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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岛屿读书 | 苏童:你看沈从文怎么写湘西的

 对岸合欢树 2022-12-12 发布于河北

外景纪实类读书节目《我在岛屿读书》近日上线。节目组在风景优美的海南分界洲岛打造了一家真正的面朝大海的“分界书屋”,邀请作家余华、苏童、西川、旅行博主房琪作为常驻主理人,程永新、叶兆言、祝勇、欧阳江河、黄蓓佳、肖全等一众文艺界好友也将作为嘉宾一一来访。围绕这间书屋,白天他们阅读、会客、交谈,夜里他们轮流值班,用日记记录刚过去的这一天。他们以一种轻松愉悦的方式聊文坛往事、谈阅读、写作与生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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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中,余华、苏童向房琪推荐沈从文的作品《边城》《湘行散记》时,有如下对话:

苏童沈从文这样,大家一看就是《边城》《湘行散记》。

余华:写得非常好。

苏童:太好了。

余华:写得太好了。可以去找来看一下。

苏童:刚才那个书屋里头有沈从文,我刚才在翻有没有沈从文,一眼就翻出来。你看的时候,我觉得你从此会喜欢上了这一类的文学。

余华:对,我觉得就是要读一下沈从文。

苏童:所以就是说你读什么,就是我说一个引领,其实很重要的,就是一下子把你引领到这了,你就会有兴趣。

余华:这也是一种缘分。就是很不巧,你想读一下沈从文这样的作家的作品的时候,可能刚开始读到的某几个作品,把你拒之门外了,但你要是读他们另外的作品的话,你一下子他们又把你抓进去了。

苏童:你看沈从文怎么写湘西的。现在很多人对湘西的精神上的那一种召唤,其实很多是跟沈从文有关系。突然别人会知道湘西,想到凤凰,然后各个水系,因为它全是水,它的山。我们前不久正好去湘西,对于我们来说就是阅读最后给人留下的印象,你一到湘西,马上脑子里跳出来的关键词是沈从文。你看文学跟那一个地方的影响,就如具有震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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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岛屿读书》制片人颜小可说:“一个读书类节目,评判它成功与否,就是你看完之后,是否有去翻开几本书读一读的冲动。”如果你喜欢沈从文,向往湘西,就去读一读《边城》《湘行散记》吧!

《湘行散记》编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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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凌宇

沈从文的散文创作在纵向发展上,因表现形式的差别体现出三个阶段的不同风貌,本卷分别选取的20、30、40年代三个时期的代表作,展示出作者对生命意义始终如一的探究。

早期散文比同期小说更受青睐,一发表即获得林宰平、徐志摩等老一辈学者的肯定和欣赏。如沈从文自己的评价——他是刻写生命的痕迹于纸上,以《市集》为代表的一系列回忆故土风情篇章,印象式地写出因灵魂受伤而产生的还乡感悟,传达出当时刚刚走进社会的知识青年在人生道路上艰难跋涉的种种情怀。然而,纤弱的忧伤和童年的欢欣尚无法支撑起“生命”那个深刻命题的演绎。

随着创作走向成熟,沈从文三十年代的散文,铺陈出一个广阔的风景连轴画卷和历时的社会变迁现场。在貌似“山水诗”和“物产志”的背后,是作者对生命深沉的爱。往往在虚实相间的叙事写景中触景生情,将那些曾经与自己生命不可分并为之梦魂牵绕的日常人生小景,纳入民族千百年的历史空间予以观照。

小小灰色的渔船,船舷船顶上站满了黑色沉默的鹭鸶,向下游缓缓划去了,石滩上走着脊梁略弯的拉船人。这些东西于历史似乎毫无关系,百年前或百年后皆仿佛同目前一样,他们那么忠实庄严的生活,担负了自己的那分命运,为自己,为儿女,继续在这个世界中活下去。不问所过的是如何贫贱艰难的日子,却从不逃避为了求生而应有的一切努力。在他们生活爱憎得失里,也依然摊派了哭、笑、吃、喝。对于寒暑的来临,他们便更比其它世界上人感到四时交替的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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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下层人民生活的艰辛与生命庄严并存的生存本质,经由具象到抽象,所述人事,已不仅仅是湘西地方人生的哀欢的写实,而成为整个民族千年人生哀欢的缩影。与史籍所载的“另一群人”的历史相比,这千年如一日的恒常人生哀欢——一部真正的民族历史,却遭到背弃和遗忘,由此生发的无言的哀戚——超越了对下层人民的同情层面的“人生悲壮心悸”,化为作者穿破时空的情感音响。

《湘行散记》和《湘西》可以同小说《边城》和《长河》互文理解,它们都是作者两次重返湘西所得。迥异于小说“牧歌氛围”“乐观超越”,散文饱含沉甸甸的责任意识——面对一种特殊的历史场域,追溯神性生命的始终,透过表层的血与泪,体验一份人生的庄严。统摄到作者巨大悲悯情感下的书写与反省,是将尖锐的民族问题与社会矛盾,融汇在人事的叙述中。《沅陵的人》、《沅水上游的几个县份》、《桃源与沅州》等反思“文明”与“堕落”的复合关系,《凤凰》、《一个多情水手与一个多情妇人》沉醉在爱的憧憬里流露出对爱的毁灭性的隐忧,《虎雏再遇记》、《箱子岩》感动于原始生命的力量同时也流露了原始生命活力无从改造与转移的忧惧感。由五四时期兴起的中国现代散文,至30年代,创作多以小品形式为主。收入《湘行散记》、《湘西》中的散文,既能各自独立成篇,又从总体上具有内在的整一性。这种散文长卷的独创,发展了散文艺术的表现形式,开拓了散文创作的意义空间。

《湘行书简》由一组信札集成,是《湘行散记》的母本。1934年因母亲病危,沈从文匆匆赶回湘西。行前,他与夫人张兆和约定,每天给她写一封信,报告沿途所见所闻。这组书札,便是践履这一约定的产物。《湘行散记》便是根据这些书信积累的素材写成的。从《湘行书简》到《湘行散记》,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从材料到创作的极好范例。那些记录了他们彼此思念的文字是作者性格和情绪的真实写照。书简一方面拥有追求思想性和艺术性的散文作品所不具有的自由,可以由此洞悉作者当时的处境以及内心的矛盾苦闷;另一方面,在水火刀兵三灾六难中保存下来的书信,更是对历史以及作者所创作的小说、散文的一个有力佐证。

抗战暴发后,沈从文寓寄云南。其散文在内容与写法上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和“魇”系列散文相辉映的《烛虚》,标志着创作的全面“向内转”。与《湘行散记》、《湘西》等写实记闻相比,后期散文不以对地方自然与人生风貌描写取胜,而是由对外在现实的叙写返归到对主体内心烛照。现实与抽象观念错综而成的繁复图景,以及其中蕴含的个人精神无所皈依的痛苦,包括思辨中由诸多二元悖反所引发的不安与焦虑,加剧了阅读的歧义性和含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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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主人公身陷人性沉沦的现实,力图趋避还是徒然的焦虑交织在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独有的生存体验中——于日常状态的生存中窥探出隐伏的裂隙,意识到生命的自我迷失。由外部具象进入对人生带普遍性的整体思考,用沈从文自己的解释就是“从生活中发现社会的分解变化的恶梦意思”。②他所选取的那个抽象的世界,表面上看来是观念的世界,是思想应对现实危机和个人困惑的场所,但那个充分个人化的精神状态,并不是与外界隔绝的结果和形式,而是作者直接置身于纷繁芜杂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中,以一己之心,进行激烈的摩擦和抗争的体会。虽为散文,但文体已不纯粹,抒情、议论、状物、叙事缠杂在一起,使文字凝聚成为一个整体的,是一以贯之的对“生命”的思考。恰似一幅以人事、景物、回忆、想象为经,以极富哲学意味的思辨为纬,交织而成的斑斓织锦。

为了克服40年代中国现实危机和消解个人的焦虑,沈从文“抽象”的抒情,总是与具体的现实紧密相连,并与具体现实搏战不已:“我看到生命一种完整的形式,这一切都在抽象中好好存在,在事实前反而消灭”。③《昆明冬景》、《云南看云》、《一个传奇的本事》所描述的社会人生和自然现象,不过是社会大人生的象征和缩影,从它们的命名中可以看到的客观存在,在行文中却又飘移不定,只有紧紧抓住贯穿始终的主体内在情绪,才不会迷失在作者有意营造的意境里,进而明察到那些个人主观的情绪,纠结在“抽象的抒情”里激烈对抗的矛盾:沈从文通过带象征意味的生命外部形式返归到主观精神领域进行观照,走向人生抽象,而游离在现实外的生命意味着意义悬置,因此抽象面临对现实的回归——这是不可回避的心灵失衡。这源于信仰坚定,却不知道具体的样式;追求理想,又无从把握;对一切政治的怀疑,又使他陷入了从精神到精神的封闭思辨。

即使这样的局限造成抽象和具象剥离,也无法遮蔽沈从文关于人的存在与文化属性哲学思考的光芒。在建立抽象之域和生命意义探求的悖反性中,作者寻找到一条平衡路径,便是用文字作工具,摧毁迷失人类本性的现存有形社会和无形观念,即通过“经典的重造”,使生命重返人类生存的具象。生活在抗战时期大后方的沈从文,从民族生存现实出发,又回归民族的未来生存,同时,在思辨过程中涉及的战争与和平、生活与生命、真实与虚妄、生与死、美与爱等一系列问题,又超越民族生存的时空而具有普遍的人类意义,这也是沈从文包括散文在内的整个文学创作的最大价值体现。

为了尊重并保持沈从文作品文字的原貌和风格,只要不是明显的错漏,这套文集一律不作改动,特此说明。

【注释】

①见《沈从文全集》第11卷253页,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12月版。

②见沈从文《题<黑魇>校样》,《沈从文全集》第14卷471页,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12月版。

③见沈从文《生命》,《沈从文散文全编》下册第539~540页,浙江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

编辑:刘艳

二审:樊金凤

三审:胡晓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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