蛸有强大的收敛作用。现在临床上也用于治疗多种出血，尤其是妇科崩漏最为常用。现代研究显示，海螵蛸内含有大量的碳酸钙成分，能够中和胃酸。还有研究者对比海螵蛸与碳酸钙片，发现海螵蛸的临床效果要明显优于碳酸钙，因为海螵蛸内还含有如“海螵蛸多糖”等其他营养成分，能够增加受损黏膜处的局部血流循环，减少黏膜细胞损伤，促进细胞修复，因此比单一的碳酸钙片有更佳的效果。  贰 浙贝母也是常用中药，但主要用于化痰止咳，清热散结。我一直奇怪当初王老师发现单一海螵蛸治疗胃溃疡，会收敛过度引起便秘后，为什么会考虑加入浙贝母？只有在《本草逢原》记载：浙贝可治一切痈疡。 而现代药理证实：浙贝母含有“浙贝甲素”和“浙贝乙素”两种成分，具有止痛、消炎的作用，可以缓解胃病的疼痛。另一方面，浙贝母还能够直接作用于溃疡面，起到抑制溃疡形成、促进组织修复之效。我想是王药雨老师在参考中药药理研究后，加入的浙贝母作为组方的吧。  其实乌贝散制酸止痛，完全是用西医的思维方式来用中药，类似的处方还有我早年使用的“三白散”：煅瓦楞、煅牡蛎、白及。 在查阅王药雨老师的资料时，我也注意到，他是张锡纯、孔伯华、施今墨等顶级名医的弟子，他后期从事中药西制的人生道路，也是应恩师孔伯华的要求。这反应出当时国内医务界、哪怕是中医内部，都认为中药有效是“有效成分”，比如用中药的碱性药物去中和胃酸。 这种对中医中药的错误认识，其实已经是将中医定义为“经验医学”，推上了“废医存药”的错误道路。 日本和韩国的中医（或者叫汉医），就是在这条道路上毁灭的。03年非典来了，20年新冠来了，他们翻遍《伤寒论》找不到有非典、新冠的记载，所以废医存药后的日本和韩国，就绝对无法创立连花清瘟、清肺排毒这样的处方。 中医中药，在他们那边是死的，而在我们中国，是活的。 中医的整个体制，在这条错误道路上走了几十年之后，包括熊继柏在内的一批名老中医，他们其实已经开始一再强调：中药有效的核心价值，在于药材配伍，在于四诊八纲的理论体系，而非有效成分！ ✦ ✦  没有葛洪的青蒿抗疟，就绝对没有屠呦呦的青蒿素；没有张仲景的麻杏石甘汤、吴鞠通的银翘散，也绝对没有连花清瘟的抗击非典。前者是因，后者是果。如果用一张试卷来做比喻：葛洪、张仲景、吴鞠通是答题者，屠呦呦、钟南山只是在分析试卷，何况用这种分析还无法保持继续答题的能力。 有一个观点是非常明确的：研究有效成分的人，无法发现青蒿抗疟，也无法配伍出麻杏石甘、银翘片，抗病毒！ 所以，中药研究被推上“有效成分”之路后，其结果就是搞死中医和中药！  胃溃疡中医治疗 泛酸、烧心、胃痛、饥饿感 同样是治疗胃溃疡，根据反酸、烧心、胃痛这些症状，中医定义为胃火、胃气上逆，不用乌贝散照样能治疗：小陷胸汤、左金丸，甚至蒲公英、败酱草、黄连，都能治，而且效果一点不差。上述药物里，没有一个制酸成分！ 就算是乌贝散，在徐州地区以乌贼骨配草决明， 称乌明散。南京则用乌贼骨、坎炁、檀香组成，名肝胃气痛片。有些医院则用乌贼骨与白芍、甘草配伍， 称乌芍散。气虚或兼胃下垂，可加四君、补中益气丸同服。症见口苦等等热象，可配伍左金丸以助清热。若畏寒、苔白，可配合理中汤、小建中汤。若胃痛连两胁，可加柴胡疏肝饮理气和胃。 同样一张乌贝散，同样面对胃溃疡患者，在注重配伍的中医手中，可以玩出种种花样，而在囿于有效成分的西医手里，只能仅限于此。中医四诊八纲的魅力，配伍的威力，可见一斑。 类似王药雨这样老一辈的中药工作者，他们都是会中医临床的，所以他们还能创立出乌贝散之类的有效中药处方。但现在，由于中药和中医临床的长期割裂，现在中药行业的从事者，都无中医临床经验，甚至《执业医师法》从法律上就禁止从事中药者获取临床资质。  中医中药要复兴， 医师和药师，必须合轨， 这个是前提！ 好文转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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