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了昌给我画的第一幅画。 画面以一个人的肖像为主体——当然,他就是康老师本人了。 有些凌乱的头发,架着黑框眼镜,没有画眼球(为什么?难道老师无眼无珠?)没有画鼻子(为什么?难道老师不需要呼吸点新鲜空气?)两边嘴角下垂着,似乎在生谁的气或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宽大的脸庞,整个表情严肃呆滞。细长的脖子,宽阔的肩膀,感受很多力量一般。 人物的左侧画了一个语言框,上写九个字:“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
看到这里,我噗嗤一声笑了——这不正是我最近最爱在学生面前讲的一句口头禅吗?
二十五年前,我分配到农村初中教学。 首次登上讲台,一脸青葱懵懂。 年轻的时候,第一届学生最大的年龄与我相仿,相差不到两岁。 那时,一入职就教初三年级,记得第一节课就讲戏剧《白毛女》。 我把教参书上能写的材料,全部抄到了课本上,又认真写了教案。 到上课时,我紧张地登上讲台,只看到下面学生一眼,只觉得教室正中间坐着的一名眼睛大大、嘴巴大大的女生一直盯着我看。 我马上低下头,只顾讲自己的课。 说是讲,其实是照本宣科地读抄到课本上的知识点。 一节四十分钟的课,我只讲了二十五分钟就讲完了。 只好马上布置作业。 年轻时候的第一节课,二十五年来,还记得! 年轻的时候,农村的校园生活单调且单纯。 年轻的时候,还没有双休日。只有周日一天的假期。 每每周日下午就要到提前到十余里外的学校。 偌大的校园,只有我一个人。 年轻的时候,没有电脑没有网络,只好读书来消解孤独寂寞。 年轻的时候,没现在这么匆忙。 年轻的时候,头发还是一丛乌黑的细发。(这个是重点!)
数年后,人过中年,感觉头顶渐趋“凉快”,秀发渐趋稀疏,似乎也渐渐杂乱,油腻起来。 如今,我要面对的学生与我相差近三十岁! 我不再是大哥级,而是大爷级老师了。 我总不自觉地向学生吹嘘:“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 其实,我年轻的时候,还是在学校,还是做老师。 农村的教书生涯,没有使我沉沦,这是我惟一欣慰的。 二十五年的教育生活,十五年在农村,十年在县城。 有人说:世人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还好,我没有停止前行的脚步. 因为,我不想当我真正对自己的孩子们说起“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这句话时,却没有可供夸耀的资本。
一则寓言中说: 唐太宗贞观年间,长安城西的一家磨坊里,有一匹马和一头驴子。它们是好朋友,马在外面拉东西,驴子在屋里推磨。 贞观三年,这匹马被玄奘大师选中,出发经西域前往印度取经。 17年后,这匹马驮着佛经回到长安。它重到磨坊会见驴子朋友。老马谈起这次旅途的经历,神话般的境界,使驴子听了大为惊异。驴子惊叹道:“你有多么丰富的见闻啊!那么遥远的道路,我连想都不敢想。” “其实,”老马说,“我们跨过的距离是大体相等的,当我向西域前时的时候,你一步也没停止。不同的是,我同玄奘大师始终如一前进拓展,所以我们打开了一个广阔的世界。”
我不想做那只驴,虽然,离做玄奘的马还有差距。 只有时间没有刻度,只有年轮没有深度,只有流逝没有浪花…… 这样的教育生活,不过是在校园的磨坊里打转而已。 校园还是校园,只是心境不同,追求不同,目标不同,让人变得不同。
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梦想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如今,梦还在做,却心已沉静。 校园虽小,也是道场。 修行自我,不必去终南山。 在学生的纯净笑脸中修行自己。 在师生的无邪对话中修炼自己。 育人先育已,何尝不是一种境界!
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 不是在炫耀什么,只是在向学生彰显老师的心境,同时,更重要的是提醒自己青春不再,提醒学生珍惜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