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每当我驱车回老家，透过车窗看到这样的标语，看到五彩斑斓的环颈雉、红腹锦鸡拖着长长的尾巴不紧不慢地踱步，看到肥硕的野兔冷不丁从车前窜过，看到漫山遍野苍翠欲滴的侧柏和挂满串串洁白花朵的洋槐树林，想起村子微信群里蛋娃拍的野猪照片，我的眼前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童年记忆：猎户扛着枪提着野兔、野鸡满载而归，竭泽而渔捕获野生鳖，夏季的夜晚家家户户头戴矿灯捕获蝎子，队长带领村民砍伐洋槐树林卖给木贩做矿柱，乡亲们扛着䦆头漫山遍野挖柴导致雨后山体滑坡，沟底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巨大水潭吞噬了两个少年的生命导致一位父亲被气疯……想着想着，我眼睛湿润，鼻子发酸，喉咙哽咽。今昔对比，无不昭示人们：保护环境，就是保护人类自己。破坏生态，就会得到自然报复。1975年，我出生在陕西省宝鸡市凤翔县汉封乡西沟村。家乡位于凤翔县西北边陲，与千阳县隔沟相望。我们村和邻近的四个村散布在五条岭上，所以家乡也叫五指岭。从地名不难看出，这里沟壑纵横，交通不便。记忆中，愚昧无知的乡亲们贪婪地向大自然索取，环境被破坏，生态平衡被破坏，结果也受到了大自然的惩罚。打我记事起，为了烧柴，爸爸和众多乡亲们一样扛起䦆头，腰里缠着麻绳走向山坡开始挖柴。挖的对象就是山坡上的酸枣树、刺槐树、构树等等，凡是可以烧柴的都挖。于是，家家户户门前栽满了一捆捆的木柴，随着烟囱冒出的缕缕炊烟而消失殆尽。为了给村里创收，队长领着几个人给洋槐树估价，晚上开会让村民抓阄，抓到好树的村民笑得合不拢嘴。于是，漫山遍野的洋槐树一棵棵轰然倒地，就连碗口粗、胳膊粗的洋槐树也被人扛回家里做了盖房的小椽。因为洋槐木质坚硬，结实耐用，随后被一车车卖掉做煤矿坑道矿柱。就连大路边高大的杨树，严冬里一场凌霜过后被压弯了腰，结果被淘气的男孩子一棵棵拉断斩首，借助光滑的路面拉回家烧了柴，只留下白生生的断茬和树桩。于是，原先满目皆绿的山坡变秃了。过去，猎枪还没被公安机关收缴。我们村里就有三个猎手，常常可以见到他们肩扛猎枪，漫山遍野打野兔、野鸡等小动物，还到处放置捕兽夹夹獾。我和小伙伴好奇地围着猎物看，摸摸野鸡冰冷的尸体，拔下几根长长的好看的野鸡翎。在秦腔戏里，野鸡翎是好看的装饰物，一些武将的头盔、一些文官的纱帽往往插着两根长长的野鸡翎，好看极了。我和小伙伴还蹲在地上，看着被铁夹夹断一条腿的还活着的狗獾、猪獾，那血淋淋的腿和哀伤、痛苦、无助的眼神，揪着我的心，我心里替它们无比难过。同样是生命，人类为何要残忍地虐杀它们？有时猎人还会把刚出锅的香喷喷的獾肉赏我一块，那滋味香死了。据说獾油还是专治烧烫伤的良药。在放学路上，我曾亲眼看到三队一个猎户对着不远处一堆蒿草“嘭”的就是一枪，散开的铁砂将一只肥硕的野兔打得浑身血窟窿，惨不忍睹。自从一个猎人在沟底水潭饮牛时偶然在淤泥里捕获一只野生鳖，贩子闻讯骑着摩托车上门高价收购。于是，这三个猎户一下子就找到了财路。我亲眼看到他们竭泽而渔：先是用铁锨铲土截断小溪上游，使河流改道，再用水桶舀干小水潭里的水，就看见稀泥里鳖在缓慢蠕动。于是野生鳖被一锅端，不管大小鳖爷鳖孙都被论斤高价卖掉，成为城里人餐桌上的美味。后来，有人嫌这样捕捞费时费力，干脆用上了先进的电鱼杆电鳖，又快又省事。在金钱的诱惑下，蝎子也遭到了灭顶之灾。一斤蝎子，可以卖到一二百元。于是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齐上阵。夏季的夜晚，山坡上到处灯光点点，那是人们头戴矿灯，手握筷子，腰挂罐头瓶在捉蝎子。蝎子，遭到了灭顶之灾。猎枪被收缴后，并没有阻止狡猾的猎人。虽然没有了猎枪，但猎人们自有妙招。它们把一根麦芒铁丝挽个活套，拴在野兔必经之路上，急速奔跑的野兔纷纷中招，被套住脖子后越挣扎勒得越紧，活活被勒死，惨不忍睹。野鸡也可以钓，把用酒泡过的玉米粒用线穿起，系在一根丫形树杈上，再把树杈削尖插在麦田。闻着味，野鸡一口吞下玉米粒，结果连线吞下，就走不脱了。冬季，村里的猎人还会开着三轮摩托车载着电瓶、细铁丝，在广阔的麦田布下天罗地网电野兔，运气好的还能电死野猪。在疯狂猎捕下，兔子、野鸡、鳖、蝎子、野猪等野生动物几乎绝迹。自以为聪明的乡亲们做梦都不会想到，报复来的这样快。山坡秃了，一场场暴雨过后，处处滑坡。一夜之间，沟底的小谭不见了，一个面积几亩大的水潭横空出现。谁也不会想到，愚昧无知乱砍滥伐的村民这么快就遭到大自然的报复。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兄弟俩和年纪相仿的三爸、四爸去千阳亲戚家玩，回家时刚爬至半坡，就见爷爷风风火火找我们，当看到我们四个安然无恙时，爷爷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从爷爷惊恐的描述中我们得知，原来今天村里出大事了：几个孩子在沟底大水潭耍水，一个小男孩不识水性突然遇险，在水里手脚胡乱扑腾呼救。他叔父（十二三岁）急忙去拽，结果被侄子抱住拖入水下。另一个大一点的男孩急忙施救，也被拖入水下。不一会侄子侥幸冒出水面，被附近割草的村民伸出几根芦苇救出，而两个大男孩久久不见踪影。险情迅速传遍村子，大人们只知道淹死孩子了，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家的，于是都十万火急地向沟底水潭边跑。我家是敞院，没有头门和围墙，结果竖立在屋檐下的架子车厢被乡亲们抬至水潭当筏子。据说几个识水性的精壮男子驾着架子车厢漂至水潭中央，猛灌几口烈酒，一个猛子钻入冰冷的水里摸索。救援持续了好几个钟头，最后两具尸体被勾镰勾出水面。原来水底地形复杂，两个可怜的男孩被挡在水底下突出的石崖下面，怪不得浮不上来。众人急忙挤压胸部，做人工呼吸，甚至连早饭吃的南瓜菜都挤出来了，最终因溺水时间过长而无力回天。看到自己孩子冰冷的尸体，两家家长哭得死去活来，哀嚎声久久在山谷回荡，撕心裂肺，闻者落泪。于是，两具幼小的尸体被人用耱当担架抬回家里，草草订了个封板（小棺材），连夜抬去岭梢梢一个叫阙湾的荒坡，就地掩埋，留下两个残缺不全的家庭和血淋淋的教训。奇怪的是，那个吃人的大水潭不久就慢慢缩小，直至消失。仿佛它那诡异的出现，就是来执行某项特殊使命的。可怜的两个家庭，无奈地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其中一位孩子的父亲，最终受不了打击疯了。于是，他逢人就说儿子是光荣的救人英雄，应该追授烈士。人们常常可以看到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风衣的男子，在大路上边走边高声吆喝：“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他在院子里挂起一块红布当国旗，一个人举行升旗仪式。习惯了的乡亲们每当目睹此情此景，都会同情地洒下几滴泪。我家的架子车厢上有一块暗红色的血迹，据说是施救者不小心蹭破腿染的，留下了悲剧的痕迹。1998年，我国南方发生了特大洪灾，国家也意识到乱砍滥伐带来的恶果。于是，党中央一声令下停止砍伐，开始封山育林。就这样，我那在陕西省太白林业局汽车队工作27年之久的父亲，不久就和原单位解除了劳动关系。大政策下，父亲只能回家务农。罕见的洪灾，终于唤醒了人们的环保意识。于是，退耕还林轰轰烈烈地展开了。于是，家乡的坡地都栽满了绿油油的柏树、矮化核桃、仁用杏等，再也不用在贫瘠的坡地肩扛手提农具艰难地收种小麦了。家家户户还领上了退耕还林款，个个喜笑颜开。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原来的水。从乱砍滥伐破坏生态环境，到退耕还林保护环境，野生动物逐渐增多，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乡亲们亲身经历了时代的变迁。只有痛过，伤过，教训才会更加刻骨铭心。清醒后的乡亲们，再也不会去破坏植被自尝恶果了。城镇化的推进，乡亲们纷纷进城居住。没有了人类的破坏，家乡的环境反而得到更好的保护。天，更蓝了。水，更绿了。山，更青了。老百姓钱袋子，更鼓了。环顾家乡，处处郁郁葱葱，处处生机勃勃。野鸡遍地走，野兔到处窜，野猪悠闲过，有人还碰到过鹿。每当回到老家，我都喜欢站在沟边，吹吹故乡的风，看看满坡的树，真是青山绿水美如画，环境保护成效高。 图片来源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刘建生，教师，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凤翔区作家协会理事。迄今为止，先后在中国散文网、《陕西青年》、《陕西环境》、《宝鸡日报》、宝鸡市广播电台、《西凤酒通讯》及“时光捡漏”等微信公众号发表作品300余篇。散文《善人武存伯》、《爆玉米花》荣获全国青少年冰心文学大赛教师组一等奖；散文《念人好处天地宽》获第四届中外散文诗歌邀请赛一等奖；与张忑侠老师合写歌词的《柳林等你来》被QQ音乐、酷狗音乐收录。 ©原创作品 授权发布（公众号转载须联系授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