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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聚恩/文 【悼范灵】在我收集相关资料时，再次读到航空工业发展研究中心（ADR）范灵于2020年9月撰写的《眼前一亮的土耳其航宇及防务工业》。这篇文章发表在9月1日的《中国航空报》第3598期上，后又于9月7日刊载于ADR“民机战略观察”公众号上。此文应是最早的此类题材的综述。让人悲痛的是，而立之年、风华正茂的小范不幸于2022年8月11日，因非新冠的罕见急症而病逝。人生无常，旦夕别离，怎不让人伤心无尽！所幸，她的遗存犹在，读来仍觉亲切。而前天晚上我和杨敏通话时，忆及我们三人今年7月在发展中心一楼咖啡屋共饮咖啡、共商课题的那一幕场景，犹在眼前。逝者如斯，小范走好！ 两年前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之间发生边境冲突，至今仍未消停；而2022年2月发生、已持续十个月的俄乌战争更是令人揪心。战事中，产自土耳其的无人机大出风头。土耳其航空工业水平如何？它的无人机为何一鸣惊人？这里，作简要介绍与分析。 一、土耳其航空工业简况 土耳其并非传统工业强国，但经济发展稳健；本世纪以来，在国家强力推动下，国防工业发展迅速。航宇及防务公司从2002年的56家增至2019年的1500家，相应的销售收入由10亿美元增至108.84亿美元；尽管遭遇疫情冲击，2021年也超过了100亿美元。出口国防工业产品的国家增加到170个；出口额从2002年的2.48亿美元增长到2021年的32.24亿美元，预计2022年将突破40亿美元。无人机是出口的主要品种。 土耳其最大的航宇企业是集设计、制造、系统集成和售后支持于一体的土耳其航宇工业公司（TAI）；按2020年世界航空航天百强排序居第53位，2016年居第63位，四年间上升10位，提升速度惊人。其实，不止TAI，整个土耳其航空工业发展神速，特别是军用无人机大量研制与出口，俨然成为一个悄然崛起的小巨人。 1973年，在国家的支持下，土耳其飞机工业公司（Turkish Aircraft Industries Corporation）成立。1984年，为与美国开展合作，又成立了土耳其航宇工业公司（Turkish Aerospace Industries Corporation），目标是掌握F-16战机制造、系统集成、飞行试验和交付等能力。2005年，在美土间F-16合作项目结束时，这两家公司合并，保留和使用后者之名；新的TAI由武装部队基金会、国防工业部和航空协会分别占股54.59%、45.45%和0.06%，实为国家企业。公司的目标是，成为拥有支柱产品和全球竞争力的“世界品牌航宇公司”；下设飞机结构件、飞机、直升机、无人机和太空系统五大事业部。 TAI位于首都安卡拉，占地500万平方米，厂房面积约30万平方米；拥有现代化的研发生产设施，已形成从零部件制造到飞机组装、飞行测试和交付的广泛领域的能力。现有员工8500人，其中工程师超过1500名，约850名从事军事项目研发。 TAI的航空能力主要来自美国F-16战斗机的授权合作生产，组装西班牙CASACN-235运输机、意大利SF260教练机、空客AS532直升机、西科斯基S-70直升机等，以及参与A400M运输机、T129武装直升机、T625运输直升机、“自由鸟”涡桨教练机等项目研制。 在军机方面，TAI在20年合作存续期内分批次交付给本国空军270架自行组装的F-16战斗机，还向埃及空军提交了46架，据称这是美国首次允许将外国制造的F-16战机出售给第三方。TAI还参加了本国及约旦、巴基斯坦的F-16升级、S-70直升机驾驶舱升级、C-130航电系统升级等工作。现正主导被称为“国家战斗机”（MMU，Milli Muharip Uçak）的TF-X（Turkish Fighter-X）项目研发。 在民机方面，TAI致力于为多客户提供结构件与部件，是阿古斯塔·韦斯特兰、空客、阿莱尼亚·马基、波音、以色列航宇工业、MD直升机、西科斯基等公司的构件供应商。在空客A319/320/321/350、波音747/777/737/767的客机以及欧直和西科斯基的多款直升机上，都有TAI的制品。2015年5月，土耳其启动本国的两款支线客机研发，32座的TRJ-328基于仙童多尼尔328Jet开发，航程3700km，配备新的驾驶舱和发动机；70座TRJ-628喷气式飞机计划于2023年首飞。 除TAI以外，土耳其拥有自己的图萨斯发动机工业公司（TEI）以及多家机载设备与武器研发生产机构，如Roketsan公司等。同TAI相同，由于与美、欧多家顶尖航空企业的合作，以及本国发展航空的强力组织与推动，这些企业与机构都拥有国际化背景，具有较好的发展前景。 二、无人机发展状况与装备水平 由于无人机的技术门槛相对较低，且通过国际合作与自主发展，土耳其具备了无人机领域的配套研发与生产条件，因而在该领域成就斐然，已成为世界第四大无人机产出国（前三位是美国、中国和以色列），也正成为我国“翼龙”“彩虹”等无人机在中东、中亚地区市场的主要竞争对手。当然，前期与以色列合作研制无人机的不快，后来转而向美国求购先进无人机而不得，更是促使土耳其独立发展无人机的直接原因。 其中，TAI和1984年创立的拜卡-马吉纳公司（BaykarMakina，简称拜卡公司）是主要制造商；典型产品有拜卡公司的“旗手”（BayraktarTB2，简称TB2）和“袭击者”（Akinci，音译“阿辛奇”），以及TAI的“安卡”（Anka）和“矛隼”无人机。土耳其无人机产品品种较多，总体水平较高，紧贴需求，实用性好，机载设备与武器配套，适用于中低烈度冲突与战事；不仅被本国军方选购，还被周边和友好国家广泛使用；其综合实力与发展前景不容小觑。 土耳其的部分无人机品种 TAI研制了多种靶机和侦察用无人机。已被土耳其军方使用的“猫头鹰”（Baykus）无人机2004年首飞，起飞重量250千克，最大速度200千米/小时，留空时间12小时，升限4600米，机头下装有云台及光电设备，具有实时数据下传能力。另一款 “侦察员”（Grozcu）短程无人机用于情报、监视、目标截获和侦察（简称ISTAR）；弹射起飞，降落伞回收；起飞重量85千克，载荷8千克；留空时间2小时，升限3700米。该机已在土叙（利亚）边境战事中使用。 2010年首飞的“安卡”无人机是一种中空长航时ISTAR无人机，与美国MQ-1“捕食者”性能相近；是一个拥有多种改型的成功机型；最大起飞重量1600千克，载荷200千克；采用一台土耳其自研的PD170涡轮增压柴油机，最大速度217千米/小时，航程1450千米，留空时间24小时，升限9150米。“安卡”无人机也已用于土叙边境战事，并出口突尼斯。 “安卡”无人机（图片来源：TAI） 作为“安卡”的衍生与放大版型号，“矛隼”无人机于2019年3月完成首飞，2021年入役本国海军；该机长12米，翼展24米，空重1800千克，最大起飞重量 3300千克，载荷750千克，翼下6个挂点；采用两台PD170发动机，巡航速度250千米/小时，航程6500千米，留空时间40小时，升限12200米。 “矛隼”无人机（图片来源：TAI） 土耳其无人机出口主力拜卡公司原是一家生产汽车部件的公司，2000年组建无人机研发团队，2005年中选军方无人机投标项目；2006年开始生产贝拉克塔耳Mini无人机，至今累计生产超500架；这是一款可携带光电和红外摄像装置的手抛式侦察用无人机，重量4.5千克，电池驱动；留空时间1小时，最大升限4000米。  手抛式贝拉克塔耳Mini无人机 从2007年开始研发的TB2无人机，是拜卡公司最成功的机型。机长6.5米，翼展12米，最大起飞重量640千克，最大有效载重150千克，起落架不可收；采用一台100马力活塞发动机，最大速度220千米/小时，实用升限8200米，留空时间27小时；配装土耳其本国生产的远射导弹系统，系统由MAM-L制导炸弹和MAM-C激光制导反坦克导弹组成。MAM-L长度不足1米，重量21.5千克，杀伤半径12米，使用激光制导时射程约8千米，使用惯性导航/GPS导航时射程为14千米。MAM-L由Roketsan公司的L-UMTAS激光制导反坦克导弹改装而来。TB2无人机在2014年服役土耳其军方，此后，卡塔尔、乌克兰、波兰等国先后采购，在伊拉克库尔德地区、利比亚、叙利亚等地区投入实战，在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冲突以及当下俄乌战争中表现亮眼。    TB2无人机 据最新报道，在TB2之后研发的“红苹果”（Kizilelma）军用无人机完成首飞。《俄罗斯报》网站2022年12月14日报道了有关信息。这是一款隐身多用途无人战机，外形酷似我国的歼20战机，曾在2022年8月的土耳其航空航天科技节上公开亮相。报道称，该型无人机时速630千米，最大升限11000米；配装一台涡扇发动机；目前仅能进行亚声速飞行，未来将具备超声速飞行能力，设计续航能力5小时。该机原计划2023年首飞，2025年装备部队，根据这次首飞情况，进度较原计划有所提前。   “红苹果”无人机（图片来源：《俄罗斯报》网站） 较TB2更大更先进的阿辛奇（Akinci）无人机于2017年开始研制，2019年首飞，2020年通过多项试验，据信已投入批产。机长12.5米，翼展20米，外形酷似海鸥，最大起飞重量约5000千克，采用两台乌克兰AI-450C涡桨发动机，留空时间24小时，升限12000米。配备土耳其自研的有源相控阵雷达、共用孔径光电系统和电子战吊舱，无需搭载全球定位系统；有效载荷1350千克（外挂900千克，内置450千克），可装备多种空地/空空武器，有可能成为世界上第一款能够发射SOM空射巡航导弹的无人机。   “阿辛奇”无人机 除这两家制造商以外，蒂特拉技术公司正在研发本国首款军民两用无人驾驶直升机，命名“阿尔平”。研发始于2019年，2020年首飞。机长7米，旋翼直径6.28米；空载重量340千克，最大有效载荷200千克；最大巡航速度160千米/小时，续航时间7小时。主要功能是，利用合成孔径雷达和光电红外摄像装置感知外部态势，通过机上设备进行宽带卫星通信信道的空地传输。 三、国家意志下的飞速进步 土耳其航空工业的飞速进步，源于雄心勃勃的国家意志。总统埃尔多安发起了一项广泛的国防工业联合体优先发展计划，大力推进国家的独立自主发展，目标是削弱并最终彻底消除土耳其对国外、包括《北大西洋公约》成员国的武器供应的依赖。按照政府的说法，现在已经从80%的依赖度降到了30%，而在明年土耳其共和国建国百年时，希望结束对国外防御体系的依赖。 近年来，土耳其军费连年攀升，2019年超过200亿美元，达到国内生产总值的2.7％。在这种国家意志下，土耳其国防力量正由进口采购为主转到依靠本国自主研发为主。虽然土耳其要实现100%国产化并不容易，但国防工业获得前所未有的重视和显著进步确是不争的事实。  埃尔多安总统在本国生产的无人机上签字 政府通过建立强有力的管理机构和实际上由政府控制的基金会，来操控国防工业发展。成立于1985年的国防工业部（SSB）负责重组和整合国防工业，鼓励新企业组建，寻找外资和先进技术，实施军事采购补偿贸易。1987年，由多个类似基金会合并而成的武装部队基金会（TAFF）创立，其任务是通过开发新项目和购买设备，提高武装部队的作战能力，并通过持股，实际拥有TAI等多家防务公司。 为了大力发展航空工业，政府强力支持基础设施建设。备受期待的国家作战飞机MMU工程中心以及复合材料生产大厦，分别投资2.2亿和4.12亿里拉。有2300名雇员在中心从事TF-X研发；而复材大厦成为世界第四大单一屋顶的复材结构生产厂，其能力可满足全球2%的航空复材结构需求。 研发中的TF-X战斗机堪称国家意志的一大产物。土耳其国防工业部称，这是一款与F-35功能类似的五代机；以TAI为主，联合本国几家防务公司独立开发。计划2026年首飞，从2030年开始，逐步取代将要淘汰的土空军F-16战机。2022年11月23日，TAI举行MMU总装线启动仪式，展示了这款“国家战斗机”首架原型机带蒙皮的机身主翼一体结构，宣示总装开始。原型机阶段使用美国F110-GE-129发动机，未来将依靠本国TEI公司开发和保障。 为促进航空航天业的发展，政府还在TAI近旁约1804英亩的土地上，兴建航空航天专业（HAB）工业园区（OIZ）。这是土耳其国防工业的第一个专业化工业园区，有16家新工厂入驻，目标是汇聚本国和外国公司，形成协同效应，生产高附加值产品，支持航宇工业，增加出口。  总装线上的“国家战斗机”机身（图片来源：阿纳多卢通讯社） 四、地缘政治下的特殊发展机遇 土耳其奉行实用的“脱亚向欧”地缘政治，以与美、欧友好为外交主色调。出于民族复兴和在世界政治格局中发挥更大作用的强烈意图，埃尔多安政府的治国主旨是，坚定发展本国经济和国防工业，以东西逢源的姿态谋取国家利益最大化。 土耳其于1952年加入北大西洋公约联盟，在西方遏制苏联共产主义扩张中，成为北约在该地区的立足点。20世纪80年代，积极参与北约盟国实现武器系统现代化的努力，寻求增强本国武器装备生产能力的途径。此后，从获得装甲车生产许可开始，逐步在无人机、舰船、军用电子设备等方面取得长足进步，迅速成长为多品种武器供应商。 由于高的技术标准和具有竞争力的价格，并经过一定的实战验证，土耳其的军贸起点较高，在与其关系友好或有相同宗教渊源的国家，影响力甚强。土耳其的地区盟友卡塔尔是其主要客户；一些北非国家和阿塞拜疆、巴基斯坦、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等，也是其客户。 作为一个具有世界声誉的国际枢纽、主要旅游目的地和金融中心，土耳其的独特地域与政治优势不断凸显。为了进一步利用国际智力，开拓工业合作良机，土耳其大力推行集群模式，在安卡拉、埃斯基谢希尔、伊兹密尔和伊斯坦布尔等地，建立以航空航天与防务为重点的若干集群。利用这种方式，吸引全球航宇企业，如通用电气、西科斯基、普惠、萨伯等，与当地企业合资创业，进入集群。政府为这些合资公司提供财政优惠，包括减免关税、所得税和增值税，使得这些企业全力发展，在为土军事能力提供直接支持的同时，也显著提高了国家工业能力和国际影响力。 土耳其虽努力与美、欧结盟，但也时有摩擦，甚至会付出一定代价。例如，MMU项目就有难言的苦衷；由于本国机构无法提供远程空中和反导弹防御系统解决方案，土政府不得不从俄罗斯购买俄制S-400系统。作为惩戒，美国将土耳其逐出F-35联合开发，尽管土耳其从方案阶段就参与该项目，并支付了包括方案验证阶段620万美元、研发验证阶段1.75亿美元和后续研制阶段6.9亿美元的费用。 未来，土耳其将在这样的政治格局里，顽强地向民族与国家复兴挺进，土耳其的航空事业还会有更大的发展和进步。但因综合国力的制约，其主要发展受限于如无人机、部分机载武器与设备等领域，其国家战斗机、支线客机等重大项目因技术难度及国际背景关系的复杂性，预计将遇到挥之不去的障碍，进展将会十分艰难。 参考资料： 1.《眼前一亮的土耳其航宇及防务工业》范灵 《中国航空报》20200901第3598期 2.《浅谈土耳其的无人机》晨枫老苑 20201022， 3.《全球无人机一览：土耳其的亮点无人机》，刘钰铭 20210205， 4.《世界航空工业企业概览》习文静主编 航空工业出版社 北京 20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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