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辑/霞满天 审核/禾秀 上一期(↓) // 我只有一双无能为力的手 ” 老父亲坐在轮椅上,看着我 嘴唇反复嚅动着 他的有声世界变成了单行线 看得见花开花落,听得见时钟走动 却只能掩藏起心底的雷鸣 我向他伸出手,他向我伸出手 两条小船系在一起 体温传导着体温,脉搏和脉搏共振 这个给我挡过风,遮过雨的男人 最需要我的时候 我却只有这一双无能为力的手 倾尽全力,也无法置换出 他轻轻唤我乳名的声音 // 为一个活着的人准备寿衣 ” 一生高傲的父亲活在卑微里 卑微得让我想起小时候向他苦苦乞求一颗糖果 自从他不再大声呵斥我们 自从他的目光越来越柔软 我发现他真的老了,也糊涂了 糊涂到有一天让我为他准备寿衣 他说的时候一脸平静 他刚说完这件事,天上忽然下起毛毛细雨 越来越深刻的日子里我惶恐不安 想到那些如戏服一样的寿衣 如鲠在喉,我忽然害怕 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像他一样老去 老到心里寸草不生,把死亡当成儿戏 那天我把他推到太阳底下 阳光如炬 尘埃从他的身体四散奔逃 就像我,一夜之间败光了所有的家底 // 假牙 ” 水顺着我的手指游动 手指在父亲的牙与龈之间游动 附着的粮渣和菜渣也在游动 父亲为那些粮食和蔬菜怜惜 他说,我那些牙还在该多好 我不会丟失一粒粮食 一粒粮食就可能救活一条人命 父亲常常半夜的时候叫醒我 问我,我的牙呢我的牙呢 我答不上来 心脏一阵一阵地悸动 // 父亲的履历表 ” 纸寿千年。我不知道所指的 是不是这种纸 我更愿意相信 是你亲手写下的那些汉字 有的规整,有的潦草 从你出生到退休 一笔一画都裹着风雨 我仔细辨认,轻读 走进每一段情节深处 当你的手再也拿不动一支笔 当你的嘴里再也发不出微弱的声音 我就默默地把它收藏起来 作为来世相认的凭据 // 自言自语 ” 我想六亲不认地活着 我的身体长高一寸 快乐就矮下一寸 父亲的脊背就弯下一寸 母亲的炊烟就瘦弱一寸 我想和他们做兄弟的想法也失败了 我的大哥 正一点点变成我的父亲 他们就像树根 永远匍匐着 一点点托举着我 有多少次啊 多少次,我觉得自己像一片叶子 在风中变薄,变轻,变脆 快被吹落到远方去了 // 梅花簪 ” 我出生时 祖母已去世十年 依偎在她怀里撒娇要糖 是我多年的愿望 今天 她用一枝梅花簪和我相见 让我遥想她出嫁时的景象 她养育一大群儿女的景象 她由青丝变白发的景象 此刻,我把这枝簪子贴在胸口 就像我把头贴在祖母的胸口一样 // 半个烧饼 ” 从县城到省城 从一零五医院到省四院 从面黄肌瘦到胆管癌 母亲啊,我不知道你身体里 还存放着多少隐疾 从放弃手术到决定回老家 你一念之间的事,对于我 却像你偷偷放在包里那个 被我咬过一口又随手丢弃的烧饼 那个月牙般的伤口 在多年之后,还隐隐作痛 // 清明 ” 墙外的桃花总是越界 越过一朵我就掐下一朵 像掐灭一朵火焰,落地成灰 萼片纷纷零落成泥时 清明就到了眼前 竹篮里装满春雨 到山岗上泼洒 母亲坟前那一棵桃 十年了 从来只摇曳,不开花 // 自画像 ” 我有一竹筐的愿望 已悉数落空 比如千里走单骑 比如英雄救美 比如一柱梵香袅袅 比如高山流水,红楼西厢 一辈子要比想像的短很多 且路上塞满喧嚣 有时,一只无辜的蝴蝶 也需侧身而行 事实上,我只是 一只搬运生活的蚂蚁 每天匆匆忙忙 只为躲避一场滂沱大雨 ![]() 作者简介:任胜强,网名狼行千里,河北阜平人,自由职业者。喜欢交友旅行码字,偶有作品发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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