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已经写了太多太多,写我的年少过往,写我的瞎想遐想,写我喜欢过的人讨厌过的城市,写我经年遗忘却如电流击中大脑的瞬间。 我才十八岁啊,可我感觉我在慢慢枯萎,像是一根翠生生的草渐渐蜷缩、弯曲、泛灰,最后匍匐在原野,被风带走四肢,被泥土啮吃大脑,归于死寂,归于四面八方吹来的不休的风息,再没有话可说。 我不得不承认,我强烈的表达欲正在慢慢退却,像是海浪推上沙滩,又迅速滑入海洋,悄无声息。 曾经拔剑击柱狂歌痛饮,现在只剩凄风冷雨三言两语。 忽然很怀念当初的那些日子,每天都很烦很乱,胸中淤着一口气,一口想要杀人放火的狠气,内心却又那么脆弱,脑袋晕沉沉的,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些句子,那些文章,灵感像是落花漫天飞舞,可是我没有时间,白天我要上课要忙那些为了未来的事,晚上要做题要考试,我没有时间把这些写下来,我只能把它们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希望来日的自己能够翻开这本本子,把那些只言片语写下来,写成曾经预想的那样。 如今在那本本子上还能看到这样一些句子。 “三千里奔袭,提剑入燕京。” “他在时光里瑀瑀独行,披头散发,像个无家可归的幽灵。” “所有的恐怖,最后直指的,都不过是人性的幽暗。” 看见这些只言片语,我模模糊糊记得我当初要写一个怎样的故事,可是我写不出来了,我不再有当时的那种冲动那种狂热那种狂歌痛饮想干翻全世界的桀骜了。 我只能抚着这些文字暗自神伤,我真想把笔递给当初的自己,跟他说你来写吧,把这些那些一切所有全写下来吧,也许会很拙劣,也许会很笨拙,但是文字间渗着的哀伤和咆哮的愤怒是现在的我模仿不来的。 那些文字打上了时光的专属烙印,就算是亲手写下它们的我此刻也只能静静看着,缅怀默祷。 我过上了当初自己想要的生活,每天有很多很多空闲时间,没有人对你严加管教指手画脚,有一座相隔几百米的图书馆,里面收藏着几十万本书,还有了一台梦寐以求的手机,不必每天抱着父母的手机。 可是我每天留给看书写作的时间少之又少,图书馆只是周末来了兴趣去看一看,借了十几本书只是看完了两三本,上课划水,每天沉溺于小说、游戏和短视频。 当初的那个男孩应该会很失望吧,如果他知道未来的自己是这幅模样。 三百年残山剩水,留作少年角逐之场。如今少了些豪情壮志,却多了些安于现状。 我已经发胖了,灵魂发胖了,它增加了很多白腻腻的脂肪,把最真实最美好的自我压在角落不得动弹,难以喘息。 一切都可以妥协,一切都可以商量,一切都可以装模作样地斟酌过后果断放弃。 这是当初的那个我想要的吗? 这是当初那个死盯着繁华的都市,恶狠狠地说“现在,我们来拼吧!”的我想要的吗? 我对不起他。 想起了张枣的诗。 你这云雀葬身何方。我站起 我摸到快结霜的天气里 无边无限的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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