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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31岁的电影皇后周璇应邀拍摄电影《和平鸽》，这部电影中有一个桥段，是女主角带着孩子去验血认亲。 拍摄验血镜头时，周璇突然歇斯底里地哭喊：“是你的骨肉！就是你的骨肉！验血！验血！”接着，她兀自沉浸在癫狂的状态中，仿佛周遭别无他人。 工作人员慌忙将周璇送入医院，医生诊断周璇是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电影皇后周璇精神失常的新闻爆出后，举国哗然。 喜爱周璇的观众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明艳照人又名利双收的电影皇后，怎么会疯了呢？ 确实，从个人成就上看，周璇是当之无愧的时代宠儿；但是，在个人生活上，周璇却是命运的弃儿，从未称心如意过。  图 | 周璇 一 1920年，周璇出生在江苏常州一个苏姓知识分子家庭，父母为她取名苏璞。“璞”寓意未经雕琢的美玉，父母是希望她能处乱世而不染污，一生保持天真、淳朴的本色。 如果能一直承欢父母膝下，苏璞应该可以如父母所愿，长成一个纯真无邪的女孩。 可父母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粉雕玉琢的女儿竟会被亲舅舅暗中盯上。 舅舅长期沉迷鸦片，以致入不敷出。一次烟瘾发作，他生出了拐卖苏璞的邪恶心思。 自此，苏璞的命运开始急转直下。 她先是被卖到金坛县王家，改名王小红。后来王家夫妇离婚，她又被卖给上海一户周姓人家，成了周小红。 1928年，周家的境况越来越差，偏偏养父也是一个瘾君子，便趁养母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把周小红卖去妓院。幸亏养母及时发现，周小红才幸免于难。 险堕风尘后，周小红虽然重回周家，却明显变得郁郁寡欢，只能偶尔靠唱歌疏解愁闷。 当时，她的邻居是明月歌舞团的钢琴师，邻居听到她甜糯的歌声后，觉得她是可塑之才，便把她推荐给了明月歌舞团的团长黎锦晖。  图 | 青涩模样 二 当时，明月歌舞团的头牌是王人美，黎锦晖创作的歌舞剧，大多都由王人美担任主角，周小红进了歌舞团只能做群众演员。 偏巧有一天，王人美主演的歌舞剧《特别快车》眼看要开演了，王人美却迟迟未到。 情急之下，黎锦晖让周小红救场，代王人美上台。结果，周小红的表演收获了观众热烈的掌声，继而引来各大报馆争相报道。 黎锦晖见周小红很有潜质，有意力捧她。 1932年，他将原定由王人美主演的抗日救亡歌剧《野玫瑰》改为周小红主演。 演出再次大获成功，终场周小红演唱歌剧的主题曲《民族之光》时，全场掌声雷动，其中一句唱词“与敌人周旋于沙场之上”尤其受到观众好评。 黎锦晖看到了机遇，于是建议周小红改名为“周璇”。 1934年，周小红便以艺名“周璇”参加上海各大电台联合举办的歌唱大赛。 这次大赛中，评委们十分看好周璇，盛赞她的声音“如金笛鸣、沁入人心”，周璇因此获得了“金嗓子”的美称。 那年，周璇才14岁，已与李香兰、姚莉、白虹等歌手并称为“上海七大歌后”。 到了40年代初，周璇在歌坛的排名已跃居首位，风头无人能及。 数十年后，台湾作家白先勇回忆自己的童年时光，仍念念不忘周璇的歌声，他在书中写：“我的童年在上海度过，当时霞飞路上的霓虹灯通宵不灭，上海滩到处都在播放周璇的歌，家家花好月圆，户户凤凰于飞。”  周璇不仅歌甜，而且貌美，随着歌唱事业越来越成功，周璇也吸引了影视界的目光。 她先是在《花烛之夜》和《风云儿女》等影片里担任配角，继而在1936年被《风云儿女》的导演袁牧之指定为《马路天使》的女主角。 女主名叫小红，是一个在旧社会受尽屈辱，却乐观阳光的歌女，周璇没辜负导演的厚望，成功塑造了小红的哀伤与明媚，在大银幕上一炮而红，由她演唱的插曲《天涯歌女》、《四季歌》也都成为风靡一时的金曲。 周璇的“金嗓子”随之成为电影投资者眼中的香饽饽，此后，周璇在自己主演的每部影片中几乎都有献唱。 电影《西厢记》中，她演唱了插曲《花好月圆》，电影《凤凰于飞》中，她演唱了《凤凰于飞》，电影《三星伴月》中，她演唱了《何日君再来》...... 她是那个时代最红的歌手，也是最红的演员，清高如张爱玲也说：“百年难得遇到一个周璇”。 1941年，《上海日报》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电影皇后”票选活动。经过民众的踊跃投票，周璇当选为“电影皇后”。 但是，周璇觉得自己资历尚浅，难副盛名，郑重地在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启事，婉拒影后桂冠： “顾璇性情淡泊，不尚荣利，平日除为公司摄片外，业余惟以读书消遣，对外界情形，极少接触，自问学识技能，均极有限，对于影后名称，绝难接受，并祈勿将影后二字，涉及贱名，则不胜感荷，敬希亮鉴，此启。” 虽然周璇婉拒荣誉加身，却依然是导演和观众最钟爱的演员。  1943年，周璇主演了电影《渔家女》。 该片9月在大光明电影院公映时，盛况空前。 当时的报纸报道：“大光明门口车水马龙，万头攒动，争先恐后的围住售票房，尤其光辉夺目的是《渔家女》明显的广告牌。摄影记者云集，他们的一颗热烈的心对周璇寄予无限的赞美。” 周璇的票房号召力也吸引了香港影坛的瞩目。 1945年，香港大中华影业公司邀请周璇赴港拍片。 到香港不久，周璇就拍摄了电影《长相思》，她在影片中演唱的《夜上海》和《花样的年华》皆传唱一时。 其中，《夜上海》传唱至今，并且被无数歌手翻唱，《花样的年华》则成为王家卫拍摄《花样年华》的灵感之源。 当时的周璇，电影是拍一部红一部，歌曲也是唱一首红一首，即使在造星业发达的今天，也很少有明星能望其项背。  三 可惜，事业上顺风顺水的周璇，感情上却运途多舛。 因为自小身世飘零，周璇尤其渴望爱与被爱，而劫难，偏偏就伪装成爱的模样，令她防不胜防。 12岁进入明月歌舞团，周璇结识了作曲家严华。 当时，周璇说着一口吴侬软语，严华比周璇大近10岁，像哥哥一样教周璇普通话，还帮初来乍到的她解决生活困难。 周璇从小缺失父爱，又逢情窦初开，渐渐对严华产生了依赖，每天把心事细细记在日记里。 最初心动时，她在日记里写：“几年来枯燥乏味的日子渐渐在我眼前泯灭，感到心灵上有了点滋润，生活上有了着落，也因为这层关系，我对严华的好感逐渐增加起来。” 1936年，严华随团赴南洋演出，出发前，周璇羞答答地把记满少女心事的日记本交给了他。 严华翻开日记时，虽已身在异国，仍第一时间给周璇写信，发去了爱的回音。 严华回国后，两人正式订婚。 1938年，18岁的周璇与严华步入了婚姻殿堂。  图 | 周璇和严华结婚照 一开始，严华作曲，周璇唱歌，两人合作了多首金曲，是人们眼中的才子佳人。 可渐渐地，周璇的事业越来越成功，每年的歌曲版税高达千万，加上高昂的片酬，堪称日入斗金；而严华的事业一直停滞不前，每月只有几百元工资。 女强男弱的家庭模式深深挫伤了严华的自尊心。 更雪上加霜的是，周璇人红是非多，不时传出各种绯闻。 严华本就为夫妻间的事业差距耿耿于怀，听到这些绯闻，更是痛苦不已，于是他夜夜买醉，不愿回家。两人因此陷入了无休止的争吵。 一次，夫妻矛盾升级，严华盛怒之下要把周璇锁在家里，周璇气得住进电影公司，严华认为妻子真的红杏出墙，慌忙在《大公报》上发文寻妻，为了制造舆论，他甚至称周璇与第三者“卷款出逃”。 舆论一时哗然，讥笑嘲讽皆向周璇袭来。 她在日记里写： “我以为的美满家庭不能获得，甜蜜的生活成为幻梦，猜疑、污蔑、诽谤，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我再也不能忍受了。” 忍无可忍之下，周璇登报驳斥：“璇非婢妾，何能堪此侮辱？” 这次公开反目无疑给两人早已摇摇欲坠的婚姻又一记重击。 当年，身心俱疲的两人便签下离婚协议，从此是路人。  这次离婚，周璇失去的不仅是爱人，更是她流离人生的救赎，为此她痛苦万分，坠入了抑郁的泥淖。 为了离开伤心地，周璇赴香港发展，追求周璇多年都铩羽而归的商二代朱怀德看到了机会。 他对留在上海的周璇养母照顾有加，令周璇感激不已。 一次，周璇在香港生病了，朱怀德又特意飞去香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甚至陪她去片场，为她端茶递水。 身在异乡又渴望家庭温暖的周璇渐渐对细心体贴的朱怀德敞开了心门，两人感情急剧升温，不久便公开同居了。 周璇身心皆许，将朱怀德视为终生伴侣，欣喜地憧憬着两人的婚礼。 朱怀德却称自己不能吃软饭，提出由周璇出资，自己回上海做生意，等赚了钱再回香港结婚。 单纯的周璇相信了朱怀德的承诺，将多年的积蓄交给了他，期盼他早日回港完婚。 朱怀德回上海不久，周璇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欣喜若狂，立即写信告诉了朱怀德。 但朱怀德反应冷淡，并以生意忙为由，迟迟不回香港。 周璇担心朱怀德生意不顺，不顾自己怀有身孕，回到上海探望他，却发现朱怀德已经与一名舞女同居在一起。 周璇如遭雷轰，失魂落魄地回了香港。  没人知道周璇返港的路上经历了怎样的心理煎熬，只知与周璇合作主演《马路天使》的赵丹晚年回忆，他到深圳河边接周璇时，周璇大着肚子，浑身污秽不堪，精神明显受到了巨大刺激。 这个时候，周璇的精神已经开始崩溃。 1950年底，周璇生下长子周民，她仍怀有一丝希冀，又回到上海，告诉朱怀德，孩子出生了。 但是，朱怀德铁了心不认孩子，还尖酸地嘲讽她:“这孩子恐怕和你一样，是从哪里领来的吧！” 不被接纳的童年，一直是周璇心底的隐痛，朱怀德这番话可谓杀人诛心。 周璇彻底认清了朱怀德的嘴脸，登报宣布与朱怀德解除同居关系。 朱怀德的背信弃义，摧毁了周璇对幸福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摧毁了她的精神世界。 1951年，拍摄电影《和平鸽》中验血认亲桥段时，台词中“验血”两字刺激了周璇脆弱不堪的神经。 众目睽睽之下，她凄厉地哭喊：“是你的骨肉！就是你的骨肉！验血！验血！” 工作人员慌忙将周璇送入医院，医生诊断是精神分裂症，周璇立即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绝代芳华，就此陨落。  图 | 周璇的假笑 四 在医院接受治疗的过程中，周璇日日与精神病患者为伍，而她的养母身体不好，没法好好照料她。 这时，《和平鸽》剧组的美工唐棣主动走到周璇身边，为她画像、照顾她的生活。 唐棣如同照进周璇错乱癫狂世界的一束光，周璇本能地向光源靠近、再靠近，终于三度陷入情网，和唐棣同居在一起，并生下二儿子周伟。 养母一直担心唐棣接近精神失常的周璇是另有所图，得知周璇怀孕，养母更是心急如焚。 这时又有人传，唐棣领着心智未恢复正常的周璇，四处借贷。 于是，养母一纸诉状将唐棣告上了法院。 周璇竭力为唐棣辩护，可是事实非她所愿。 1952年5月，周璇与唐棣正准备结婚，唐棣被静安区人民法院以诈骗与诱奸的罪名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消息传来，周璇的病情再度恶化，又被送进精神病院。 儿子周伟后来回忆，自己小时候去精神病院看望妈妈，妈妈见到他，就扶着铁窗双目红肿地哭喊：“儿子，你快长大，救救妈妈啊......” 可惜，周璇终是没能等到儿子长大。 1957年7月19日，困居精神病院的周璇突然高烧不止，9月22日，37岁的一代名伶永远停止呼吸，结束了极其绚烂却又极其悲凉的一生。 周璇这一生，才貌双全，却为情所伤、为爱疯癫，真真印证了金庸笔下的“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周璇的悲剧，足以告诫今人:用情太深，往往心力交瘁，难得善终；不困于情、不乱于心，方是爱情里最好的姿态。  文 | 安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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