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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75年，疏勒城。面容憔悴的耿恭大喜，有肉吃了。 走上城头的匈奴使者傲慢地说：“只要你等投降，就封王、给钱给女人。” 回答他的，是一道凌厉刀光。 一年前，伊吾、车师两国归顺，东汉重设了西域都护府。陈睦为都护，耿恭和关宠为戊已校尉，分别驻扎在金蒲城和柳中城，手下各有数百士兵。 75年3月，北匈奴王率二万骑兵攻打车师国。 耿恭派三百人救援，却寡不敌众，全部战死。北匈奴攻下车师后，开始攻打金蒲城。 城里600汉军，城外数万匈奴人。形势危急时，耿恭让手下在箭镞上涂抹毒药，对城下匈奴人呼喊：“我们用大汉神箭，中箭者必溃烂而死。” 果然，中箭的匈奴兵伤口溃烂，痛苦无比。趁着敌人军心震荡，又天降暴雨，耿恭带兵突袭，打得匈奴人大败而逃。 由于金蒲城易攻难守，汉军转移到疏勒城倚险固守，离关宠的柳中城也比较近。 七月，匈奴大军在城下扎营，残酷的围城战开始了！ 为困死汉军，匈奴人把流经疏勒城的河流改道。疏勒干旱，地势又高，缺水是生死攸关的问题。 汉军掘井十五丈，挖不出水，干渴难耐，连马粪汁都挤出来解渴。 耿恭整顿衣裳，拜井祈祷，再亲自下井，终于飞泉涌出（耿姓堂号“拜井堂”由此而来）。 耿恭让将士用水拌泥抹城墙，并洒水给匈奴人看。 断水不成，匈奴人又想着围城耗粮。 这时的西域巨变连连，焉耆和龟兹联合，杀死西域都护陈睦，北匈奴攻陷柳中城，关宠所部尽数战死。 十一月，东汉明帝驾崩，车师国背叛，与匈奴合兵攻打耿恭。整个西域就剩下他们这支几百人的大汉孤军。 数月后，疏勒城内粮食吃完，连生牛皮制的铠甲都被煮软充饥，弓弩上的皮条和兽筋也煮了果腹。武器是战士第二生命，可这时顾不上了。 匈奴人的进攻，粮草的缺乏，汉军不断战死、饿死、病死。可他们硬生生扛过了一年多。 匈奴单于认为汉军剩不了几个了，就派使者招降，于是出现了开头一幕。 耿恭假意应允，骗使者上城头，一刀杀死，在城头烤了和众将士充饥。（壮志饥餐胡俘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就从这里来） 匈奴单于大怒，传令破城后屠城。 耿恭和残余汉军，把家书写在彼此的破衣内侧，并约定，活着的人把死者家书带回给家人。 匈奴人增兵攻城数次，始终没法攻下。 当初关宠曾派信使向朝廷求救，收到求救信时，已是半年后。 要不要救这些人？朝堂上激烈争论。 司空第五伦认为，西域驻军也许早已战死。冬季气候恶劣、路途遥远、后勤艰难，冒然增援，很容易被匈奴骑兵在野战中消灭。为救几百人大动干戈，不值。 司徒鲍昱怒吼：“国家让将士们身陷险地，如果不管，匈奴人再犯，谁会为国而战？就算救援失败，也要让世人明白，大汉绝不会放弃为他而战的勇士！” 76年正月，七千汉军在风雪中西出玉门关，跨越千里，去找寻那不足百分之一的希望。 汉军来到天山南麓，见都护陈睦所部、关宠所部都已牺牲。 一路的奔波，袍泽的惨死，远处的匈奴军旗，让汉军怒火奔腾。 七千汉军迅雷不及掩耳地攻下柳中和交河城，砍下三千八百个匈奴人的脑袋，俘虏三千余人。匈奴人跑了，车师国又怕得称臣了。 汉军千里行军，连打两场大仗，已疲惫，而数百里外的疏勒城音讯全无，在是否营救耿恭一事上，汉军内部出现分歧！ 前往疏勒城，要翻越冰天雪地的天山，行军难度可想而知，孤军深入也很危险。 这时，范羌站了出来。他原是耿恭部下，疏勒城被围前，奉命回敦煌领取寒衣。 范羌不停磕头，直到血流满面，声音嘶哑，汉军战士为之动容，纷纷要求前往疏勒城。 援军将领决定，由范羌率领二千战士，前往营救。 北风凛冽，战旗冻结，两千汉军在茫茫大雪中翻越天山，历尽艰辛，到达疏勒城下。 城里汉军听到兵马声，以为匈奴人攻城，大惊，准备接战。 范羌城下大呼：“我是范羌，朝廷派我来接大家回国。” 城中人一惊，齐呼万岁，开门而出，和援军拥抱痛哭。此刻城中，只剩下了二十六人。 坚守的数百个日夜，耿恭和手下缺水、缺粮、缺衣，却顶住百倍于己的敌人进攻，创造了人类历史上的守城奇迹。 第二天天亮，汉军东归。匈奴骑兵追击，汉军且战且走，数百人壮烈牺牲。三个月后，他们到达玉门关。此时，疏勒城的将士活着归国的，只有13人。 史书这样形容他们：“衣屦穿决，形容枯槁”。 百战苦风尘，寒风碎铁衣。 13名战士活着回到中原，用余生为战友送家书。 耿恭的母亲在苦苦等待中病逝，临终前依然不知儿子生死。 《后汉书》记载：“前后历时两年整。耿恭兵不满百，孤悬塞外，抱着必死之心，坐困穷城。前有数万之敌，屡挫其锋；后无匹马之援，终无异志。 后人铭记疏勒城将士和风雪千里营救行动的，又有几人？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汉人的雄健浑厚，不仅涓流在历史长河中，也流淌在每个华夏儿女的血脉里。 谨以《秦风·无衣》，纪念铁血先辈耿恭和他的孤军：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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