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村头的井口前有一片古树,满清入关的时被砍过一次,一九五八年大炼钢铁的时候又被砍过一次,我小时候依然长得蓊蓊郁郁,遮天蔽日。小孩子穿梭林间,追来追去,仿佛成了一群蹦来跳去的小松鼠。尤其那棵千年榕树,在村人眼里已经有了灵性。 古榕树主干很大,大得需要三四个人同时环抱才能合围。据村里的老人说,这棵古榕树历史悠久,树龄大概有上千年。它一年四季,枝繁叶茂。春天,春暖花开,经历了一个寒冬的洗礼,它吐出绿油油的嫩芽,英姿飒爽地迎着春风;夏天,夏日炎炎,它葱翠而蓬勃的衣裳,引得知了纷至沓来,悦耳的蝉鸣,尽情招揽欲到树下蔽阴乘凉的村民们;秋天,秋高气爽,在萧瑟的秋风中,它以更明晰的、古色古香的姿态,博得路人的回眸与景仰;冬天,天寒地冻,它却傲立挺拔,无畏冰霜雨雪。 古榕树是一代又一代家乡人的精神寄托。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开始记忆起,古榕树就成为村民们日常围绕的对象和热议的载体。那时候,无论阴雨晴天,古榕树下的男女老少,总是络绎不绝。那些年,总有人背靠着树干,双目向上仰望,嘴中喃喃赞叹;下雨的时候,村民们坐在它盘根错节、横七竖八的地面根系上,遮风避雨;而烈日之下,人们总是坐在它下面的石凳上,手握蒲扇,或乘凉纳爽,或谈天说地,滔滔不绝;小孩们则往往伸开双臂,深情地抱住它浑厚的主干,甚至用小嘴唇或鼻子触吻它的外皮,以示喜欢或嗅着它的芳香…… 依稀记得小时候,我们那帮孩子争强好胜,经常在古榕树举行爬树比赛。榕树枝繁叶茂,可抓的枝丫多,手脚并用,适合攀爬,再多的孩子爬上去,隐藏在枝叶之间,也不易暴露,似乎张开怀抱,来者不拒。可有的小孩爬树水平不行,就搞恶作剧,把牛屎涂在树干上。树上的孩子看到牛屎,爬下不来,就嚎啕大哭,惊动大人。 我曾经沿着倾斜的树皮,轻松爬上榕树干娘,越到上部越平展,几乎成为一个平台,可坐人。坐在上面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从胯下走过,那种悠然自得的感觉,简直比神仙还要爽。有一个邻居姐姐跟她的弟弟打赌:“如果你敢从树上跳到远处田里,送你一块番薯。”乡下的孩子吃不饱,那位弟弟果然从树上跳了下去,居然毫发无损。 榕树北面还有一颗空心大樟树。夏天,突然下起阵雨,在地里劳动的农民躲避不及,纷纷跑到大樟树的树冠下或者树洞里躲雨。当时的农民缺乏科学知识,不知道树大招风,容易导电,大树底下更容易被雷击中的道理。村民诅咒坏人的口头禅是:“你这个人良心太坏,迟早要被天雷打死!”听大人说,雷公雷婆会在死者的背上写字,历数身前的罪状,真冤枉了这些无辜的死者。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村头那片古树,就像屹立在那儿的巨人,伴随着村民们走过每个春夏秋冬,见证着一个个时代的变迁。 如今,村里早已旧貌换新颜,村民们过着美好的生活。而历经沧桑的古榕树,却一如既往地屹立在村头,守望着村里的一切,以及家乡山外的远方。然而,在它脚下驻足的村民却少了。这些年来,很多老人走了,远远地走了,他们离开了自己曾经热爱一辈子的古榕树,离开了他们曾经蕴藏一生一世的血脉乡愁。而年轻气盛的青壮年们,却为了心中的梦想,漂泊打拼在外,他们离开了自己心爱的家乡,却把浓厚的乡愁日日夜夜拴系在激流涌动的血脉中。 图文无关,文章配图来源:拍摄作者 授权发布。 编辑:周逸帆;校对:林诗晴; 策划:许馥妍;责编:柳庚茂; 延伸阅读 作者简介 萧登,梅州市梅县区人,医务工作者,梅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梅州市诗词学会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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