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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通州运河歌谣 从千年前的隋朝飘扬到今天

 黑龙江波涛 2023-01-03 发布于黑龙江

原标题《运河歌谣的古今流变》

“天地始分,而人生焉,人莫不有心,此歌曲所以起也”。歌谣也称民谣,它泛指在民间产生和流传的相对短小的韵文作品。诞生于运河流域的歌谣充盈着真实生活体验的“运河”叙事,反映着运河流域的真实生活图景,从历史和地理两个层面呈现出“运河”的空间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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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谣与历史

隋炀帝开凿大运河的功过留待后世评说,但其开凿运河的历史已然随着运河的流动传播南北,如《隋炀帝时舟者歌》是隋炀帝第三次游扬州时拉纤民夫所唱,全诗哀婉悲戚,情致深长,“我兄征辽东,饿死青山下。今我挽龙舟,又困隋堤道”诸语,使人读来痛彻心扉。而“天下饥”“无些小”“三千程”言及路程之悠远,以纤夫之饥馁反衬人命之轻贱。此首民歌短小精悍,以一位普通纤夫的视角切入,见微知著,展现了这一历史时期统治阶层对民众的压迫与荼毒。还有流传在抚宁的《隋炀帝下扬州》:“高卷龙帘挂金钩,无道的昏君下扬州,放着水路他不走,一心旱地来行舟……”

此外,还有记录历代封建统治者经由运河南下的运河童谣,如:

大运河,长连天,隋炀帝,当拉纤;

拉着王朝向南走,一路荒淫被泪淹。

大运河,生命线,元帝国,挥如鞭;

运粮运兵运财宝,横征天下到末年。

大运河,形似辫,挂清代,背脊间;

乾隆六次下江南,龙舟过后惨一片。

大运河,龙闪现,今人民,当神钎;

撬动东方沉睡狮,猛然跃起惊西天。

此首童谣名为《大运河,龙闪现》,古代的“龙”代指帝王,从隋炀帝到元帝国,再到乾隆,无论朝代兴盛与否,百姓始终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正可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只有到了新中国,大运河才真正发挥她应有的价值,正如一条神龙一般,“猛然跃起惊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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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集镇尹家河渡口

新中国成立后,运河流域在党和人民政府的领导下,人民一改往日“稻禾只有小凳高,三颗稻粒结到梢”“咬口生姜喝口醋,丢下镰刀咽糠麸”的苦难生活,在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中,诞生了《诗歌滚滚像海洋》的优美歌谣:泥洼洼,山岗岗,金坡银水绿山庄;歌谣快板庄稼话,满山满树满院墙。山顶唱起牧羊歌,白云朵朵飘上天;山腰唱起采桑曲,好像飞瀑淙淙响。饲养员的小曲印上报,牧鹅的孩子会写文章;那里有劳动那里有歌,钉耙镢头都会唱。

路上的歌儿用车驮,水上的歌儿用船装;千车万船装不下,诗歌滚滚像海洋。

我们可以看到,运河歌谣连缀着人们所经历过的历史,当人们身处运河之上,来到民众曾经到过的地方,感受着他们的辛酸苦痛与热情昂扬,此时与彼时在“看不见的河床”——运河歌谣中得以联结。运河歌谣既是历史的见证,也在不断地重新书写和建构着历史。

歌谣与生活

对于生活在运河沿岸的民众,运河对于他们来说,不仅仅是哺育他们的“母亲河”,更是他们赖以谋生的根本,运河沿岸流传着大量记载了民众生产、生活的歌谣。

如“月亮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妻同罗帐,几家飘零在外头”,此歌流传甚广,1929年秋山在《东方杂志》第26卷第20期发表《月子弯弯歌字句异同考》考证“月子弯弯照九州”为江浙间流传之山歌。自南宋以来,流传不绝,且由江浙传至广东,惟后两句字句略有异同。如宋人评话《京本通俗小说》中引吴歌“……几家夫妇同衾帐,几家飘散在他州”;明王世贞《艺苑卮言》转录陆文量所记“……几人夫妇同罗帐,几人飘散在他州”;近人云颠公笔记原文谓“君直自谓:某年秋,游浙中,道出石门,夜闻邻舟歌'月子弯弯’者”云云。

20世纪80年代,随着民间文学三套集成工作的启动,各省的“中国歌谣集成”卷本陆续出版。其中,在运河沿岸的省份卷本中就收录了相关劳动歌谣,如《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河北卷》中的《渔家忙》:

傍岸边鳞鳞界桩,

西南风起各家忙。

农家合酿渔家醪,

不识旗租与御粮。

打“界桩”为渔家旧俗,西南风一起,渔家便纷纷打鱼交租,末句“不识旗租与御粮”道出了渔家生活的艰难。而流传故城县的《运河拉船号子》则带有一种天然质朴的情感表露:

不顶风,流不急,

悠悠拉,步要齐,

看河边,洗衣女,

十七八,好年纪;

低着头,搓又洗,

咱喊号,她不理。

怎么办?听我的,

撞三步,看仔细,

那小妮,笑嘻嘻,

抬起头,甩辫子。

红嘴唇,白玉齿;

杏仁眼,叫人迷,

一朵花,照水里。

饱眼福,长力气,

过回流,腿绷直。

猫下腰,闯过去。

喂—啦—喂……

歌曲塑造了一个淳朴、娇憨、颇带几分豪爽的洗衣女形象,她“红嘴唇,白玉齿;杏仁眼,叫人迷”,面对纤夫的善意调笑,她依旧“笑嘻嘻”,纤夫对洗衣女的美丽也抱有一种欣赏的态度,“饱眼福,长力气”,歌谣寥寥数语,使运河沿岸民众平静美好的日常生活图景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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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运潮减河

此外,还有反映运河沿岸渔夫苦难生活的《渔民苦》一歌:

渔民苦,渔民难,

黄连蒲根泪水煮。

号子喊到天傍亮,

孩子哭到五更鼓。

渔民苦,渔民苦,

刀剁中指卖肉骨。

孩子上市比鱼贱,

五岁的孩子五斤谷。

渔民苦,渔民苦,

渔民没有安身处。

一到夜晚蹲庙堂,

白天讨饭把门数。

歌谣中的蒲根是臭蒲的根,比黄连还苦,反映的便是饱受压迫的渔民对悲惨社会现实的哭诉,表现了他们内心的不平和愤恨。

还有《码头歌谣》中“一家三代在码头,磨破三代老肩头,重货压顶低下头,直不起腰来弯膝头”。《渔民生在虎穴边》中“风暴一来命难持”“一家大小惊又啼”,只能求上天怜悯,“轻风西浪鱼儿肥”,使“全家老小不会饥”。这类歌谣还有很多,如《渔民难》《十二月渔民歌》《运河号子》《纤夫曲》《渔汛歌》等,内容丰富,一般来说主要有三类,反映广大民众日常生活、劳动经验的歌谣,诉说苦难的歌谣,体现世事民情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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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大运河森林公园 漕运码头

歌谣与民俗

运河沿岸的歌谣还包含了当地信仰民俗、礼仪民俗、生产民俗的演述,如流传在大名县的《龙女传》讲述了刘员外家的小儿媳妇原本是“要饭女”,后被刘员外认作干闺女,后来因为不肯在婚宴上跪拜刘员外,被其责骂。然后大家才得知这个“要饭女”身份不凡,是东海龙王的女儿,因故被贬下凡。龙女在刘家当家三年,报答刘员外救命的恩德,保他“辈辈不受贫”。这首歌谣体现了居住运河沿岸龙王信仰的兴盛,其中还描述了家族中关于婚配的民俗仪礼,如拜寿时的行礼顺序,不孝父母送官问罪等。

再如1935年第4期《淮海》刊载《运河船民之生活》一文,记录了船民自幼生长船上,对船上生活,颇感舒适,故均愿终身于河内,不愿到陆地上去。船上姑娘,尤怕上陆地。船民娶妻择配,亦必须船民,结婚仪式与陆地一样,但不用婚轿,仅以围椅饰红布,男女亲家之船,两首相接,将新妇由母家之船抬至婆家船上,拜堂结婚。先由家长代购小船,结婚后,新夫妇即独立生活,同驾小舟,捕鱼运货,每日收入需要交至大船,每至年节,均在大船度岁。山东运河段船民婚俗还需要在船上贴上对联,上联为“九曲三弯随舵转”,下联是“五湖四海任舟行”,横批“百年好合”。由于船民习惯于水上生活,有钱则购置船只,绝不买田置地,其财产则以船只的多少为准,无力购买小船者,多不能得妻。运河上有俗语:“与人有缘,劝人造船;与人不睦,劝人造屋”。

还有歌谣《有女莫嫁打鱼郎》,告诫少女不要嫁给打鱼郎,因为这些打鱼郎“半夜三更补破网,补好破网又开船,开船碰到水强盗,一夜艰辛又白忙”。歌谣《满网鱼虾满网歌》中阿妹和阿哥共同劳作场景的描写:“阿妹伴哥把网拖”“越拖越深网越沉”。流传在运河沿岸的《船工号子》中还有对“二郎神”“四海龙王”“伍子胥”“苏秦”“八仙过海”等民间传说的传唱:

太阳出来一点红,二郎溪中擒孽龙。三人结拜情谊重,四海龙王在水中。伍子胥过关斗过勇,苏秦六国把相封。七岁安安把米送,八仙过海显神通。久走江湖人称勇,十载寒窗苦用功。此外,《冀州谣》等歌谣则与当地的物质生产民俗密切相关:

古冀州,

三种宝,

破砖烂瓦蒺藜草。

干走碱,湿走沙,

不干不湿走漫洼。

淹了吃小鱼儿,

旱了吃地梨儿,

不淹不旱吃麦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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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蒺藜”为一年生草本植物,果实有刺,可入药,主治头痛、风痒等。在河道泛滥的年份,就吃“小鱼儿”,河道干涸的年份,就吃“地梨儿”。地梨儿是一种多年生宿根野草,多见于京津冀一带的洼淀沼泽。据《文安县志》载,地梨分为“人、猪两种”,只有“人地梨”可作充饥之物,味甘脆,类荸荠,生熟可食。此物随水而生,“旬日遍郊野”,可作灾民之食。再如《十二月鱼鲜》中的“龙灯鱼儿”“刀鱼”“黄花鱼”“勒鱼”“马鲛”“条鱼”“支鱼”“带鱼”等渔产的介绍。

文学之兴,诗歌为先。歌谣之兴,远在文字未发生以前。盖情性所至,自然流露。运河歌谣诞生于人民的真挚感情中,是一种新的“民族的诗”。不仅具有多民族、多地域、多类型的特征,还呈现出一种自然淳朴、雅俗共赏的艺术气质,维系着运河流域民众的地域认同与文化认同。

张歆(廊坊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

高若玉(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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