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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果然很有料》-127 【八虎乱政】 在大臣们看来，皇上之所以胡来，完全是因为八虎的缘故。这八个人用各种方式，变着法儿引诱皇上不学好，实在是罪不可赦！ 只要除掉八虎，就能让朱厚照收心，如此才不负先帝所托啊。 带着这样的历史使命，顾命大臣代表百官上了一道奏疏。考虑到朱厚照同学的文化水平，这只是一篇250多字的小作文，其中做了两个浅显易见的比方——把那八个太监比为西汉十常侍、唐代仇士良那样的人物。 十常侍玩弄汉灵帝于股掌之间；仇士良发动甘露之变，废立皇帝。他们都是历史上一等一的权阉，这下把八虎问题提升到了危及国家安全和皇帝性命的政治高度。 顾命大臣指出，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和皇上的人生安全，陛下必须“上告两宫，下谕百僚”，将八虎“明正典刑”！ 末尾的署名，除了内阁三人组，还有六部九卿等主要官员。 这已不是简单的弹劾奏章，而是一封战书。事情到这里，已发展成了大臣与宦官争夺小皇帝的一场战斗，这场斗争没有剑影，没有刀光，同样凶险无比。 大臣们的意思很明显，八虎和我们，皇上你只能二选一。要么八虎死，要么我们滚。 这一招对16岁的朱厚照还是很有震慑力的，玩归玩，皇帝毕竟是本职工作。这么多大臣集体撂挑子，谁来帮朕治理国家？ 朱厚照被吓得不轻，按照《明实录》的记载，这小子不但被吓哭了，而且连饭都不肯吃。 为今之计，似乎只好答应大臣们了。可是一下子杀掉八个自己的玩伴，朱厚照也是不忍心的。小皇帝想到了和老师们讨价还价，一天之内，他就三次派出太监到内阁商量：一下子把八个人都处死，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不杀他们行不行？从轻发落行不行？能不能把他们发往南京？ 通常在这种权力博弈中，皇帝占据绝对主动。刘健他们不过是利用朱厚照年纪还小，见识不多，仗着老师的身份欺负他一下。皇帝三次请求，摆明了不想杀八虎，这时候见好就收，是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 问题出在朱厚照派去谈判的人选上，负责帮朱厚照讨价还价的是王岳、陈宽、李荣，他们都是司礼监太监。 八虎不过是朱厚照当太子时身边的宦官，他们是得到了提拔，但还没有爬到二十四监中，司礼监、御马监这些最要害的部门。比如其中的刘瑾，现在还只是个执掌钟鼓司的太监。 八虎再发展下去，下一步就会取代王岳他们。到时这些旧人就只能滚蛋，所以这些司礼监太监也看不惯八虎。 就像怀恩当初向商辂透露消息一样，这次王岳充当了这个内线角色。他向刘健透露，皇上的意思，是把八虎发往南京闲住。 发往南京有两个意思，一种是发到南京孝陵充“净军”。这个净军不是当兵的意思，他干的活是倒马桶、清粪桶、洗厕所。当“净军”算是对太监比较严厉的一种处罚，不但失去人身自由，还要做相应的苦役。 第二种是发往南京闲住。这种惩罚一样没有自由，却轻松很多，不需要与污秽打交道，可以理解为变相的软禁，算是种比较轻微的处罚。 王岳、李荣他们自然明白，发往南京闲住，不代表八虎不能复出。他日八虎卷土重来，他们还是得滚蛋。 刘健等人见多了政治风浪，哪能不明白这层含义。将八虎发往南京挑粪，或许他们还能接受，只是发往南京闲住算怎么回事？ 在这层上，刘健、王岳两派的利益是相同的，谈判就此变味，成了商量怎么对付八虎。 大家讲到八虎如何为祸，无不群情激奋。谢迁訾骂不休，刘健更是推案大哭，唯有李东阳的态度很奇怪。别人都说得慷慨激昂，李阁老却唯唯诺诺，并没有明确表态。
不管李东阳到底是什么态度，刘健、谢迁、韩文等迅速和司礼监达成了一致：八虎必须死，这没什么可商量的。 王岳还帮助内阁出谋划策，建议大臣们先写好奏疏，第二天清晨就请旨逮捕八虎，给皇帝搞个突然袭击，到时自己再旁敲侧击一下，不怕大事不成。 王岳还透露，八虎已经知道了他们即将倒台，而且皇上已经表示，只是发往南京闲住，并不会危及生命。八虎也就放弃了抗争，他们虽然不情愿，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利用这个情报的不对称性，刘健他们看起来有机会完成打虎事业。在这个紧要关头，一个人跳了出来，充当了当初戴缙的角色。 吏部尚书焦芳，位列九卿之一。此人是天顺八年进士，李东阳在翰林院的老同事，曾经因为脸长被嘴贱的西涯先生讥笑为驴。不过李东阳和焦芳其实关系不错，这只是朋友间的玩笑而已。 在焦芳老家河南泌阳县，流传着这样一个关于他的传说，说一日焦芳请一位瞎子为其算命，先生摸罢他全身骨骼后说：一身鳖骨头，你就等着要一辈子饭吧！ 焦芳不信，非让瞎子重新摸，瞎子一下子摸到他的下巴，大惊失色跪拜于地说：鳖骨头人下巴，不为皇帝便为阁老！ 焦芳不跟李东阳计较，不代表他脾气好。焦芳第一个九年考核期结束后，按道理应该晋升，但当时的内阁首辅万安老先生欣赏的是彭华而不是焦芳。于是在推荐晋升人选时，万安说了句：“像焦芳这种不学无术的人，也能当学士吗？”。 焦芳同志听说后，放了句著名的狠话：“这一定是彭华在背后算计我，我如果当不上学士，就在长安道上把彭华给剁了！” 当不上学士就要杀人，焦芳怕不是黑社会。彭华听说后慌了，连忙向万安表示我不要当学士了，还是让给焦芳吧。万安不得不推荐焦芳为侍讲学士。 焦芳除了手狠心眼小，还有个特点是为目的不择手段。当初大学士李贤引荐他为庶吉士，焦芳为巴结李贤，不光整天替李贤忙里忙外，据说还曾暗中安排自己妻子入侍李贤。 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偏巧在讨论时，身位九卿之一的焦芳也有资格列席。 要说气量小，好功名，是许多人都有的毛病。焦芳身上另一个毛病就比较独特了，他有严重的南北歧视眼光，要论知名度，可说是明代官员中排名第一。 身为北方人，焦芳严重看不惯南方人，他曾画过一副《南人不可为相图》，表明自己厌恶南方人的立场。所有南方人里，焦芳又尤其看不惯两个地方的南方人：一是江西、一是余姚。 偏偏内阁三人组有两个是南方人——万安、彭华都是江西人，谢迁是余姚人。焦芳每次与他们意见不合，时常破口大骂。刘健虽是北方人，因为他与谢迁、彭华等站在一边，焦芳便把刘健也捎带恨上了。 站在焦芳的角度，更欣赏的是反而是宦官。由于地域的关系，除了那些进献的宦官和小战俘，应聘宦官的大多来自北直隶及周边地区，许多还是焦芳的老乡。 因此，焦芳与同事关系搞得很焦，与宦官却能打成一片。 焦芳也是个官场老手，他不难判断出，这是个极好的政治投机机会。只要能搞掉讨厌的南方人，八虎不八虎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老乡上台，对自己是有利无害。 焦芳火线投诚，他马上去找了八虎之一：刘瑾。 刘瑾，陕西兴平人，六岁就入宫成为一名小宦官，当时还是天顺年间。在朱祁镇、朱见深手下，刘瑾的事业都没什么进展，直到他被派到东宫，服侍太子朱厚照。 外人把八名宦官称为八虎，在他们眼里这八个人是一丘之貉。实际上八虎之间地位有高有低，他们彼此有合作也有竞争，各人之间还是有不少区别的。 朱厚照这个熊孩子喜欢的是骑马射箭，眼前他最宠信的宦官并不是刘瑾，而是几个善于骑射的宦官：谷大用、马永成、邱聚。 焦芳为什么不去找谷大用他们，而去找刘瑾呢，这就与焦大人的眼光有关了。八虎之中，刘瑾年龄最长，资历最深，还有一手应变的急智。谷大用他们虽然受宠，毕竟只是有勇无谋，如果要为八虎选择一个代言人，焦芳选刘瑾。 刘瑾热情接待了焦芳，听罢情报，他很冷静地召集八虎开会，认真分析局势后说：现在形势很不利，但我们并不是没有机会，敌人用力过猛，已经自己露出了破绽，只要我们把握机会，一定可以翻盘！ 谷大用没想明白：怎么翻盘？等天一亮，恐怕就全完了。 刘瑾冷笑：谁说要等天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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