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的不少学者都赞同这种逻辑,一些专家明火执仗般地宣称白人与黑人,以及亚裔之间存在智力不均等,认为这是自然选择的结果,所以存在种族歧视以及民主权利不均衡的现实是完全合理而科学的。尽管美国在19世纪公认是一个促进社会流动的国度,但绝大多数赤贫阶层的子弟也仍然没有机会实现最基本的阶层流动;绝大多数富裕阶层家庭的孩子沦落到服务生的概率也趋近于零。所以,当时的人们其实已经很疑惑,社会权力从家长到后代进行传递,这是不是又变相复原了贵族制度。这种情况下,达尔文为代表的生物学家提出的生物学理论,其实起到了抚平社会舆论的作用,也就是劝服人们接受现实——这个现实指的是人类天性、遗传等因素造成的差异,决定了结果和地位的不平等,形成了一个人们不怎么喜欢,却不得不接受的现实社会。世界知名遗传学家、进化生物学家R. C. 列万廷(1929-2021),曾于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罗彻斯特大学、芝加哥大学和哈佛大学任教。列万廷在其所著的《作为意识形态的生物学:关于DNA的学说》一书中指出,生物学从一开始就带有很深的意识形态色彩。 事实上,生物学意义上的差异决定一切的观念,成为了19世纪文学占主导性的主题。《作为意识形态的生物学:关于DNA的学说》书中列举谈到了狄更斯的《雾都孤儿》(哪怕奥利弗从出生起就被安置到了济贫院,却有完全不同于赤贫阶层孩子的容貌,说话的语法也是完美的,这一切只因为他身上流的是上层中产阶级的血液),还有乔治·艾略特的《丹尼尔·德龙达》(丹尼尔无师自通地具备了犹太法典的学习能力),以及爱弥儿·左拉的《娜娜》(娜娜的先人是堕落的罪犯,使得她好逸恶劳,还有性瘾)。19世纪末、20世纪初,欧美的大众意识弥漫着这样一种观念,就是遗传带来的性格、品质的内在差异最终会支配教育和环境的单纯影响。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生物学家甚至还荒唐地进行实验,所谓证明黑人小孩的颅骨缝要比白人小孩的颅骨缝闭合得早,所以其大脑就封闭了,以至于无法教他们太多东西。列万廷指出,无论是单纯地强调基因决定论,还是退而求其次主张环境和基因相结合(但强调基因占支配地位),都忽略了环境的复杂性,以及文化环境对于能力所起到的数量级改变效应。也就是说,归于基因差异的差异,如果纳入具体环境,很容易消失。19世纪科学家进行的一些实验,是在刻意选择样本所推导出的主观结论。实际上,20世纪以来,也有科学家进行相对更为严谨的实验并发现,将同卵双胞胎分开抚养,决定实验对象一定年龄智商和学业、事业成就的,确实有生父母智商的因素,但养父母的智商、教养能力起到了更重要的作用。甚至而言,智商测试本身也是文化环境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