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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中国近代史上的滇军，大家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戴着法式钢盔开赴抗日前线的滇系龙云-卢汉军事集团，但这回笔者要介绍的是一支同样从北伐战争到解放战争打满全场的滇军——滇系朱培德王均军事集团，该集团的历史始于护国战争，终于解放战争，长达30年之久，且期间从未回到过云南故土。  电视剧《可爱的中国》中的朱培德 朱培德军事集团的前身是是北伐军第三军，又称大本营巩卫军、建国第一军，其历史可追溯到1915年的云南护国军第一军7团2营，其营长就是朱培德。朱培德，字益之，1888年出生于云南禄丰一户官宦人家，父亲曾是清朝举人。1907年，19岁的朱培德考入云南讲武堂，并在学习之余常与同班同学朱德、范石生、金汉鼎、唐淮源等人研究中国革命问题。 1916年2月，护国第一军北上四川参加北伐，朱培德带着他的那个营没有跟着大部队走，反而参加了李烈钧指挥的第二军，进入两广讨伐北洋军。在两广护法战争中，朱培德部以少胜多大破广东督军龙济光的部队，7团2营也因功被扩编为第二军25团。战后李烈钧辞去总指挥职务，第二军改组为驻粤滇军的两个师，其中朱培德任第4师7旅旅长，后又升任师长。 在当时混乱的局势下，虽然各派军阀彼此征战不休，广州控制权几度易手，但朱培德表示自己始终忠于孙中山。所以当1921年5月孙中山在广州就任“非常大总统”后，任命朱培德为大本营直辖驻粤滇军总司令，朱培德的部队被改编为北伐第一军，北上进攻赣州。但由于1922年陈炯明在广州突然叛变作乱，这次北伐宣告流产。 在其他驻两广滇军势力的配合下，1923年1月朱培德等人将陈炯明势力驱逐，重新收复广州。孙中山重返广州后，重建大元帅大本营，为了表示对忠心耿耿的朱培德的感谢（虽然朱的军队仍是私人性质），特封朱培德为陆军部代理部长、广州警备司令，将朱的北伐第一军改称大本营拱卫军，总兵力不到四千人，下辖一个师两个旅，师长为比朱培德小三岁、追随其多年的讲武堂同班同学王均（字治平）。  电影《南昌起义》中的王均 1924年10月，在平息广州商团叛乱后，改称为建国第一军的拱卫军又参与了谭延闿组织的第二次北伐，结果这次北伐只进行了三个月又宣告失败。孙中山意识到想要北伐，先要解决内部及后方的不稳定问题，便组织建国第一军、新成立的黄埔学生军及其他武装，先是东征彻底打垮了盘踞东江的陈炯明势力，接着又回师广州，消灭了一直以“友军”名义为祸广州的杨刘滇桂联军。 1925年7月1日，广州国民政府正式成立，此时孙中山已经病逝，在苏联顾问的扶持下，蒋介石势力崭露头角，而朱培德位列十六位委员中的第十四位，地位不免有所下降，这也导致他一开始对蒋介石的存在是心存不满的。8月，广州各军依次改称国民革命军第一至六军，其中朱培德的建国第一军改称第三军，经补充滇桂联军中的云南籍俘虏，原建国第一军的两个旅扩编为第7、9两个师，另收编滇桂联军的倒戈部队为第8师，三个师长分别为王均、朱世贵和朱培德（兼任），另由地下党员朱克靖任党代表。 1925年10月，朱培德指挥所部及其他几路友军，南征雷州半岛，击溃了盘踞此地的军阀邓本殷部。次年3月中山舰事件中，一直与蒋介石不合朱培德联络其他几路友军，极力赞成毛主席提出的反击蒋军的想法，但由于苏联顾问的反对而没有成功。为了搁置内部矛盾，蒋介石提议发起第三次北伐，朱培德表示赞成，并兼任广州警备司令与北伐兵站总监。 1926年7月，广州国民政府正式出兵北伐，第三军除留下第8师23团、第9师25团留守广东外，以主力六个团的兵力参与北伐。第三军主力首先进入湖南醴陵，接着转入江西战场，击退北洋军阀孙传芳的五省联军郑俊彦、郑如琢部，接着又于11月配合友军攻占南昌，此时全军仅剩3000余人，地下党的报告称赞道：“南昌解决，自然以三军居首功。”  电视剧《开国元勋朱德》中的金汉鼎 为了补充兵力，在南昌激战的同时，朱培德联络上了正在港岛闲居的老同学金汉鼎，给他发了一笔经费，请他到湘黔边招募了2000多名流落外地的云南子弟兵，并把他们整编为独立第16师，补充到江西战场。此时，在赣南尚有在北伐前投奔北洋军阀的原滇桂联军的第1、2师，其指挥官杨如轩、杨池生在老同学朱培德的联络下，同意接受朱培德改编，这两个师与独立第16师被合编为第9军，下辖第27、28、29三个师，并由金汉鼎担任军长。 杨如轩、杨池生交出部队后，一度跑到上海去赋闲，后来朱培德考虑到自己的家业扩大了，部队应交给有旧交情、信得过的人来指挥，于是又把这两位老朋友请出山，其中杨池生任第三军9师师长，杨如轩任第九军27师师长。一同被朱培德请出山的还有老同学朱德，就任第三军教导团团长兼南昌市公安局长，朱德利用这一机会，经常给留守南昌的第三军官兵讲授革命道理，曾任9师25团营长的我军军事家罗炳辉就是这一时期接受了革命的教育。 1927年4-5月，蒋介石、何键、李济深陆续叛变革命后，朱培德率第三军主力退守九江，并趁机将留守江西的蒋军两个新编师缴械和驱逐，这样整个江西省也就成了朱培德的地盘。由于此时朱培德支持武汉的汪精卫政权，武汉方面也允许朱培德掌控江西军政大权，并将其部扩编为第五方面军，下辖第三、九两个军，军长分别为王均和金汉鼎。在补充了大量江西新兵和俘虏兵后，第五方面军总兵力猛增到六万余人。 1927年7月，汪精卫也终于叛变了革命，并要求各方面军清理所有政工干部。朱培德虽然对此表示支持，但考虑到北伐一路过来，政工干部们也出力颇多，便在将他们集中后统一立送出境，其中就包括后来的赣东北苏区创始人方志敏。解决完内部问题后，汪精卫调集唐生智、张发奎和朱培德三个军事集团，打算三路出兵，一举消灭盘踞江浙和广东的叛军。  电视剧《领袖》中的方志敏 为了响应讨伐计划，第三军主力在吉安集结，第九军（后改称第三十一军）27、28师在赣东集结，准备会合后南下广东解决掉李济深，留守南昌的只有方面军总部警卫团及第27师79团。这时为了反击汪精卫的叛变，第四方面军（张发奎部）主力与第二十军在叶挺、贺龙、朱德、刘伯承等人的指挥下在南昌举行了震惊中外的八一南昌起义，一下子打乱了汪精卫的讨蒋计划。 朱德配合起义军解决了驻南昌的第五方面军各留守单位，并宣布成立新的第九军，自认为军长，要求方面军各师、团长官都听从他的命令，加入南下广东的起义军。不过虽然各师、团长都参加过朱德在南昌举办的培训班，但大家还是只认可朱培德为老大，不敢有所轻举妄动。第九军军长金汉鼎虽然是朱德的好朋友，又接到了朱德的亲笔信，但也只是命令部队让开防地，让起义军顺利通过。 南昌起义后，蒋军趁机联合桂军、湘军程潜部反戈一击，消灭了以唐生智军事集团为首的武汉政权军队主力，攻占武汉三镇，朱培德也审时度势投降了蒋介石，并得到了继续统治江西的机会。眼看没有大仗可打，朱培德手下一些已经没啥前途的非嫡系将领，如第三军8师师长朱世贵、副师长杨育承等人纷纷辞去军职去地方当官，捞钱捞到手软，这也大大影响了第五方面军的战斗力。 秋收起义、南昌起义失败后，起义军余部转入赣西、赣南山区，当地农民运动蓬勃起来，朱培德命令杨如轩率第三十一军27师去对付，杨如轩考虑到朱德和自己关系也还不错，便对红军游击队的行动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到1928年4月，朱毛红军在井冈山已成星火燎原之势，杨如轩被迫调兵去进攻，结果在永新七溪岭遭到红军伏击败退下来，被俘492人，团长刘安华也在战斗中被击毙。  电视剧《秋收起义》中的杨如轩 此时朱培德正带着第五路军（原第五方面军）主力北上参与二次北伐，击败直鲁联军张宗昌部并打到山东境内，其中的第三军8师还在济南遇到了日本驻军的挑衅，并与日军发生部分交火。听到后院起火，朱培德有些着急，便命杨如轩指挥第三军9师返回江西去支援杨如轩。杨如轩看到杨池生说：“小心啊，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朱德了。”杨池生则满不在乎地说：“他的打法我都知道，没啥了不起的。” 结果杨池生虽握有七个团的优势兵力，还是在龙源口一战中被朱德击败，战后红军甚至还编了一首著名的顺口溜：“红军不费三分力，消灭江西两只羊（杨）。”来嘲讽吃了败仗的杨如轩和杨池生。正好这两人又非朱培德的嫡系，后者便趁着1928年9月全国军队缩编的机会，剥夺了这两位师长的兵权，把他们打发去了南京做有名无实的参议。 二次北伐结束后，第五方面军的两个军返回江西，并在全国大缩编中被缩编为第7、12师，全军编制从两军六师十八团缩减至两师六旅十二团，并由王均、金汉鼎分别担任师长。朱培德此后则逐步放弃兵权，将军队失误交给好哥们王均处理，之后他则先是做江西省主席，后又转陆军总参谋部工作，应该在民国那一票军阀里，朱培德算是比较没有野心和有公德心的。当然咯，由于历史问题，第7、12师此后依旧保持内部人事权的独立性。 1929年初，在湘军的配合下，第7师对井冈山根据地发起第三次进攻，并终于攻占井冈山，朱毛红军（红四军）被迫突围退入江西，第7师21旅旅长李文彬率部紧追不舍，一直追到广东北部的大庾时才停下来，掉头回去参加蒋桂战争了。解放后朱德在北京遇到金汉鼎时，打趣道：“那次大庾一战，李文彬要是再追，我们可就没命了。”  电视剧《井冈山》中的杨池生 第7师主力撤离井冈山后，陆续参加了平定第58师兵变、第一次蒋冯战争和平定唐生智兵变的战斗，1930年2月转驻安徽整训，三个月后又投入到蒋冯阎中原大战中，转战山东、河南，并击败了企图迂回蒋军后方的冯玉祥大将孙良诚。中原大战结束后，第7师转驻徐州、蚌埠，负责保护津浦铁路南段沿途安全。1930年底，该师又被缩为两个旅六个团，并由李世龙、李文彬分别担任旅长，之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基本没啥大麻烦。 而在这段时间里，第12师起初正在福建上杭一带围剿游击队，后奉命集结起来参与讨伐发生兵变的第58师。第二年4月，第12师34、36旅又被抽去北上参加中原大战，结果走了没多久，由原黔系第十军王天培余部组成的第36旅发生兵变拒绝北上，最终该旅被改编为福建省防军2旅，第34旅也一直留守赣州，并击退了陈毅指挥的、企图夺取赣州的红22军。 1931年5月，第12师35旅再次发生反对师长金汉鼎的兵变事件，朱德趁机将虽然是老同学却不是嫡系将领的金汉鼎撤职，并提拔自己亲信、原第7师19旅旅长曾万钟为第12师师长，算是终于控制了这支部队。而跟随金汉鼎投军的第34旅旅长马昆，因为要守赣州的缘故没有动，1932年2月，红一方面军主力再次进攻赣州，马昆在蒋军嫡系第11师的援助下守城成功，并俘虏红军师长侯中英以下千余人。 1932年3月，势头正盛的红四方面军发起著名的苏家埠战役，并包围第46师在苏家埠、韩摆渡的多个据点。为了给友军解围，王均命代师长厉式鼎率第7师倾巢出动，结果该师在漯河河岸被徐向前亲自指挥的红四方面军主力合围，六个团中有四个被歼灭，第21旅旅长李文彬仅以身免，代师长厉式鼎在师指挥所被红军活捉，后被张国焘杀害，这是朱培德的基本部队自建军以来首次遭受歼灭性打击。  《红色中华》关于苏家埠大捷的报道 1932年7月，蒋军又对鄂豫皖苏区发起第四次围剿，已经被缩编为两旅四团的第7师又参与了东线战场的进攻，虽然东线并非主战场，但第7师又遭到蔡申熙指挥的红二十五军主力伏击，第19旅38团团长高启昆阵亡。红军撤走后，王均带着一帮幕僚文人，企图攻占皖西苏区首府金家寨，捞个省主席当当，结果被友军卫立煌部捷足先登，快要到手的省主席飞了。 王均把没有省主席的愤恨都撒在苏区的老百姓身上，他命令第7、12师在大别山的所在防区大肆搜山、烧山，残杀红军伤员与红军家属，把抓来的年轻妇女都卖给上海、武汉的大型血汗工厂当包身工，倒是赚了一大笔钱。改任第7师师长的曾万钟和第12师新任师长唐淮源也在这方面干得十分卖力，战后这两个师常驻原皖西苏区的主要城镇，由于不承担追剿任务，与红军游击队倒是交战并不多。 1934年12月，红十军团出击浙皖边期间，王均调来李文彬的第7师21旅，配合其他两路蒋军围堵红十军团，并最终将其击溃于怀玉山中。第21旅因为在怀玉山中俘虏了不少受冻挨饿的红军指战员，而得到蒋军嘉奖。同一时期，红二十五军向鄂豫陕地区长征后，第12师奉命前去围追堵截，但未与红军发生什么战斗。 1935年5月，眼看一、四方面军主力都将转入陕甘地区，王均也奉命率第三军入陕，这其实他内心是非常不甘的，毕竟在安徽小日子过得是有多滋润。但蒋介石也看出第三军在安徽围剿游击队时是有多么出工不出力，便将安徽省军政大权交给与红军作战中出力颇多的第十一路军总指挥刘镇华，这等于是想向王均暗示：第三军如果想有块自己的地盘，就必须干活勤快些！  电视剧《太行山上》中的曾万钟 起初，红一方面军入陕时，与红军作战的主要是东北军，驻甘肃的第三军也没啥任务，但当1936年7月，红二、四方面军开始联合进军甘南、并喊出“消灭毛炳文、王均”的口号时，王均也不得不忙碌起来围堵红军。不过口号归口号，朱总司令也派人秘密联系老朋友王均、曾万钟，希望他们能为红军北上让出一条路，王均考虑到自己只有2.3万兵力，而红军总兵力超过5万，因此行动也不甚积极。 等红军大部队通过天水后，王均抽调第12师34旅马昆部及第7师21旅李文彬部这两个红军的老对手，组成追剿纵队“礼送”红军。追到会宁时，追剿部队与红军的后卫部队发生激战，由于滇军有飞机助战，所以导致红5军副军长罗南辉等800多名指战员在战斗中牺牲。之后王均亲自乘坐飞机去侦查双方行军动向，却意外坠机于至甘肃省通渭县马营西浪石滩，王均当场死亡。 听说好兄弟王均先自己而去，正在南京赋闲的朱培德闻讯悲痛交加，三个月后入院休养，却意外中小护士打的毒针身亡，理由是他正偷偷与反蒋势力暗中联络。不得不说笔者对这一说法还是持怀疑态度，因为朱培德自从投靠蒋介石后，为其东征西讨，可谓忠心耿耿，毫无怨言，而仅凭其两个师，绝无反蒋成功的可能，故笔者认为朱培德之死还是因为为王均去世过度伤心，加上医疗事故，才落得此结局。 全面抗战爆发后，第三军开往山西战场抗击日军，后退往晋西地区坚持斗争。次年夏，两个师都改为三团制，并退入中条山抗日根据地，在敌后战场牵制日军达三年之久。期间曾万钟、唐淮源都过了一把军长瘾，李世龙和寸性奇则分别升任第7、12师师长，其中曾万钟还一度被提拔为第二战区第五集团军司令，而昔日的悍将李文彬、马昆等却借故离开部队。  唐淮源与寸性奇 1941年5月，日军调集重兵攻打中条山抗日根据地，第三军在突围战斗中损失惨重，军长唐淮源自杀殉国、第12师师长寸性奇阵亡、师政治部主任李石安被俘遇害。该军残部突围后，虽补入第34师残部和河南省保安团，但从此便一蹶不振，一直在陕南、甘肃等后方地区驻扎，再没上过抗日一线，十年前的旅长李世龙，这会儿也终于熬上了军长的宝座。 由于第三军现状的如此羸弱不堪，终于让喜欢吞并友军的胡宗南动了念头。1944年5月，胡宗南调原第36军军长、黄埔二期生罗历戎为第三军军长，任命原第一军副军长、黄埔三期生李用章为第7师师长，任命原第七分校副总队长、黄埔四期生陈子升为第12师师长，第三军这支漂泊在外的滇军至此终于被彻底蒋系化，包括李世龙在内的原云南籍干部先后离去。 最后说一下第三军两个师的结局，全面抗战胜利后，第7师与新32师组成新的第三军，随罗历戎开往石家庄，最后于1947年10月清风店战役中被解放军华北野战军全歼，军长罗历戎、师长李用章全部被俘。而第12师则被缩编为整12旅，参与了胡宗南集团进犯延安之战，曾先后在1948年4月史家河战斗、1948年10月荔北战役、1949年8月子午口战斗中遭解放军重创，最后于1949年12月在四川德阳向解放军投降，官兵全部被补入解放军各部。  电视剧《解放》中的罗历戎 可以说，虽然战斗力不怎么样，但滇系第三军的历史贯穿了国民党在大陆军事力量从创建到消亡的全过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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