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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大学入学通知书的刘红军，因得知离了婚的母亲找父亲要学费而父亲不给而忿恨，埋伏在父亲放鸽子的路上，用弹弓打下马蜂窝砸在父亲头上，父亲被马蜂蛰得惊慌失措向上下滚去，幸亏被荆棘挡住了。鸽笼却掉进了山间，而那几只信鸽，父亲准备把它们卖掉，给儿子刘红军挣学费。
刘红军说，我学都上不了了，你还养鸽子。你养鸽子，养一个我给你灭一个，养一对我给你灭一双！ 刘红军说这话的时候正骑在野枣树树杈上，扳着枝条寻找弹弓射击的最佳位置。野枣树密密麻麻结满了枣，枣子还不很熟，刘红军摘一颗放进嘴里，然后噗地一声吐出一颗枣核。又接着骂了一声。 刘红军知道，父亲刘贵庚一定会从这里经过，这是父亲上山放鸽子唯一的去路。 父亲养鸽子，他不恨，恨只恨母亲找着他的时候，他不但不给母亲钱，还狠狠地奚落母亲一番，气得母亲病倒了。娘说，“红军啊，娘是无能为力了，死攒活攒，到现在，娘才攒几千块钱，离你的学费还差得远哩。”接着娘叹了一口气，“你爹是指望不上了，见了你爹，他指着娘的鼻子，说有本事这辈子也别找他，就又伺候那几只鸽子了。在你爹眼里，我还不如那几只鸽子！”，说完，母亲蒙着被子哭了起来。 刘红军的火就是在那时“噌”地被点燃起来的。几只鸽子，难道比儿子的前途还金贵？这是什么爹呀？连黄世仁都不如！ 打刘红军记事儿起，父母之间的战争就没消停过。其实他们之间的战争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母亲絮叨父亲吃饭吧唧嘴了，父亲嫌母亲做饭咸淡了，他们都能敌进我退、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地怄好几天气。
刘红军爸妈同在毛巾厂上班。刘红军十岁那年，毛巾厂倒闭，父母一起下了岗。下岗后他们的吵闹逐渐升级，甚至动起手来。他清楚记得他们最后一次吵架。那天，父亲买两只信鸽回来，兴奋得像喝了半斤二锅头。他嘴里噙着谷子，嘴撅得如着了火的老树杈，让鸽子在他嘴里觅食。卖了一天水果的母亲推着水果车子从外边回来，看到父亲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母亲说下了岗一个毛票不挣，还花钱买鸽子玩，啥大老爷们，丢不丢人呀！ 父亲两眼一瞪，说这是信鸽，你懂不懂？这信鸽养好了，将来吃穿不用愁！ 母亲从厨房掂出一只锅来，啪地摔到地上。父亲也不甘示弱，抱起电视机，“咣”地撂到院子里。电视机忽地冒了一股黑烟，死狗一样躺在那里。 母亲大哭大叫着收拾起包袱，拉着刘红军回了娘家，从此再也没有回家过。 就这样，母亲靠卖水果维持着刘红军的学业。 接到大学入学通知书的那天，刘红军跑回姥姥家先烧了折磨自己多年的课本，又拿着通知书跑到母亲的水果摊前。母亲接过通知书，看着笑着，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刘红军起先以为母亲是激动，后来才悟过来，敢情是母亲为他的学费而哭。
刘红军对着远处的一颗枣子射出了一颗石子，那颗枣子应声而落。 刘红军的弹弓打得特准。这是父亲刘贵庚在他小时候教的。那时，放了暑假，他总是跟在父亲身后，学着父亲的样子打知了，一上午能打下几百只。他家的鸡吃了知了总比别人家的鸡下蛋多。整个家属院的孩子都羡慕刘红军有个好爸爸，也跟刘红军学打知了，但最后没有谁能比刘红军打得准。 昨天刘红军在父亲放鸽子的路上遛了三遭，终于发现山道边的野树丛里，有一个巨大的马蜂窝，高兴得他一夜没睡好。 刘红军猎狗一样埋伏在野枣树的茂密的叶子里边。他终于影影绰绰看见父亲手提着鸽笼朝这边走来，嘴里还哼唱着：“说走咱就走，天上的星星参北斗……” 参北斗？参你的北斗去吧！嗖——，一粒石子准确无误地射向了刘贵庚头顶的马蜂窝。 马蜂窝摇晃了一下，从空中落下来，正落在刘贵庚的头上。没等刘贵庚反应过来，所有的马蜂箭一样射向刘贵庚。刘贵庚大叫一声，提着鸽笼的手在空中甩了起来。马蜂黑云一样压向刘贵庚，他挥舞着手中的鸽笼，企图赶走穷凶极恶的马蜂，但一切都无济于事。鸽笼突然间飞离刘贵庚的手掌向山下滚去。刘贵庚的身体一失重，也跟着滚下山坡。
这一切，把刘红军看得心惊肉跳。 山坡不陡，父亲被一丛荆棘挡住了。 刘贵庚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杂草，看着继续下滚的鸽笼，跺着脚哭喊：“停住，停住！” 鸽笼越滚越快，“噗通”掉进了山涧。 刘贵庚急得把手插进头发，对着天空喊道：“老天爷，——那是我儿子的学费啊！” 刘红军眼前一黑，险些从树上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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