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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之外(二)

 察右中旗人故事 2022-12-20 发布于福建

本文作者:常永明


上篇:
意外之外(一)

周震水有一件事压在心头,就是李银花,他想抽个空儿,找一下冯金粟,他想促成这两个人的婚姻,李银花的状况让他隐隐不安。

冯金粟的事业蒸蒸日上,广播站的自行车棚竟成了各单位的样板。简言之,古朴中流露出现代建筑元素,似长廊,又似短亭连短亭,柱子上让邢润牛刻了一联:广似清风吹东南西北,播如春雨洒五湖四海。

生意自然来了。冯金粟暗中施用娴熟的手段,借公家之水,浇私人之园。门路越来越广。他们私人收入愈来愈丰厚,金粟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哭穷猴回去交款的哭穷花样也越来越多样化。把冯金粟的建筑队描绘得暗无天日,“一穷二白”。于是,穷讲究精细鬼老婆相约进城探夫,哭穷猴闻信,急忙作了一番布局,穷讲究精细鬼在垃圾堆边捡菜叶,不过没有听哭穷猴安排捡到能吃的东西就吃,两个女人当时就要拉着自己丈夫让回家去,精细鬼哭丧着脸说:“签了合同,现在回去要赔一百多块钱。”进了县城干活儿的人,村里传得生不如死了。比起他们,广大社员则认为自己这磨阳工干活儿,舒适自由得很了。只有张长贵微微一笑,没说话。

冯金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装穷,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长期在外。当把一叠人民币交到他们家人手中时,女人们明白了一切,而且更会装穷,并且把冯金粟父子俩诅咒得人非人鬼非鬼。

金粟的日子也并不顺心,他爹捡回的老太太还是没有人认领。范芳芳地方新闻播了,刘二虎当地奇闻栏目说了。

老太太有时真让他爷俩哭笑不得。近日里,每逢吃饭,必须让他爷俩搞“早请示”“晚汇报”那个仪式,这是几年前的事啦。为此,老太太训话冯六:“你个死老头子,一辈子绷个犟劲,左邻右舍都在做,你偏不干。这下好啦,办你学习班啦,舒服啦,你还吹胡子瞪眼的,我不知道上辈子欠你欠了多少债,几时能还完……”再加上范根喜在一旁“煽风点火”,这老太太想了一出又一出。不过,大家已看出些端倪,老太太的老伴儿应该去世了,生前并不是省心人,吃喝嫖赌不知哪一样让老太太吃尽了苦头。好在老太太非常勤快,把饭菜调剂得越来越有味道。大家都非常高兴,但冯金粟却越来越不安,眼见老太太神智是有问题,送又送不走,用也用不得,让人家家人知道,这成啥事啦。而且,把自己的老父亲当成出气筒,动不动训一顿,语气内容竟像自己母亲,可惜自己的母亲生前则总是逆来顺受。此刻,金粟则把老太太当母亲了,一个凄苦的灵魂真能寄托在某个活人身上,把一生的委屈发散出来,这才是真正的天遂人愿啊。冯金粟于是发自内心地叫起妈来了。

范根喜则总是怂恿冯六圆房:“六哥,你总去干扰彩灵和乌书记,色心未死,何不收拾了这老娘们儿。”其实,冯六虽说偷盗,但是人还正经些,范根喜越这样说,他越躲着老太太,编着瞎话。晚上就和大家挤在大炕上,倒是金粟在晚上陪伴老太太。

这一天,来了个小后生,一脸女相,用自行车驮个菜篓在门口卖菜,冯六一问价,比集市便宜了许多,正在拣菜时,老太太跑出来:“死老头儿,昨天买的香菜还有啊,日子还有这么过的?”卖菜的小后生怔怔看着老太太拧着冯六的耳朵。便问:“她是你新娶的老伴儿吗?”冯六直起身来:“我的妈,不,祖奶奶。”

小后生望着这老两口许久……

这小后生几乎天天来,但不定时,带来的蔬菜很新鲜,要价则比市场便宜一半,冯六乐甸甸把每天的买菜单拿给儿子,金粟把钱给他。当然,饭菜则日渐丰富,每逢吃饭,老太太一定喊:“大黑二黑妞妞吃饭啦!”范根喜粗一声细一声地应和,大家自然要笑上一阵了。

卖菜小后生有时早有时晚,此日来得早,金粟正给老太太梳头,小后生把菜送到厨房后,静静看着老太太梳头。“三黑子,给我梳个羊角辫吧。”金粟卟哧一笑:“妈,这可不行,那样就成老妖精啦。”小后生也笑了,问道:“这是你妈妈?”金粟叹口气,“是一个月前,我爹放夜马从镇西乱坟岗拣回的……”“不,三黑,你是娘拣回来的,你那狠心的爹扔了你的……”老太太打断了金粟的话。小后生拿过金粟手中的梳子:“来,我给你梳吧。”老太太转过头,“你是三黑媳妇?是的,三黑也该娶媳妇了。”喃喃自语道。

小后生匆匆去了,第二天晚上来了,说累了一整天,赶来有点迟了,菜还很鲜,价更低了。金粟正蹲在地上,给老太太洗脚:“妈,水凉吗?”“正好。”老太太眯着眼。小后生看看厨房小炕上放着两叠被褥:“你爹娘住这一屋?”金粟笑了:“我陪我妈住,老太太经常发迷症,睡到半夜,要么说找大黑二黑,要么说找妞妞,那一夜,说要到学习班给老头子送饭,一不小心,走丢了,就麻烦了,多少天啦,不知她家人怎么个急法儿了。好在还听我的话。”小后生叹口气:“遇上你这好心人啦!”“你说是不是真有鬼魂上身的说法?要是那样多好啊。”金粟发现老太太睡着了,俯身抱起她,躺在炕上。转身时,卖菜的小后生已走出门,急喊:“菜钱?”

“明天一起拿!”

“妞妞,是妞妞。”老太太坐起身,说着要追出门去……

三天后的一个中午,南沟建筑队门外,来了两辆吉普车,一辆大卡车,单说大卡车上就有二十几个青年汉子,个个装束几乎是当时的街头混混模样,吉普车上下来几个黑衣男人,还有一个俊俏女子。左邻右舍纷纷赶来观看,有人小声嘀咕,这些乡下人怎么沾惹上这几个人了。

此时,冯金粟父子俩正忙乎着洗锅涮碗,老太太正在吃饭,一碗小米粥,花卷。她头也不抬,进来的几个人默默地注视着,老太太叫了一声:“三黑,给妈再盛一勺粥。”金粟应着起身时,面前两个汉子,摘下黑墨镜,光头,冷冷地上下打量他。金粟心中一凛,认出旁边的女子正是卖菜的小后生,“你?”女子一脸清秀,女子笑了笑:“冯金粟,我们是来接我母亲的!”“小子,还行!”那个四十几岁的光头在金粟肩窝就是一拳。老太太见了,扑过来挡在面前:“你是谁?敢打我的三黑!”另一个三十几岁的光头上来搀扶老太太:“妈,我是二黑,我们接你回家的。”“不,不……”老太太惊慌地往另一个院里跑。

这时,妞妞已和众人说明了原委,他们家是市里的,他爹去年死了,母亲精神出了问题,两个月前从医院溜出来,坐上客车来了这里……

老太太死活不走,抱住金粟:“三黑,妈不能走,还没给你娶媳妇呢?”大黑二黑妞妞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怎么办?

一旁的范根喜见了,喊了声:“瞎鼓匠,快吹《大拜堂》!”

院中瞎鼓匠吹起欢快的《大拜堂》,老太太一下不闹了,金粟叫一声:“娘,花轿来了。”老太太拍拍手:“上轿了,上轿了。”正要出门了,看见冯六:“死老头子,背我上轿!”冯六想躲,却让范根喜拉去,老太太顺从地伏在冯六背上,笑着被背上一辆车。大黑双手抱拳:“谢谢大家,定当后报。”妞妞从金粟手中接过一个小包,是老人的日用品:“冯金粟,什么话也别说了,我早就调查清楚一切了,过几天,我还会来的。”

几辆车扬尘而去,看热闹中有一位大车司机,对冯金粟说:“你们还不了解这几位吧,蒙晋要道上的大黑头二黑头,惹上了,不掉肉也要脱层皮。”

院中冷清下来,陈二驴骂了一句范根喜:“老根喜,依你让六哥圆了房,恐怕这会儿……”众人冷静一想,啊呀,真是的,院里一下变得冷寂起来,冯六打了一个冷战。冯金粟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只要咱办的是人事,黑道白道能毁了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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