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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第五十六回:贫贱夫妻百事哀

 猎户ywysh4sdge 2023-01-02 发布于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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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有钱的家庭,或许会存在各种问题,而没钱的家庭,钱就是最大的问题。

在西门庆的家里,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的风波不断,但作为清河县的首富之家,他们很少会钱的事操心。

可对于贫贱夫妻常峙节夫妇来说,钱就是他们的家庭矛盾的主要根源。

常峙节(谐音常时借)是西门庆的结义兄弟之一,小说里对他的家世身份没有具体的介绍,只笼统地用了“破落户,没名器”六个字来形容。

这说明常峙节的祖上也是阔过的,还残留了一些纨绔子弟的习性在身上,因而才有机会成为西门庆身边的帮闲。

书中没有提到常峙节的营生,但想来他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工作,不过是东游西逛地混日子,有口饭吃罢了。

在西门庆当官之前,他还可以跟着西门庆吃吃喝喝,不时从西门庆身上蹭点口粮。可自从西门庆成了官老爷,就不带这帮穷兄弟玩了,因而他们的日子也就愈加每况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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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了第五十五回,常峙节家已经穷到快要无米下锅的地步了,房东催逼着他交房租,老婆也每天对着他骂骂咧咧。

常峙节没办法,只好低了脸,半含半吐地开口向西门庆借钱:

“实为住的房子不方便,待要寻间房子安身,却没有银子。因此要求哥周济些儿,日后少不的加些利钱送还哥。”


然而,西门庆虽刚送了蔡太师二十担的“盛礼”,此时对着昔日兄弟,却推说自己现在很忙,没地方讨银子,要等韩伙计的货船到了再说。然后就是一连十多天都不予答复。

常峙节寻西门庆空手而回,又被老婆埋怨:

“你也是男子汉大丈夫,房子没间住,吃这般懊恼气。你平日只认的西门大官人,今日求些周济,也做了瓶落水。”

说的常峙节有口无言,呆瞪瞪不敢做声。于是他只好请应伯爵吃酒,让他当自己的说客,求西门庆早日兑现借钱的事。

应伯爵也算够义气,他对西门庆说:

“常二哥被房主催逼慌了,每日被嫂子埋怨,二哥只麻作一团,没个理会。如今又是秋凉了,身上皮袄儿又当在典铺里。哥若有好心,常言道:救人须救急时无,省的他嫂子日夜在屋里絮絮叨叨。况且寻的房子住着,也是哥的体面。因此,常二哥央小弟特地来求哥,早些周济他罢。”

西门庆听后,踌躇了半晌,这才借给常峙节十二两银子,说是去东京花费的多了,这是“那日东京太师府赏封剩下的十二两,你拿去好杂用”。

明明是大富人家,“抜一根汗毛比腿还粗”,却偏要如此作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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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常峙节总算是拿到银子回家了。他老婆一开始不知道,又冲着他骂:

“梧桐叶落──满身光棍的行货子!出去一日,把老婆饿在家里,尚兀自千欢万喜到家来,可不害羞哩!房子没的住,受别人许多酸呕气,只教老婆耳朵里受用。”

等到常峙节将银子拿出来,老婆看见包里十二三两银子一堆,喜的抢近前来,就想要在老公手里夺去。

常峙节讽刺道:

“你生世要骂汉子,见了银子,就来亲近哩。我明日把银子买些衣服穿,自去别处过活,再不和你鬼混了。”

老婆连忙向他陪笑脸,又进行自我检讨,看到常峙节不理睬自己,不由得惭愧得掉下泪来。

常峙节也理解老婆的难处,妇人家不能出门,赚不到钱,在家操持家务也辛苦。而他不能养家,害得他们没房子住,没饭吃,她就只能把怨气撒到他身上。

于是他对老婆笑道:

“我自耍你,谁怪你来!只你时常聒噪,我只得忍着出门去了,却谁怨你来?……”

夫妻俩这才冰释前嫌,言归于好。二人商量着用这些银子添置冬衣,置办家活。

常峙节取栲栳望街上买了米,又买了一大块羊肉。回家时,老婆在门口接住——可见期盼之殷切——道:“这块羊肉,又买它做甚?”听上去好似责备,然而里面隐含着欢喜。

吃完饭后,老婆又打发常峙节去买衣服。常峙节给老婆买了五件衣服,“一件青杭绢女袄,一条绿绸裙子,一件月白绸衫儿,一件红绫袄子,一件白绸裙儿”,自家买了两件,“一件鹅黄绫袄子,一件丁香绸直身”,再加上几件“布草衣服”,共花了六两五钱。

秋水堂说,《金瓶梅》写衣服写得尽多,惟有此处色色写来,“寒酸之气逼人”。

确实,对比一下前面写月娘的衣服,只用“一箱”二字形容,却只觉得富贵豪华;而常峙节买的衣服如此细致写来,似乎五光十色耀人眼目,却只觉得寒酸。

在这段情节的结尾处,作者写道:“当日妇人欢天喜地过了一日,埋怨的话都掉在东洋大海里去了。”

然而我们都知道,这借来的“欢天喜地”不过是短暂的一刻,对于贫贱夫妻来说,或许埋怨才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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