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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冬卷·2022·总第十期 （网纸同步） 
瑞冬卷
漫步关山 （散文）   我处关山西，风景却迥异。向往关山已数年，最接近关山的那一刻是在高山草甸大水川草原上。隔着木质栅栏，同行的友人告诉我，跨过这道栅栏，一直向东北，沿着这条清粼粼的溪水，沿着这条原生态的山沟，一直向前走十余里，关山草原就到了。 这道木质栅栏，这条十余里还未开发的山沟，就成了阻碍我奔向关山无法逾越的一道屏障。 当时，沐浴着五月的山风，我极尽的隔着栅栏张望，满山满坡嫩芽丛生的树木，一派生机勃勃。细碎的花儿点缀在嫩嫩的碧草间，溪水在古柳的根部盘旋。大水川小小草甸让我身心陶醉，让我浮想联翩。 自古名传千里，享誉三秦的关山草原，该是多么的美丽？多么的辽阔？ 于是，择期目睹关山草原芳容，成了我心中油然而生的一种祈愿。 人生往往是匆忙的。一个想法要实现是何其的艰难。我的关山之行在乙亥年七夕节夕才得以成行。 我和爱妻，儿子，逃离都市的溽热。乘坐着从宝鸡开往平凉的绿皮火车，踏上了探访关山的旅途。 自小在陇海铁路旁长大的我，对绿皮火车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和钟爱。乘坐中卫线火车是头一次。车子离开宝鸡火车站向东行驶约莫5公里后，折向正北行驶。沐浴着晨阳，千陇山脉的婆娑媚态，千湖碧波的奇幻影姿，让我感受着自然的神奇，人类的坚毅。 十点多钟，我们来到久久向往的陇县城。晨光中的县城静卧于群山之中，环绕蒸腾的雾气在四周的山涧淡淡飘散，山城仿佛一处精致的盆景。风格独特的民居、鳞次栉比的高楼，古朴与现代相得益彰。 我所知道的陇县是文史资料中的陇县，神秘而奇特。古称陇州，因地处陇山东阪而得名，秦襄公建都，汉设陇关，素有“秦都汉关”之称，是古丝绸之路上西出长安第一雄关。陇县生态良好，号称关中的“水龙头”，是陕西西部重要的生态屏障和宝鸡市水源涵养地。关山草原有“东方爱蒙塔尔、中国立体草原”之美誉，道教圣地龙门洞被尊为“龙门祖庭”，陇州社火、陇州皮影独树一帜，有“民间艺术宝库”之美誉。 近读《渭河所谓》一书，方知秦文公西出陇东，曾经穿林饮马，途径陇县，进入关中，实现灭周壮秦霸业。这是一个文明传承生生不息的要道。崇山峻岭之间不仅有奇异的自然风景，宝贵的自然资源，更有神奇的历史传奇，有遗落的文明古迹。 站在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土地上，我仿佛充满了无限的力量，心跳急速加快，澎湃激荡。我仿佛就是跨马驰骋疆场的骑士，所向披靡，周遭嘶杀声、马蹄声、喝彩声，让我一时忘却了现实的存在。静心凝望路边疾驰的汽车，我才恍然大悟。原来，疾驰的马蹄已被岁月淹没；原来，残忍的厮杀已被文明圈养。秦源大桥、千邑大桥，崇文新道、陇州大道，川流不息的汽车犹如万马奔腾，在文明秩序的引领下，歌唱盛世文明，描画大美蓝图。 陇县就像一部巨著，历史太厚重了，我在心中升腾起一股股浓浓的敬畏之情。 陇县虽属山城，但却多有美食。尤以马蹄酥、油旋饼、酥馍、狗舌头、凉皮、羊肉泡等著称。马蹄酥又名蜜馅儿，因形似马蹄而得名，原是陇县民间走亲访友时的名贵糕点，是用精粉、猪板油、蜂蜜和白糖等为原料制成，色泽褐黄，纹层清晰，脆酥绵甜，且耐存放。 据传，马蹄酥是唐王李世民的原配夫人长孙皇后，归乡省亲时，传入其家乡陇州的宫廷膳食。长孙皇后原籍陇州香泉乡，如今孙家庄还有娘娘坟遗址。陇县东风乡相公山下的娘娘庙遗址，便是唐代为纪念贤良的长孙皇后奏于圣上减免陇州人民的赋税而建的祠堂。 油旋饼和酥馍也是当地两大特色。油旋用发面在炭火锅内烤制而成，卷上核桃花生仁碎粒，香而不油，脆而可口。油旋饼也就一个烧饼大小，四周厚而中间薄，四周一圈一层都是烤干的，口味很独特。陇州酥馍，皮酥馅儿香甜。稣面包油面加糖馅儿烤制而成。 狗舌头，是一种类似于油旋的饼，但是狗舌头很大，很酥脆，上面有核桃渣，口味很适合青少年和老年人吃。 穿梭在宽阔的马路上，感受着山间小城的凉爽，烦躁的心渐渐归于宁静。 爱子的馋意已被街边琳琅满目的美食勾起。我们在崇文路街边小店，寻得特色美食“马蹄酥”“凉皮”，狼吐虎咽的补了早餐。 从史料上，我知道陇县是一个旅游资源众多的山城。这里有龙门洞森林公园、关山草原、西武当、雷音山、秋菊山庄、关山森林公园、药王洞、磨儿塬遗址、韦家庄遗址、塬子头遗址等众多名胜古迹。 这次我们因倾慕关山草原而来。由于是第一次来陇县，身处大山便失去了方向感。 关山草原在何方？依然是个谜。 我便把目光投向在街边摆菜摊的老者。 “大叔，县城去关山草原还有多远?这里有班车吗？” “在县城正西方，有五十多公里。全是山路，现在没班车了……” 我们买了一些西红柿，算是对这位朴实的农家老人一种拜谢。 如流的车龙中，却很少见出租车。我们左挡右挡，费了好大力气，才在穿流如织的车流中拦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沿着S514道路向西飞驰，不大一会儿出了城区，一处处农舍、一畦畦农田，告诉我们已经进入乡村。一棵棵硕大的树木，一株株青葱的禾苗，悬挂枝头的鲜桃，藏在绿叶间的核桃，眼前熟悉的风物和景致，让我仿佛回到了故乡，有了一种亲切感，有了一种愉悦感。我清楚的知道，大水川就在隔壁，大美家乡就在隔壁。 接近山脚，一栋漂亮的楼房展现在我们面前。司机师傅告诉我们：“景区管理站到了！” 此时，湛蓝的天空，一团团白云，如盛开的花儿，盛放在天幕。宽阔的广场千车相聚，有序排放。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自然赠与的草原瑰宝，是我们三秦人的福祉。我们是宝鸡人，自然享受了门票优惠的待遇。排队购得门票，继续乘车前往目的地。两山之间满目苍翠，一条向东奔腾而流的溪水与S514道路逆向而行。路向正西，徐徐上升，高大的核桃树，古老的毛栗树，挺拔的马尾松，星星点点散落的夏花，构成了一幅流动的画卷。一路向西，向西，整条道路，挤挤挨挨游车，犹如一匹匹狂野的骏马，竞相追逐。沿路亦有农家乐，亦有精致的小景，但却无人顾暇。因为，关山草原已将慕名者的心早早淘了去。 城中流在脸颊的汗渍已经冷却，灼热的手臂，已感丝丝凉意。沿路最多的景致便是“小火炉烤玉米”。在道路平缓地带，但见一个个农妇，用木柴生着一个个小火炉，炊烟浓浓，火苗红红，烤着玉米，旁边摆放着矿泉水、核桃、木耳、蜂蜜等农产品。商品交易就在这个旷野应各自所需，悄然发生。真可谓，青山绿水，处处遍地金。 我迫不及待的下了车，买了几个玉米棒子。用以唤醒童年在山野烤玉米的往事，找寻童真的记忆与趣味。 溪水劲流，与圆润的石头合奏着无人能听懂的乐曲。两山逐渐狭窄，似乎要合在一起，耳边飒飒簌簌的风声，林中叽叽喳喳的鸟鸣，让我们感到一点超然，一点恐惧。 车上山顶，折南又朝东，继而沿着盘山公路，朝西一路下行。 远远地，我们就看见了碧绿的草原。目之所触，心便震撼。 绿，还是绿。翠绿，还是翠绿。 这里的绿是有层次的，浅绿、深绿、墨绿、翠绿、鹅黄，绿的多样，无法用语言表达。这里的绿是随着山路的婉转曲折神奇变幻的。 车行谷底，装满眼帘的便是流泻着文明气息的关山小镇。 栋栋楼宇，红顶白墙；猎猎彩旗，迎风飘扬；绵绵之音，跌宕回肠；嚷嚷人群，喜笑颜开。这便是盛夏一处人间仙境。 环顾四周，你的眼帘一定是无与伦比的画卷。关山的山没有挺拔俊俏之势，却又逶迤绵延之态，像一位裙带飘飘的舞者，百媚之态，不由让人遐思翩翩。
站在关山小镇环视，一种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种静谧的柔美，震慑灵魂。风是柔的，是甜的。阳光不再刺目，不再灼热。水，清粼粼的，从草根深处蔓索而下，不见骏势，足显柔态。此刻的关山就像一位神奇舞蹈的美女。山不高，线条圆润，像极了圆润顺滑的肌肤；山不孤，牵手相恋，宛若仙女牵手起舞翩迁；生于山尖的松树，榛子树，郁郁葱葱，就像关山美女高耸的发髻，或插于发髻的簪子。点点山花，明明灭灭，或白，或黄，或红，或紫，自由的撒在绿色裙衣上，骏马，羊群，帐篷，成了神奇的创作者，稍不留神绿色裙衣就有了别样的景致。绵延沟谷如带的游路，仿佛绿色裙衣上的白色飘带。 盛夏的关山，以瞬息变幻的媚态，舞动着都市人的心扉。 我该用什么来描述眼前的大美？ 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因为，关山的美，需要细细品味；因为，关山的美，需要慢慢找寻。 我在史书中寻找关山的前世今生。浩瀚史书告诉我，关山草原的往昔是一种大美。关山草原为中华文明的传承曾经凝聚过神奇的力量。 南北朝的王褒留下传世诗歌《关山篇》“关山恒掩霭，高峰白云外。遥望秦川水，千里长如带。”陇上之美，在于辽远壮阔。两千九百多年前，秦人先祖秦非子在此牧马，古代的秦帝国由此肇基生息。 从秦人拔戎西垂宫，养马关山，穿林饮马，兴建都邑于陇州，厉兵秣马于千渭，厚积薄发于关中，扫平戎狄定都雍城，踏平长安雄霸咸阳，到汉唐王朝立国，关山草原所在地的陇关古道一直是连通中原王朝与西域诸国的重要通道。在这条古道上，无数忠诚英勇的朝廷使臣和战将，无数商贾驮队、名流佳仕，曾经留下了名垂千古的宏图与大略，曾经留下了民族生生不息的顽强与拼搏。 《三秦记》载：“陇坂九回，不知高几许，欲上者，七日乃越。”足见古人翻越陇坂（陇山）的艰辛和不易，以及壮怀激烈、忧国忧民的感怀。 在关山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匆匆赶路的王维，在《陇头吟》中把“长安少年、陇上行人、关西老将”三种不同类型的人物，戍楼观星、月夜吹笛、驻马流泪三个不同的生活场景，巧妙地集中在一起，自然而然地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让人浮想联翩，感慨人生万千。 唐代岑参的《初过陇山途中呈宇文判官》情景交融，所表达的行役之情和思乡之感，极为真切，慷慨昂扬，读来让人心生感慨，目泪涟涟。《赴北庭度陇思家》故人离家，思乡之苦无处诉说，借荒诞妙想排解思乡之苦的快意，令人感动不已。 高适的《登陇》，“意调高远”“深婉有致”，游子思乡的情思，仗剑戍边的豪情，报答知己的侠肝义胆，为国效力的雄心，便在这陇上原野悄悄生发。 多少文人墨客，多少将士操戈，曾经在风花雪月的关山留下情深意笃的诗篇。关山月、陇头歌、陇头水、陇头吟、陇上行等极具历史文化内涵和地域特点的词牌和乐府曲辞名称，形成了悲凉、愁苦、思乡的陇头诗歌风格。关山是一座散发着豪情与诗意的山脉，陇关古道是流淌着古人无数名词佳句的历史文化长河。 关山冷月，史海落墨。陇州含情，撩拨心灵。关山一棵青草，就是一首灵动的诗歌；关山一阵松涛，就是一场精彩的朗诵会； 身处关山草原，映入眼帘的全是养眼的绿色森林、绿色草坡、绿色草滩，绿色盆景；丰腴饱满的山梁，视野开阔的谷地，蜿蜒柔美的涓涓溪流，静如处子的小湖，天然无饰，自然成趣，相得益彰；抬头是蔚蓝深邃的天空和悠悠白云。站在这里，全身被绿意裹挟着，被柔风裹挟着，每一股呼吸品味的都是青草的香味，每一个毛孔感触到的都是清爽的微风。在这里，你凝神静气时会听到鸟雀呼唤、昆虫鸣唱、马嘶牛哞、群羊咩咩的自然之音，游人的欢声笑语，为自然之音增添了一份灵动和律韵。你嗅闻到的是让人神清气爽的新鲜空气，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和草木清香。 关山草原既有西方欧式草原的自然之美，更有东方草原的天然秀美。由于她与秦朝肇基有关，与汉唐戍边有关、与丝绸之路有关、与骏马疾驰有关，与诗词歌赋有关，与狂客逸士有关…… 因而，关山草原凭借历史之美、自然之美、文化之美，便赢得了世人的青睐。 我挽着爱妻、爱子的双手，撩拨着清粼粼的溪水，踩踏着绿油油的青草，采摘着黄灿灿的野花，抚摸着骏马油亮的鬃毛，我们仿佛是一只在关山飞舞的蜻蜓。 此刻，羞涩便失，嗅觉便失，欲望便失，欢叫，打滚，飞奔，便成了自然而然的流露。 童真的欢愉，自心底渐渐流泻。 美好总是短暂的！夕阳，给满山的绿涂上了一层金色，骏马鱼贯回归马厩。静卧在山谷中的蒙古包，次第闪亮。悠悠的炊烟，吐着乳白色的舌头，在空中馋涎欲滴。 我们在朝西南的一个山谷，找到了一家蒙古包歇息。夜幕时分，天空飘起了丝丝的雨花。这里连下雨都是那么温柔，那么诗意。风是轻轻的，雨是斜斜的，霞光、灯光交织，雨丝便多了一些迷幻，轻灵。 我们奔波陶醉了一天，此时才觉有点饥饿，才有了美食果腹的欲望。童真稚气未褪的儿子，面对悬挂在肉架上的羊腿，早已遐思万千。烤羊腿便成了晚餐首选。华灯初上，我们选好羊腿食材，送入烤炉。 静观草原夜色，便成了等待美食的插曲。循着淡淡迷离的灯光，沿着木质行道，我们穿梭在金碧辉煌的蒙古包之间，感受着高山之巅，夜的静谧，风的缠绵。 选择容易，等待艰难。烤炉的炭火跳跃着殷红的火苗，缕缕油烟，微微飘荡，光洁的羊肉发出丝丝的呻吟声。浓烈的炭火摔打着羊皮下的脂肪，滴滴油渍被逼得四处逃逸。 火炉中，一声声嗤嗤的爆裂，让绵绵的肉香，撩拨着我们纤弱的神经。 夜晚，十点钟，雨停了，风停了，繁星在遥远的夜空盛放。 “烤羊腿好了！” 一盆炖羊排，一盘烤羊腿，两碟农家菜，四个油酥饼。高山之巅的夜宴就在小帐篷中，在星星的见证下进行。羊排的鲜香，羊腿的鲜嫩，农家菜的清爽，油酥饼的酥软，美食的精彩绝伦，又一次让我们的味蕾陶醉。 汤喝尽了，肉吃光了，四只洁白的餐盘，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站在蒙古包外，沐着清风，环视墨色的山峦，星空深邃悠远，沟谷灯火点点。 那一夜，在小小的蒙古包，我做了一个奇异的梦。一群自西而来的骑士，策马扬鞭，驰骋在辽阔的草原。领头的君王高大英俊，器宇轩昂，身着黑袍，佩戴利剑，深情南望莽莽秦岭，目光充满闪电血光。我便是其中的一位骑士。 清晨，马蹄声声，美梦被惊醒。 关山，从雾气中又开始了新一日的精彩演绎。我们是过客，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只能挥手告别。 关山小镇“我和草原有个约会”主题舞台，告诉我们“浪漫七夕”就在今天。数十对伉俪，选择远离都市，选择大美青山，将在这里举行盛大的婚礼。青山为证，流水伴奏，依偎草原，缘定永恒。爱情与草原相会，这将是何等的壮美与诗意。 翻越关山，车向东行，草原被刻在了记忆深处。小镇、羊群、骏马、蒙古包、烤全羊、星空、篝火、夜雨，却在我的灵魂中再也抹不掉。 “秋月朗朗关山上，山中行人马蹄响。关山秋 来雨雪多，行人见月唱边歌”“我欲望长安，陇坂高随天。陇坂高可涉，陇水鸣溅溅”“一片关山月，秋风倍觉明”“关山六月犹凝霜，野老三春不见花”…… 从此，我便陶醉在诗词关山的唯美中，陶醉在绿色关山的柔美中，一醉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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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孟石代，爱好诗歌和散文，先后在《新民晚报》《兰州晚报》《宝鸡日报》、《西安晚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近百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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