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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洪俠|看不见的海盗

 胡洪侠 2022-12-14 发布于广东

从所谓“海洋文化”角度看,嘉庆年间华南海盗的兴起与平定是件大事,其与地缘政治、海上贸易、国际关系、海上剿匪等都有密切关系。

可是,如果从“陆地文化”看,可能就不觉得海盗有什么研究价值。这几天我从博尔赫斯小说《海盗郑寡妇》读起,开始搜读华南海盗史料,发现许多有趣的文献,更发现不少“有意”的空白。

比如《靖海氛记》一书,简直神神秘秘,作者生平不详,国内连原书都难得一见。可是,这本书刻印成书第二年,英国就已经有了译本,大英图书馆至今藏有原刻本。这是因为英国人要和大清搞海上贸易,才特别重视海盗史料吗?这个说法若成立,那我们这边从前对海盗文献与研究的不重视,大概也是对海上贸易不重视的缘故了。

今晚翻1997年版《宝安县志》,也未发现什么海盗在宝安活动的痕迹,只“大事记”中有一条:

1810年,著名海盗张保仔投降。

看来当年修志人员虽然不愿给海盗更多笔墨,但还是把张保仔归入了“宝安人物”。至于郑一嫂(郑寡妇),不出所料,一字不见。

“大事记”中还提到“山盗”。宝安有山有海,盗的品种也算是山海俱全:

1647年,山寇陈耀破大鹏所城,劫掠而去;后盘踞梅沙、葵涌一带达九年之久。

1987年版《宝安县志》倒有一些明清海防军力配备的史料,还算详尽。不过,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嘉庆年间华南海盗的规模与战力,就知道当年新安县面向海洋准备的那点海防实力,实在是不堪一击。

我抄若干条在下面:

1381年,设大鹏守御千户所,隶属南海卫(即今日惯称之“大鹏所城”)。

1573年,析东莞县,置新安县,属广州府。彼时新安县有7608户,33971人。同年,赤湾左炮台建成。旧址今尚存。

水寨 明清两代相沿,南头寨备有寨船,明万历十九年(1591年)有112只。天启元年(1621 年)拨 33只归香山,本寨尚存79只,后将12只小渔艇改装为 4只六橹船,共备有寨船 71 只。清乾隆五十九年(1794 年)改称新安营,裁汰橹桨船、三板船、琶艇等7只,制造战船式的米艇大、中、小型,本寨有大型米艇3只、中型2只、巡逻船1只,辖汛佛堂门、龙船湾、洛格、大澳、浪淘湾、浪白明6处,主要职责是守海防、防蛮寇。大鹏寨,清康熙年间改称大鹏营。乾隆五十九年备有大中型船艇9只、内河桨船5只、快哨船3只,主要职责是御东北海面蛮寇。

兵力配备 清顺治初年,置大鹏所防守营,设防守千总1员,兵300人。康熙七年 (1668年),大鹏营归惠州协所属,新安营不辖大鹏,而大鹏仍兼守防新安。康熙四十三年,定营制,大鹏设立水师营,添设游击1员,中军守备1员、左右哨千总2员、左右哨把总4员,兵800人(其中步战兵190人,守兵610人)。雍正四年 (1726 年),裁游击改设参将1员,添设外委千把总7员,隶属水陆提标统辖。嘉庆十五年(1810年),水陆分开,改归水师提督统辖,称为外海水师营,驻防新安大鹏所。道光十一年 (1831年),大鹏所设参将1员,分设左右两营,左营下设左右哨,各设把总1员、守备1员、千总2员,驻防九龙、海口二讯;右营驻东涌所城,设守备1员、千总1员,专防大屿山讯。

大概和海盗的交战实在乏善可陈,或者文献无征,这一版县志中的“战事选录”部分,只选录了屯门之役(抗击葡萄牙人)、九龙之战(抗击英国人)和反展拓香港界址斗争与三洲田起义。

还有一事也很奇怪:大鹏所城赖恩爵的父亲赖鹰扬(又做“赖英扬”)本是与海盗作战功臣,《清史稿·列传》中都铺叙他的平海事迹,可县志的“人物传略”中却不见有此内容,只是泛泛地说:

赖鹰扬(生卒年不详),宝安县大鹏镇人。嘉庆十八年 (1813 年)任千总兵,嘉庆星市赏给他头等出力银牌一枚。嘉庆二十二年升任虎门石营中军守备。道光七年 (1827年)任平海参将,道光十八年任浙江定海镇总兵,卒于任上。

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传略”中关于刘起龙的条目,倒不避他的“海盗战功”:

刘起龙 (1812—1830),字振升,宝安县大鹏镇人。行伍出身,初人大鹏营,嘉庆十七年(1812 年)升水师提标右营,翌年迁东山营守备,后又迁硇州营守备。当时海盗为患,刘身先士卒,作战机智勇敢,屡立战功,遂不断迁升。嘉庆二十二年升南澳镇标游击,道光三年(1823年)升南澳镇总兵,道光六年升福建水师提督。道光十年,刘在巡南北洋时以身殉职,道光皇帝诰封他为 “振威将军”。

读书有时候确实不能认真。把辛弃疾那两句词改改也合适:近来始觉今人书,信着更少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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