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馄饨、饺子、汤圆,谁才是冬至的真正C位?

 大遗产 2022-12-08 发布于北京

清代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中曾记道:“冬至郊天令节,百官呈递贺表。民间不为节,惟食馄饨而已。与夏至之食面同。故京师谚曰,冬至馄饨,夏至面。”

南方人在冬至用汤圆祭祖,北方则是一碗馄饨,可谓南米北面,各擅胜场。如果要说冬至和哪种食物关系最古老,必然是馄饨。

《中华遗产》2018年1月刊”二十四节气我们吃啥“

天下馄饨谁魁首

在吃到那碗老北京的冬至馄饨前,我已吃过各式各样的馄饨。广式的云吞,薄薄的皮,肉馅撑得满满,里面虾仁隐隐可见。吃一口,软滑鲜香。江南的小馄饨,肉馅不多,汤却极清澈。

最喜欢的还是四川的红油抄手。一碗红汤,调和了辣椒粉、花椒粉、生抽、葱姜蒜、芝麻油、辣椒油、芝麻……集众香于一体,淋在抄手上,麻辣鲜香,吃起来过瘾之极。

吃得最炫的要数宋人。在南宋国都临安城内,即使是穷人家,每逢冬至也要吃馄饨。有些富户为了拉开差距,会做上十余种不同特色的馄饨,放到一个器皿内,取个十分夸张的名字——百味馄饨。

这种美食,令当时在临安府任幕职的周密印象深刻。宋亡之后,他写了本追忆临安风貌的《武林旧事》,就专门提到过百味馄饨。其实,这种用面裹馅并带汤的美食,如今能见到的最早记录,出现在约1500年前南北朝颜之推的笔下:“今之馄饨,形如偃月,天下之通食也。”

到了唐代,馄饨被变出各种花样。最出名的是两种。一种叫“五般馄饨”,五般即五种花色。还有一种更“败家”的“二十四节气馄饨”。北宋陶谷在其笔记《清异录》中,记载过唐代留下的一份“烧尾宴”清单。清单上的珍馐之一,就是“二十四节气馄饨”。

抄手=云吞=清汤=包面……原来它们都是馄饨!平时吃过的一些名字完全不同、形态也迥异的食物,其实统统都是馄饨。小小馄饨,包涵阴阳,因此也能包罗万象。除了图中出现的各种类别外,湖北的包面、新疆的曲曲等也属于“馄饨家族”。名字不同,包出来的形状也迥异,如上图中的师傅,一人包出几种形状不同的馄饨(摄影/MARK)。

二十四种馄饨,花形、馅心绝无重样,复杂程度令人咋舌。这顿烧尾宴,是景龙年间(707-710年)新任尚书令的韦巨源敬献给唐中宗的。而到了南宋临安人那里,虽不能吃得像皇帝那么花哨,却偏偏要取个更土豪的名字,叫作“百味馄饨”。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古人的味蕾,比快节奏的现代人要精细许多。馄饨除了花样多,还讲究汤清,有时候,清到不食人间烟火的程度。

比如在唐代段成式的笔记《酉阳杂俎》里,长安城萧家的馄饨汤可以用来煮茶。而据《清异录》所载,五代的金陵城中,士大夫家中的馄饨汤,可以磨墨写字。只是这种风尚在后世已不复存在。成书于清乾隆年间的《随园食单》中的馄饨,是“用鸡汤下之”,不再以汤清为佳了。

关于馄饨与冬至的千年“联姻”,民间流传着各种版本。有一种比较“重口味”的说法。

相传汉朝时,北方匈奴常骚扰边疆,其中浑氏、屯氏两位首领,更是凶顽异常。于是民间用面皮包裹肉馅,取“浑”与“屯”之谐音,名为“馄饨”,恨而食之。

这种做法,颇似后世岳飞“壮志饥餐胡虏肉”的豪情。而最初制成馄饨这一日,恰是冬至,于是便形成了冬至吃馄饨的风俗。

传说热闹生动,却找不到任何可靠的史料依据。它们显然是从“馄饨”的发音上来做的文章。

医圣的馈赠:饺子

在冬至美食中,馄饨占了个开头,饺子却后来居上。尤其在北方,一临近冬至,市面上、小店内,总有各种花样的饺子,挤破了头想吸引人的注意。

民间有俗语,好吃不过饺子。饺子荤素、大小不一,干湿软硬,蒸煮煎炸,可谓包罗万法。要说共通点,就是以水和面擀为皮,内包馅儿,形状略呈三角形,和馄饨极为相似。

福建管馄饨叫扁食,皮薄,馅料细腻,多为肉沫、香菇、葱姜等混合而成。

非要找出区别,大抵饺子皮是圆的,馄饨皮是方的,而且馄饨皮更薄。再者馄饨一般用高汤煮,水饺用水煮,在北方一般要捞出来蘸调料吃。不过这也只是大概区别,各地之间总有许多差异和例外。

关于冬至吃饺子,流传最广的,是东汉医圣张仲景的故事——张仲景曾任长沙太守,后辞官归乡。返乡之际,正值冬季酷寒之时。他看到白河两岸的乡亲们面黄肌瘦,饥寒交迫,不少人连耳朵都冻烂了。

张仲景忙命弟子在南阳东关搭起医棚,支起大锅,在冬至那天舍“袪寒娇耳汤”医治冻疮。具体做法,是将羊肉和一些袪寒药材放在锅里熬煮,然后将羊肉、药物等捞出来切碎,用面包成耳朵样的“娇耳”。

“红油抄手”为四川名菜。各地馄饨中,抄手皮最厚,馅料相对简单,红汤麻辣鲜香。

煮熟后,一人分两只娇耳,一碗肉汤。乡亲们吃下娇耳,通体暖和,两耳发热,冻疮很快就好了,连烂掉的耳朵也恢复如初。后人遂模仿“娇耳”的样子,包成面食,又名饺子,在冬至这一日食用。

如果按照这个说法,中国人冬至吃饺子,早在汉代就出现了。这与冬至吃馄饨似乎是并行的传统。不过详考古籍,会发现这个故事并无根据。甚至可以说,在中国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根本没有饺子这种食物。

有的只是和饺子长得很像的馄饨。直到宋代才出现的“角儿”“角子”,被认为是饺子的词源。比如陆游《老学庵笔记》中有“爆肉双下角子”,孟元老《东京梦华录》有“滴酥水晶脍煎角子”,周密《武林旧事》“蒸作从事”篇中有“诸色角儿”……

据民俗学者程艳研究,当时的角子应该是种蒸食,它从馄饨中分化出来,采用水煮外的其它烹饪方法。到了元明时期,北方官话强势改变中原官话的读音,于是“角(juě)子”被读成“饺(jiǎo)子”。

可以说,馄饨是饺子的母体。饺子“自立门户”,则是从改水煮为蒸食开始。尽管从宋代到今天都有水角儿或水饺,但与馄饨不同,即使是水饺,吃时一般也不带汤。

当然,这只是大概的一种情况。但被大部分学者所公认的一点是,饺子从馄饨中分化而出,而这种分化,大致发生于“吃货”遍地、市民生活极度繁荣的宋代。

当饺子逐渐从馄饨中脱颖而出,它也继承了馄饨的角色,成为冬至的节令美食。咬一口饺子,同样具有破阴释阳的意义。

此外,张仲景“袪寒娇耳汤”的故事虽无依据,从医理上来看也颇有几分道理。民间俗语有“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之说。

冬至此日,太阳光照最少,北半球各地进入最寒冷的时节。为了抵抗严寒,身体会消耗掉比平常更多的热量。因此,以高热量的食物进补,颇合养生之道。

而小小一个饺子,能包进多种食材,蔬菜、肉类、蛋类、海鲜等,面粉所制的饺子皮又属粮谷类。搭配得当,就会成为符合民间“食物多样”原则的膳食宝塔,可谓冬季进补佳品。馄饨也具有同样的功效。

在冬至,如果连一碗饺子都吃不上,可谓生活质量低下的表现。1934年,太原乡绅刘大鹏在日记中就抱怨道:“有人言过冬至节,镇中有不能吃扁食者甚多,可见世困民穷之甚矣。”在山西,扁食大部分情况下指饺子。

如今,饺子想怎么吃,想何时吃都可以。但冬至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仍颇有一番仪式感。

在大明遇见汤圆

不过,宋代带给我们的惊喜不止于此。周必大《平园续稿》中,记载了当时元宵节上的一种新奇食物——浮圆子。“元宵煮食浮圆子,前辈似未曾赋此,坐间成四韵。”浮元子就是一种用糯米粉做的圆形食品,后来又称“元宵”。

至迟到了明代,汤圆与元宵出现分化。当时的宫廷史作家、太监刘若愚在《酌中志·饮食好尚纪略》里写道:“吃元宵,其制法用糯米细面,内用核桃仁、白糖为果馅,洒水滚成,如核桃大,即江南所称汤圆者。”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期,南方人已普遍把元宵称为汤圆。至于南方的汤圆与刘若愚所写的元宵,当时在做法上是否已有区别,书中并未载明。

只是名称不同,实质也渐渐发生了改变。以今日演绎的结果来看,元宵与汤圆,完全是两种做法。汤圆是像饺子一样“包”出来的——先把生糯米粉和成粉团,把各种馅心包进去,搓成圆球。

元宵则是滚出来的——先做好固体的馅,切成小块,蘸上水,然后在放满生糯米粉的筛漏上摇滚,边摇边撒水,等馅全滚上粉,滚成圆球,就做成了元宵。

与北方在元宵节吃元宵不一样,南方更普遍的风俗,是在冬至吃汤圆。“家家捣米做汤圆,知是明朝冬至天”,最是形象。“汤圆”寓意“团圆”,无论是名字还是形状,都符合中国人尚圆的传统心理。

冬至吃汤圆,对于大部分南方人来说,还有个不可抗拒的理由,就是添岁。俗话说,吃了汤圆长一岁。吃了汤圆,这阴阳交替的一日才算完成,新的一个轮回也才能顺利开启。

撰文:星星

文章选自

《中华遗产》2018年1月刊

《冬至里的阴阳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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