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捲红旗临易水 (论诗与文史)
2023-01-07 01:12
雁门太守行
（唐）李贺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土燕脂凝夜紫。
半捲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李长吉这篇歌诗，有不同的版本，历来主旨解读上，多以为是对某场战事的具体描述，但颇多歧义而矛盾。贺诗均标榜为歌诗，当从歌吟声气情义之角度，来体悟解读之。从声象上看，该歌诗所蕴含之主旨当为咏怀，诗题及各句诗义，也是一气以贯之。
该诗题“雁门太守行”拟乐府古题，借题发挥。一二句按平水韵押十灰平声韵，下六句除七句的“意”字外，均押四纸上声韵。若依《词林正韵》，这六句完全押第三部仄韵，毕竟词与乐府诗颇具渊源，现今地方口音“意”字也是有发上声的。当然，按诗韵解读这六句更有意味。一二句有八个平声字，短促入声字的间入，使诗句增加了急促、紧张与不安感，至“金鳞开”三个平声字调子平缓，形象上如同救世英雄人物缓缓登临之景象。一二句用后人的话，就是“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只是李贺用歌诗的表现形式，除语义外更增加了音乐形象，使歌诗之情义更显厚重。“金鳞开”是这两句的胜义所在，之前的描述和声象只是为“金鳞化龙”作铺垫。三四句和五六句的第六个字，或入声或去声，为其后高声猛力的上声韵字，留足了吟唱的表现空间。“角声满天秋色里”渲染边地烽火。“塞土燕脂凝夜紫”，塞土对应雁门，燕脂实指佳人，凝夜紫是指哭泣之泪，此与李白《金陵西楼月下吟》之“白露垂珠湿秋月”相似。所谓之“湿秋月”，亦犹如美人泪，与高适《燕歌行》中“少妇城南欲断肠”之直白，虽义同而曲。李贺此篇四句之句义，应解读为“大丈夫重国事而义辞泪流之佳人”。“半捲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两句延续前句之英雄气概和担当，不惧霜寒阻碍，一往无前出征。“临易水”借荆柯典故，歌诗之旨义已然明朗，并为七八句之“黄金台”蕴下了气机与辞根。到第七句的“意”字，歌诗调子从高声猛力的上声韵字转变为哀远的去声字，于变化中蕴含着“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诀绝之气。结句的“君”字为平声字，与七句的“君黄金台”四个平声字，共同回应一二句之平声调，且在这种回应中，平声的“君”字与上声的“死”字，音乐形象上将诀绝之气推向深远如浩气之长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