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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诗人瘦水逝世|代表作选

 寻梦向天歌 2022-12-30 发布于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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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水,原名秦文忠,又名索南昂杰,藏族,1968年出生,甘肃夏河人,先后在玛曲县文化局、文联工作。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上世纪9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曾参加2011年云南西双版纳全国散文创作会议,贵州贞丰第十一届全国散文诗笔会代表。作品散见《诗刊》《诗歌报月刊》《星星》《民族文学》《西藏文学》《山东文学》《飞天》《绿风》《诗选刊》《中国诗人》《诗潮》《散文诗》《散文诗世界》等期刊,新诗及散文诗、散文作品入选《中国年度诗歌精选》《中国年度最佳诗歌》《中国年度散文诗选》《新时期甘肃文学作品选》等多种文集。曾荣获甘肃省黄河文学奖、甘肃省少数民族文学奖、天津鲁藜诗歌奖、2018年6月第二届全国藏汉双语诗歌大赛“吐蕃诗人奖”等奖项。著有诗集《玛曲草原》/散文集《黄河在这里拐了个弯》、评论集《甘南文人》。2022年12月27日在兰州去世。


瘦水诗选

雪 豹

一朵花爆裂了

它清脆的声响

让这个大胡子老外转过身来

这是一个炎热的中午

七匹马奔跑 在七月的草原上

太阳在草原上跳来跳去

一只羊角反射着强烈的光芒

大胡子口渴了

他看见黄河平静的涛声

在高处轻轻地回响

他的马靴在花丝中迷失了方向

他索性扔下马鞭

看着象形的云从天空慢慢飘过

然后他梦见了马鞭

这时 一头高傲的雪豹

在阿尼玛卿雪山上

警惕地注意着这个天外来客

他没能到达传说中的西麦朵合塘

却在云南找见了香格里拉

他的一双马靴

至今在玛曲的尘埃中飘拂着

(选自 《2016年中国年度诗歌》)

沱沱河源头

在你的经卷上做一块石头。

在你的格桑上放一片经幡。

在你的寒冷中凝固成雪峰。

落下来啊,我的青藏,

我就是那个双眼失明

被你的光芒击倒的人。

你的飞临,

是巨大阴影的笼罩,

是海拔和真空的飞翔。

无法企及你的光荣和梦想。

我的草原阴雨绵绵,

我的诗歌大病不起。

病榻上的微笑,

你看多么纯净而又腼腆,

高贵而又干净。

落下来,

我流浪且忧郁的一生,

我爱或者不爱,

都是青藏的疼痛和缠绵。

落下来,

我总不能仰望着度过一生。

(选自《六个人的青藏》,长江文艺出版社2013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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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 头

如果牧人睡着了,

就要让鞭子醒着,

不然马群里又要多一群野马。

如果猎人睡着了,

就要让长枪醒着,

不然羊群里又要混进狼。

如果牧羊女睡着了,

就要让家犬醒着,

不然老鹰又要叨走羊羔。

如果帐篷睡着了,

就要让河流醒着,

不然那归来的游子

再也找不到生长的家园。

如果我睡着了,

我就要让我的文字醒着,

不然那些深浅不一的青草,

会打断石头飞翔的翅膀。

(选自《六个人的青藏》,长江文艺出版社2013年出版)

玛曲草原

露珠打湿的草滩

马蹄不发出声响

对面的阳光沉寂

风吹起山头的一角

一只手握住另一只粗糙的手

好多的面孔

用目光测量天气

闪电晃过

黑暗的洞穴里叶片落地

怀念雪水的歌谣

使一座寺院黯然

乌云落在山口

马客累了

歇在格桑的阴影里

好多年

我走到这里

倚在鹰飞过的地方

进入石头的冰凉

进入悬空的苍茫

(原载《民族文学》2004年第9期)

碌曲草原

又是一个黄昏

鞭子和缰绳落在空中

精神抖擞的马匹

在越来越远的天空里

走进多风的空谷

虎皮  茶叶和银子

在木制的阁楼上渐渐失色

他该来了

苍老浑浊的目光闪动着

嘴唇和念珠

在祈祷天明的时候

又迎来丁一个风雪迷茫的长夜

就这样

雪下了三天三夜

所有的山路都被堵塞了

马客走进山里再也没有出来

他的女儿背着木制的水桶

在一个早晨又默默地下山了

(原载《民族文学》2004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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迭 部

拨开石头

便是路了

路没有的时候

绕过水声

便到一个沉寂的村庄里

天高得不能再高

人不敢再往上看了

手抓得住云朵

一个雨夜或者雪天

就这样来临了

站在山腰上的人们

却找不到归时的路了

而黑暗

就是那些远古的森林

由于年代久远

月光早已不再寂寞

刻在木板上的黄昏

戴着银饰的姑娘

翻过一道道山

绕过一条条河

血着更远的村庄走去了

(原载《民族文学》2004年第9期)

临 潭

蹄声消失的时候

兵器便耗尽了光芒

没有人再肯翻过这道山梁

无精打采的天空

停在荒凉沉寂的田埂

瓷器碎了   古筝断了

烽火台连同石碑埋在土里

只有呼啸的风声记得

边塞那轮冰凉的夕阳

而倒下的人们

成为一座座村庄的姓氏

唐朝走远了

那些李氏的将军也走远了

青稞和山芋

在山的两边各自养活了一个个家族

阳刚和温柔造就了古城早晨

同饮一条河水

如今的人们有意无意活得淡了

(原载《民族文学》2004年第9期)

卓 尼

捡起遗漏的青稞

月光便落进山坳里了

马响亮的蹄声

早巳埋进干燥的土里

农人和牧人同坐在宽敞的土炕上

在粗糙的茶水里

谈论那些面孔模糊的先人

用金子换来粮食

用豹皮换来瓷器

用牛羊换来华丽的丝绸

文字和血液

便凝固成一座座缄默的山峰

松叶林绕着水声

古时的一把佩剑

骑马的说书人

躺在阳光里的烽火台

这便是农业和牧业的文字

写在那些皮肤黝黑的老人身上

(原载《民族文学》2004年第9期)

阿万仓

飞断的翅膀

是北纬高寒地带的坐标

路是兄弟,谁也离不开谁的是雪山

唯一醒着的是河水

是阿万仓如血的夕阳

那不肯断绝的忧伤是否来自这里

仇与爱  火和铁  石头和水

是否源自这里

我走到这里便有马群嘶鸣

我就是五百年前战败的部落王子

头颅被抬上高高的山冈

我看见鹰群依然在亘古中长鸣

石头和石头在图腾上深情偎依

星群的喧嚣被马客的鞭子和腰刀惊醒

雪莲在追赶着另一朵雪莲

这优美的弧度和深度

像风一样吹过我宁静而又安详的目光

我只能是一片经蟠上的文字

弹起那曲已失传的部落歌谣

和轮回中的那匹白马一起

独饮这凄清绝美的空旷

独饮那瑟瑟而歌的冷月

(原载《绿风》2003年第3期)

桑 科

这是被定格的爱,

这是一场桑科经历了我后,渐渐亮起来的情愫。

鲜花和绿草在散发着她的气息,

白色的帐篷里还有她淡淡的身影,

无数的鸟类是她美丽的歌声。

只有鹰才是真正的骑手,

他们的爱情已经在雪山上流传了。

消失的不是时间。

沉淀的是天空的蓝色,

就让雪把眼睛慢慢掏空,

就让河流把爱情渐渐吹远,

就让拉姆用鞭子,轻轻敲打空旷的桑科。

我走到这里也不想走了,

呼吸轻盈地粘住云朵,

风打湿了骨骼,一朵格桑飘摇在梦境里。

我睡着了,整个桑科草原上,

除了拉姆的笑声以外,什么也没有了。

(原载《飞天》2016年大学生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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