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仙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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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刚过。今天和大家聊聊《红楼梦》里的“大雪”。

作者

雪桐

倏忽间，一年也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了。回望春夏秋，方知冬之冷。大雪节气的到来，让人彻底断了回暖的念想。大雪，顾名思义，雪量大。古人云：

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也。

到了这个时段，雪往往下得大、范围也广，故名大雪。大雪也有三候：

一候鹃鸥不呜；二候虎始交；三候荔挺出。

这是说此时因天气寒冷，寒号鸟也不再呜叫了；由于此时是阴气最盛时期，正所谓盛极而衰，阳气已有所萌动，所以老虎开始有求偶行为；“荔挺”是兰草的一种，植物也感到阳气的萌动而抽出新芽。人常说，“瑞雪兆丰年”，所以有“今年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农谚。

作为一个常住东北的人，一年中恨不得有半年都是冬季。总是眼巴巴看着长江以南地区的小伙伴在朋友圈发着自己的穿搭自拍，低头瞅瞅自己，不是大棉袄就是二棉裤，最多也就是羽绒服或长或短的变化，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黯淡无光。也想穿少一层，但是，户外的北风一直都在警告想要只穿羊绒大衣出门的人。多穿、穿多，是对东北冬天最起码的尊重。

古装电视剧中，常有冬天的场景，我们能看见平民百姓穿棉袍，，达官显贵穿皮草。电视剧《红楼梦》中，无论是经典的“87版”还是后来的“李少红版”，都有冬天贾府各色人等的穿搭。印象最深的，有三个，三个都是小仙女。

第一个是薛宝琴。

宝琴登场已经是书中第四十九回了。这是大观园女儿们聚拢到一齐的一回。在这一回中，出现了很多初次登场的女儿们。

原来邢夫人之兄嫂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来投邢夫人的，可巧凤姐之兄王仁也正进京，两亲家一处打帮来了。走至半路泊船时，正遇见李纨之寡婶带着两个女儿－－大名李纹，次名李绮－－也上京。大家叙起来又是亲戚，因此三家一路同行。后有薛蟠之从弟薛蝌，因当年父亲在京时已将胞妹薛宝琴许配都中梅翰林之子为婚，正欲进京发嫁，闻得王仁进京，他也带了妹子随后赶来。所以今日会齐了来访投各人亲戚。

晴雯是个自恃很高的丫头，在她口中甚少夸奖人的。可是，当她去看了四位新来的姑娘时，也对袭人说出了：

“你快瞧瞧去！大太太的一个侄女儿，宝姑娘一个妹妹，大奶奶两个妹妹，倒像一把子四根水葱儿。”

晴雯是个不识字的丫头，所以说出水葱儿这样比喻，既活泼又符合她的身份。就更不用说宝玉语无伦次地夸赞了。

然后宝玉忙忙来至怡红院中，向袭人，麝月，晴雯等笑道：“你们还不快看人去！谁知宝姐姐的亲哥哥是那个样子，他这叔伯兄弟形容举止另是一样了，倒像是宝姐姐的同胞弟兄似的。更奇在你们成日家只说宝姐姐是绝色的人物，你们如今瞧瞧他这妹子，更有大嫂嫂这两个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可知我井底之蛙，成日家自说现在的这几个人是有一无二的，谁知不必远寻，就是本地风光，一个赛似一个，如今我又长了一层学问了。除了这几个，难道还有几个不成？”一面说，一面自笑自叹。

而在这四人中，又属宝琴最出挑。探春也说：

“连他姐姐并这些人，总不及他……老太太一见了，喜欢的无可无不可，已经逼着太太认了干女儿了，老太太要养活，才刚已经定了。”

贾母上一次如此疼爱一个孙子辈的孩子，还是林黛玉初进贾府的时候。如今的宝琴比黛玉的恩宠更甚。这里要搬出来老祖宗送给宝琴的那件珍贵的“凫靥裘”了。香菱还误以为是孔雀毛织的，湘云纠正说：

“野鸭子头上的毛做的。”

一只鸭子头上能有几片毛？要做成一个大斗篷，要摘多少鸭子头上的毛？贵族人家惯会做此类事情的。就是用很普通易得的东西，将其精细加工，制作出让平民百姓想都不敢想的物什。比如书中最有名的吃食——茄鲞。就是用最平常的茄子，但是工序繁复地做出你意想不到的味道。湘云还一语道破，这么好看的斗篷，老太太那么疼宝玉，都没给他。宝琴的姐姐宝钗也说“各人有缘法”，可见宝琴受宠。

宝琴虽然年岁小，但是从小跟随父亲四处游历，是个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模样好、性格好，还会作诗，全府人都喜欢她。第五十回，宝玉和宝琴去栊翠庵讨要梅花，结果成就了一幅雪天里最美的图画。原文如下：

贾母笑着，搀了凤姐的手，仍旧上轿，带着众人，说笑出了夹道东门。一看四面粉装银砌，忽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遥等，身后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众人都笑道：“少了两个人，他却在这里等着，也弄梅花去了。”贾母喜的忙笑道：“你们瞧这山坡上配上他的这个人品又是这件衣裳，后头又是这梅花，像个什么？”众人都笑道：“就像老太太屋里挂的仇十洲画的艳雪图。”贾母摇头笑道：“那画的那里有这件衣裳，人也不能这样好。”一语未了，只见宝琴背后转出一个披大红猩毡的人来。贾母道：“那又是那个女孩儿？”众人笑道：“我们都在这里，那是宝玉。”贾母笑道：“我的眼越发花了。”说话之间，来至跟前，可不是宝玉和宝琴。

白雪、红梅，强对比的色彩，宝琴，雪天里的第一个小仙女。

一时史湘云来了，穿着贾母与他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烧大褂子，头上带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黛玉先笑道：“你们瞧瞧，孙行者来了。”

湘云妹妹，大雪天最可爱的小仙女二号。

别人都是长裙，唯有她，是短衣襟、小打扮。

湘云笑道：“你们瞧瞧我里头打扮的。”一面说，一面脱了褂子。只见他里头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褃小袖掩衿银鼠短袄，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装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着麀皮小靴，越显的蜂腰猿背，鹤势螂形。众人都笑道：“偏他只爱打扮成个小子的样儿，原比他打扮女儿更俏丽了些。”湘云有着豁达乐观开朗的性格，这让同样拥有美貌的她，换上男装，更添韵致。她和她的“爱哥哥”，大雪天，一起琢磨着烤鹿肉，也是最快乐的场景了。

最后，隆重请出仙女本仙——林黛玉。

黛玉是仙子下凡，书中甚少写她的服饰装扮，但是冬季赏雪的这一回例外，反而写到了黛玉的全副穿戴。

黛玉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绉面白狐狸皮的鹤氅，系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上罩了雪帽。

黛玉的雪天装扮，明媚动人。在冬日的雪景里更显得皮肤白里透红，娇嫩柔弱。宝玉穿着猩猩毡斗篷，陪着穿好全副行头的林妹妹一同往稻香村来，又是一副好图画。

三个优秀的姑娘，都在雪天里尽情释放着自己的美好，这也是大观园中最美的定格了。我们现在总称呼某某某是小仙女，是夸奖她人的意思。但是在我的心中，仙女应该就是这三位姑娘的样子了。有宝琴的艳、湘云的神、黛玉的魂，还有谁能比得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