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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岁迎来“井喷”!作家叶兆言:我就是一意孤行,奋不顾身地写

 置身于宁静 2022-12-13 发布于浙江

四十多年前,叶兆言开始写小说。

虽然经历过五年任何文字也发表不了的时光,但他却始终坚持在写,基本上没停过笔,总是在写,写,一直熬到了今天。

《仪凤之门》 叶兆言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如今65岁的他迎来了“井喷”。在不久前的上海书展上,他带来了长篇新作《仪凤之门》。4年前的上海书展他带来了长篇小说《刻骨铭心》。期间,他还完成了非虚构的《南京传》,并陆续创作了多部短篇小说。

“有一阵状态奇好,每天差不多干十个小时。一天写下来,天昏地暗,天旋地转。”

当他把这种感觉说给家人和朋友听时,他们都有点担心,说你不要命了,都是老同志了,不可以这么玩。

但叶兆言对自己能有这样的状态,其实很得意,“毕竟我已六十出头,本钱怎么再能和年轻时相比。”他说,“我现在就是一意孤行,奋不顾身的写。”

文学创作就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

文学创作就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叶兆言说,写上一部长篇小说《刻骨铭心》是2017年,写得很累,很苦,最艰难的时刻,他非常沮丧地对女儿说,这很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部长篇。

然后,终于写完了,终于完成了,松了一口气,又接着开始写非虚构的《南京传》。

叶兆言

对叶兆言来说,写《南京传》是一种别样体验,当然也是很累,很苦,然而与写小说不一样,它好像更从容,更另类。

“整整一年,又回到当年读研究生的时代,完全恢复学生模样,这一年,就是孜孜不倦地写,查书,核对资料。接受记者采访,我形容这一段日子,仿佛在写学位论文。”

写完《南京传》,有一段日子,他突然发现写作变得比较容易。 “我突然对短篇产生了不可遏制的激情,结果在短短的时间里,连续写短篇,只用了一年,竟然又可以编出新的一卷。加上以前出版过的三卷,新旧组合,可以重新出一套五卷本的'短篇小说编年’。”

叶兆言短篇小说编年(5卷)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21年,叶兆言的短篇小说,开始在不同的文学刊物上,时不时地冒出来。有人跟他开玩笑,“说你老人家真厉害,怎么像井喷一样,突然写了这么多的短篇小说。”

叶兆言嘿嘿一笑:老夫聊发少年狂,这么慢腾腾的,不急不忙,一篇又一篇往外投稿,目的只是为了掩护一部新的长篇。这个长篇就是《仪凤之门》。

“一方面,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又在写长篇,另一方面,说干就干,说开始就开始了。”

直到《仪凤之门》完成,他才向杂志投出了最后一篇早已完成的短篇。

“我从来不是卖地方土特产的人”

长篇小说《仪凤之门》,故事以南京城的北大门仪凤门为原点发散出去,将南京近现代的历史融会于以杨逵男主角为首的命运浮沉之中。

《刻骨铭心》叶兆言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中篇小说集《夜泊秦淮》到“秦淮三部曲”《一九三七年的爱情》《很久以来》《刻骨铭心》,从非虚构的《南京人》《南京传》到《仪凤之门》,在叶兆言的写作生涯中,一个绕不开的地标是他生活了六十多年的地方——南京。

《南京传》 叶兆言著 译林出版社

他说,“我最初的动机,是想写一个过去历史中的现代化故事,我的背景放在南京,我更顺手一点。但如果放在上海也是可以的,放在长江沿线有相似历史条件的城市都可以。”

叶兆言说,我选择了长江边,长江很适合写现代化和开放这样的题材。

过去的几年里,叶兆言搬到长江边居住。“就在我的窗下,浩瀚长江突然拐了个弯,它不再是从西边过来,而是浩浩荡荡南下。江流有声,长江对于我来说,一望无际,看不到尽头。感谢滔滔不绝的长江,它让人产生无尽的遐想,给了我相当多的能量。”

《仪凤之门》是一部发生在长江岸边的故事,风云变幻,从晚清写到民国,写到国民革命军进入南京,国民政府正式成立,以及之后南京城内外多种军政势力更迭……

“我这个小说并不只是一个关于南京的小说,我经常会被贴上标签,被包装成南京的一个代表。仿佛我开了一家店,专门卖南京土特产。这或许让我获利,但我很清醒,一个作家只是卖土特产,就没有意义了。如果让我开一个店,绝不卖土特产。我认为文学是国际性的,世界性的,我不喜欢'越是地方的,就越是世界的’的说法,我的文学观是,'越是世界的,就越是地方的’,好的世界文学对所有人都适用。”

奋不顾身,不知疲倦地去写

谈到写作过程,叶兆言表示,“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在跟自己较劲,写长篇的痛苦实属自然,写不下去的时候,也是经常。对于家庭中的其他成员来说,一个在写长篇的人,精神状态基本上就是不正常,因为在写长篇,因为在工作,他可以喜怒无常,可以任性,可以蛮不讲理。”

他说,“我不太愿意再对女儿说,这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但是在真写不下去的时候,在大脑缺氧的时候,在眼花缭乱的时候,内心深处不止一次闪过这样的念头。”

在他看来,一个人不可能永远能写下去,筋疲力尽是自然的事情,写作者最后注定要以失败而告终。写不了和写不下去是必然的,我所以要奋不顾身,不知疲倦地去写,完全是因为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虽然有痛苦,但写作的快乐,同样也是掩饰不住。

《仪凤之门》 叶兆言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关于写作,我属于人老心不老。在过去的岁月,我更多的是沉浸在写作的得意之中。事实上,写《仪凤之门》期间,人们在谈论这一年杂志上我陆续发表的短篇小说,我恨不能跟别人大声宣布,说我正在悄悄建造一栋长篇小说的大楼。”

《仪凤之门》到底写了什么?叶兆言说,自己最不擅长的就是给自己的书做广告。“很厚的一本书,当然会有很多意思,有很多故事,有很多掏心窝的话。总结和评判这类的事,应该交给读者去做。”

“非要做广告的话,只能说这本书写到了女人如何给男人力量,写到了爱和不爱如何转换,革命如何发生,财富如何创造,理想如何破灭,历史怎么被改写。”

叶兆言表示,“究竟怎么回事,最后也还是要看了小说,才能跟大家解释清楚。”

对话叶兆言

“写作就像做买卖,能做一笔是一笔”

叶兆言

记者:四十多年前,你就开始写小说了。写作生涯中,有什么是比较难忘的?

叶兆言:上世纪80年代初写作,我曾经有5年发表不了一篇小说。我不停地被退稿,有时候,一篇小说能被退10几次。退到最后,我觉得自尊心也很受伤。高晓声就对我说,你不用投稿了,你就写吧,写了搁在抽屉里。然后我就写了,有一天,某一篇小说发表了,后来走上文坛的路就顺起来了。老是被退稿,就像追一个喜欢的女孩,如果你对她不痴心,就放弃了。也有可能一开始未必是真爱,但是老被拒绝,最后追着追着变成真爱。

记者:一个人进入60岁后是一种什么状态?为什么你的写作出现了“井喷”?

叶兆言:我一直是个慢吞吞的人,“井喷”是一种误会。我有时写了长篇放在那里,又写短篇,然后再发表,别人以为我在写长篇,其实我在写短篇,备上10个短篇,一下子发出来,人家觉得你是“井喷”,其实不是这样,我只是准备了一些“粮草”放在那里。

记者:写《仪凤之门》,是一个怎样的过程?

叶兆言:在写作的一年期间,我几乎都是天不亮就开始工作,窗外渐渐明亮,长江在晨雾中显现,有时月圆,有时月缺,时空就这样被穿越了。逝者如斯,盈虚者如彼。

记者:这部小说有多少真实性?

叶兆言:我不会说它是一本靠真实取胜的小说,在虚构的文学中,当然要真实,要有非常扎实的真实,然而一部好的小说,真实又往往可以忽略不计。真实可以随手而来,真实不是目的,好的小说永远都是要写出不一样的东西,要无中生有,要不计后果地去追求和创造。

记者:你怎么看待“高产”和十年磨一剑?

叶兆言:之前,余华曾警告过我,叶兆言你不能再一部长篇接着一部写了。别人说叶兆言你很高产,其实这是一顶“绿帽子”,我知道它背后的潜台词。大家现在都希望一个作家十年磨一剑,你得悠着点,要不然人家觉得你粗制滥造。其实,一个作家十年只写了这一本书,只能说明十年中他没怎么在写。文学是发自内心的东西,不是简单靠打磨的,十年磨一剑,这个剑恐怕早就锈坏掉了。

记者:一个作家最大的恐惧是什么?

叶兆言:写作最大的恐惧是写不下去,我一开始写作,就有这样的恐惧, 我不是很自信的人,尤其当我成为职业作家后, 我一直恐惧写不下去。我也非常理解,海明威为什么写不下去要自杀。你们看到的是一本本书出来,而我面对的,是一天接着一天每时每刻写不出来,这才是一个作家最真实的状态。在我写作记忆中,最多的是困难,是写不下去。比较幸运的是,我还能够坐得住。就像我父亲一样,永远坐在写字桌前。一个作家不在于你写了多少东西,而是你在不在写,就跟一个运动员一样,你在不在打球。这是老天爷赏饭吃的事情,演员上舞台,你不知道自己可以唱到哪一天,所以要珍惜。达到什么成就不重要。

记者:对你来说,写作意味着什么?

叶兆言:像我这么一个无聊的人,不写作肯定活不下去。我的生活离不开这个。真的不能写,我会怀疑活着的意义。我的眼睛不好,对此我非常恐惧,我太太和女儿也很担心,让我注意眼睛,但她们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写不可能。

记者:这么多年写下来,写了这么多,已经出了这么多本书,你会一直这样写下去吗?

叶兆言:写作就像做买卖,能做一笔是一笔,能写一天是一天,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像职业运动员,多打一年是一年,不知还能打几年,人家看来你该退了,该淘汰了,你还硬撑着。我这么做,连证明自己都说不上,你能打就打,反正迟早要退役的,作家退役很悲惨,你写不了了,但每个人总有那一天。所以,趁着还能写就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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