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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园文赏 | 郑曼青《论画》(上)

 派护林人 2023-01-10 发布于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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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 画》

郑曼青

论画发凡

图画象形,先于文字,观古籀钟鼎,有以知之。有虞氏之世,有谓“山龙华虫作会”,是为“衣画而裳绣”,然则图画不仅为文字之孚甲,亦开艺事之先河矣。书画同源,于以见之。

自汉以降,图画之见制作者,日益广而益精。一时有一时之宗事,一人有一人之主张。既时风化所被,派系遂开,著录繁多,更仆难数。考其略,大抵由象形之简朴,进而为写真之精刻,再进而为写生之意匠。至于写意,则超以象外,得其环中。虽从前三变而会通之。极其至者,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至唐贤郑虔、王维辈作,而诗与书画,始入同流。玄宗所谓“郑虔三绝”,王维所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此为文人画之嚆矢。黄休复所谓“以逸为先,而神妙次之”者,正以是也。然则文人画岂易言哉。有文人之修养,而无艺术之根柢,以至于出神而入化,安足为文人画哉。苟有所作,不过为文人之墨戏而已耳。

近百余年来,文人往往有朝学暮已,自以为文人画者,过矣。此诚不知画之所以为画,何以能驾画人画而上之。正以写真、写生之外,进而能入化境,更具有文人之修养与寄托者,方可。不然乃文人之涂抹,何足贵也,何足称也。必须具有文人之修养、并力而注之于画,自成家法,此之谓文人画,非文人之能作画也。虽然云尔,由之诚非易事。譬如师造化者,可谓事师之最高且大也,然犹不过具形已耳。友古人者,可谓取笔法之上者,然亦不过广参各家之意趣耳。如能兼此二者,方可谓具有根柢。至于修养,犹赖破万卷、行万里耳。至于形者,乃天之赋予,可谓博大而无穷。法者,乃古人精心所摄取者。倘能融会而贯通之,然非我之独有,而尽人皆可得而由之。若能称我之所独有者,必于师与友之所具其真且善者,又从我意,得而融会之,自出机杼,则造化与古人,适足为我家珍,斯为美矣。

此我之所谓文人画,可以继郑虔、王维而起,非独无愧,且足以承先启后。何哉?以郑与王之真迹绝少,难以遇目,苟犹如此,何敢多让乎前贤。应宜合力,不断研几,自见其造诣也。

韩退之年甫三十有八,自称老矣。髯今逾古稀,未敢自惜笔墨。犹如细针密缕,哓哓不休。后之学者,如能稍会苦衷,则必知吾言出自肺腑,非泛论也。苟欲从事于斯,非竭弘毅之心力,不克臻此,学无止境,企共勉旃。

壬子荷花生朝曼髯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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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曼青 四时花卉(之一
63.5×29cm×4
1948年 
春兰草堂藏

(一)用笔

用笔,始于执笔。执笔以卫夫人之“拨镫法”为宗,此已于《书论》言之矣,故不赘,望细心精究之。

兹欲将余之所独得者,复申述之。右手握管,全神贯注于毫端,未有不偏重于右也。偏重于右,则中全失,而定力不得平衡,难期于浑成也。必须于挥毫时,左足心贴地,重心中正,不偏不倚,其力发由左脚根,而膝而腰而胯,得达乎右手指,以至于毫端,然后运用上下后前左右,亦合之动不失乎平衡,可抵于大成也。握管则不松不紧,笔管与手指如若生成一体,但求平正安稳,作改过之工具,不沽名而图利者,未有不出类而拔萃也。

(二)执笔之诀

执笔之诀,不出乎五指之力集中则万毫齐力,掌虚指实,腕覆肘悬而已。

何谓“五指之力集中”?五指虽各有所司,然必须协力。万毫恶能齐力,五指用力不偏,则中锋而齐发。掌虚如握卵,指实如与管相生成,非用死力也。腕覆而不使欹侧,欹侧则气阻。肘悬而不使贴案,贴案则机滞。

用笔之法,约而言之,一曰“纵”,二曰“准”,三曰“劲”,四曰“重”,五曰“速”,六曰“曲”,七曰“敛”,八曰“活”。首“纵”者,欲其才气之流露,然后因势而利导之,不能终纵,终纵则不知返。次之以“准”,则渐欲其就范。既准矣,恐其力疲,故启之以“劲”。劲则易乎瘦削,故授之以“重”。重则易于迟拙,乃语之以“速”。速则难免流于直率,故济之曰“曲”。笔能曲、则无微不达,无往不复,然后承之以“敛”。敛则气聚,过敛犹失之于滞,故终之以“活”,活则生机伏焉。写生之基,在乎用笔,而如此而已矣。

(三)用墨之法

古人尝谓分五色,其实何止十色。今广此意而言之,一曰“泼”,二曰“惜”,三曰“浓”,四曰“淡”,五曰“积”,六曰“焦”,七曰“渴”。

首曰“泼”,泼如泼水也。有淋漓之致,欲见其襟怀之浩阔也。知泼矣,恐易流乎泛滥,故济之以“惜”。惜者挥毫落纸之时,若吝惜而嫌不足,犹疑其毫端之无余沈,此之谓惜之如金也。过惜恐易枯,故曰“浓”。浓则焕然璨然,有余裕焉。不能终浓,浓甚则伤气之清,乃与之言“淡”。淡而不厌,乃有逸韵,使浓淡相得而益彰。淡多则气馁,而语之以“积”。积则聚有余,易乎凝神而有力,然灵气嫌不足也,亟语之曰“焦”。焦以舒展其气,不伤其积也。焦浓而干易,不及淡渴而润难,故终之曰“渴”。渴者,毫端蓄有余沈,落纸如飞,笔甫蘸纸,而已提之。故墨虽干渴,而力已透纸背矣,此为用墨所最难能,功如到此,已入化境矣。

(四)设色之妙

设色之妙,与用墨之意相若,亦以气韵生动为先。气韵生动,虽不能出乎笔墨与设色之外,然其主要在乎用水。故用墨与色易,用水为最难。

文人画用色甚简,花青、藤黄、赭石三者为主,胭脂、硃磦辅之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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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曼青 四时花卉(之一
63.5×29cm×4
1948年 
春兰草堂藏

(五)结构与意境

结构,第一步难得密。密处不可板、滞。板者平板,无前后、上下、内外、深浅、远近之层次。滞者窒滞,无空间、无气脉、无生机。然密固难,松亦非易。松者易致散漫无归。

古人有谓“密处不容一发,宽处可使走马”,此专指行气而言。不容一发,言其气之紧;可使走马,言其气之宽,非有悟性不易到也。

至于揖让俯仰,呼应周旋,得传神于阿堵,诚结构之上乘。而虚实、疏密,浓淡、浅深,上下、左右,阴阳、向背之分,抑末矣。

意境之说,有进乎此者立意。譬欲写自己性行之高洁处,何以见之?如画为心得,境与意会则善矣。然与笔墨究隔一层,非真于笔墨间自有意境之存在。譬意欲状寒瘦,一点一画,便自寒瘦。写劲健,一竖一横,便见劲气。状涓洁,甫见点染,而涓洁之气逼人。写丰富之类,亦能如是。可以审其平生,察其素性之表里。忠奸诚伪之迹,恶可逃乎?高人逸士之风义品节,原关天性,然非积学之深,安能垂久而弥坚,缅怀而益远。此言意境与笔墨,殆有相生之处,非造次可能领悟者。

(六)题跋及印章

题跋补画所不足,自宋始盛。有以诗词,有以隽永之文,然皆因其画之所需而有作,往往穿画侵枝,有所不顾。然其书法诗意,俱能与画镕成一体,故无碍于画也。若诗与书于画,格格不入,不如学唐宋画院体,署款于画隙为愈,此文人画与画人画之分也。

题识、诗文之体裁与款字,必选择其与画法相近者,即盖章之地位及大小粗细与朱白文等,均须研究一番,方臻妥善。

(七)笔墨纸之选择

笔以狼毫、紫毫为宜,长颖更佳。大笔作小字小画可,小笔写巨画大字不可。锋颖均须全开,每用后必须净涤,砚亦如之。

墨须选精制者,藏烟十年以上者更佳。随磨随用,干则弗宜。

用纸以生六吉宣、绵厚者为上,特别宣次之,淳化宣又次之。煮硾及茶笺、豆笺、高丽皮纸之类,斯下矣。夹贡、矾笺非所宜也。虽然学者必砺笔、惜墨、贱楮,然后方大有可为也。

绪论八篇

(一)能

能,能事也。初学者之能事,求准为先。

一求手准。景物入于眼,便出乎手,毫厘不谬,皆得合于眼之所接者,此手准矣;一求眼准。景物之接于眼,便能别美恶,巨细不遗,此眼之察能应于心,则眼准矣。

眼固能明察,偶若无所见,病在心之粗放,不在眼;眼察物,未穷其轮廓条理,病在眼之未准,不能应乎心。故手之是否已准,求剖别之者在心。心能许之,然后知眼之能合于心也。心有所得,则能应乎手,眼亦从而知之,此为三合。倘心有所得,而手不能应,眼亦未之许,此病不在眼,而在手之未准。故初学者,求手准为先。手准,则能事过半矣。

图片郑曼青 四时花卉(之一
63.5×29cm×4
1948年 
春兰草堂藏

(二)力

力,笔力也。手虽然准,未必能有力。因求准,笔行缓力弱,速则难准矣。有力必于手准后渐渐求之,充其至者,笔行愈速力愈出,此犹易耳。

力厚矣,有枪棒气、有草土气,非真力也,以其力形于外。形于外,则力浮。力充乎内,达乎根,望之似无力,熟玩之觉其力之行动,所向弥阻,此之谓有劲。劲外柔而中刚,有弹性,乃真力也。

真力具则活,否则僵,然真力何从而生?智果禅师谓“回展右肩,长舒左足”,此运腰力也;李北海谓“下笔时,两足欲踏断地板”,此言根力也,其力由足而生;颜鲁公谓“力生于两足尖之间”,此中气也,其力得由根而上,此皆发前人所未发。至若“屋漏痕”“折钗股”“如印印泥”“如锥画沙”,诸说皆由是而扩充之。然余之所得在正坐,或直立,左足心贴地,沉气而后作。

初学动笔要专于简,简则易乎准。既准矣,习之勤而力生,力足而志不分,则渐入神而得化境无难矣。

(三)学

昔贤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审其所称,无非学也。然而万里之行非不远也,万卷之学非不博也,悉得于心而致用则可。不然,若今者万里之途朝发夕至,万卷之学志非而博,亦可以为学而致用乎?故余所谓文人画与画人、画工之不同者,即在学与不学,有修养与否而已。

破万卷,多识前言往行以蓄德;行万里路者,多识山川草木、民物民情以裕智。泽之以文字,而泄之于书画,其意境之幽玄,胸怀之浩阔,自有以异于常人。此之谓学而能观其汇通,致于用者也。管仲、诸葛亮、管宁、陶潜、岳飞、文天祥、史可法,皆学人也,虽其致用各有不同,然为学则一。今以学而入于书画,如见其人之耿介磊落、隽洁忠贞之气,奕奕然形于楮墨,可使顽廉而懦立者不朽盛事,而犹未肯多让于前贤,岂仅陶情写性,无为而化而已矣。

(四)识

人嫌眼高手低,其实眼如不高,手未必有能高者,必曰:眼高而后手高。如眼高而手未能并高者,期以岁月可耳。

眼高,识也,识当为一切先。先知先觉者,无非识也。此识未知从何而生,不曰“诚”乎?诚者,天也;识之者,人也,天与人合而识从生,反此则作伪。心劳日拙,自坠其识,不可药也。盖初学者如不诚,虽一点一画,辨之弗明,效之弗似,恶有怡然自得之日乎?此诚所以生明也。识亦明而已矣,此识之所由生也。且点画为书画之基,弗诚而识之、学而积之者,不足以有为也。由是言之,识之所以为识者,莫非是也。所谓意境也者,亦莫非由识之所生也。

苟欲识之超人,其舍诚与专一之功,则虽博学审问,犹无益也。

(五)明蔽

蔽者,有所障也。不自审察,终为所蔽。

何者为蔽?曰“泥古”,曰“趋时”,曰“墨守师承”,曰“妄意造作”,曰“强树门户”,曰“徒务博采”,曰“暗于墨”,曰“靡于色”。凡此数端,其蔽易知而易见。倘自明之,务去为易。其蔽之不易明而难去者,在细微悠忽之际,非穷力审察不得明也,非并力痛改不得拔也,约言其概,以资穷究。有若形滞而神失,色滞而韵亡,笔滞而气馁,气滞而全局俱丧;恶弱而非柔,恶伧而非刚,恶浓而非厚,恶乱而非苍;或疏淡而非雅,或貌古而平常,此犹可察之自明,勉力而能除者。至于笔偏而墨扁,墨溢而笔湮;笔轻而墨浮,墨板而笔平;笔纤而墨弱,墨铺而笔刷;笔破而墨散,墨稠而笔束,凡此诸蔽,病在传授或无师之误,习之已惯,纵察之能明,犹不易改也。

必曰:蔽之务去,以初入手为易。蔽既成,欲改诸,非自励不为功。孰能不蔽,略申之曰:笔墨之蔽,犹病之在脏腑,治之非易,余犹皮毛耳,觉而易疗。苟能不蔽,复何病之有?乃若毫欲铺则急敛,墨如泼则犹惜,毫欲饮而透纸,墨纤细如铸铁,毫奔腾而神安,墨粉飞如散绮,毫藏锋如蛀木,墨漏下而如注。至如毫如雨下,墨如卒伍,毫时收放,墨时吞吐,毫如霏烟,墨如振羽之类,倘能触类旁通,不独明蔽,其将臻乎神逸之境矣。学者如不于此下手,其蔽之生也,犹恐非余所能尽言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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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曼青 四时花卉(之一)
63.5×29cm×4
1948年 
春兰草堂藏

(六)知变

变有不可者三,有不可不变者三。能力未至,不可变也;学识未敷,不得变也;功候未到,不能变也,此之谓三不可变。学于师已穷其法,不可不变也;友古人已悉其意,不得不变也;师造化已尽其理,不能不变也,此之谓不可不变者三。

故才大则大变,才小则小变。不能变者,其才其学,或未得而能也。有才而不变者,余未之见也。不可变而欲变者,余未见其有成也。蝉蜕者变也,蚕蛹而蛾者亦变也,不以其时而变可乎?是故非其才也、其时也,强欲求变,皆妄也。欲穷变之状,约而言之,犹书之与画。钟繇书,凝重而情生,古拙而状见。羲之书大异,揖让则生乎情,疏放则见于状,此其大变者也。李思训、米元章之画,情状各不同,其子俱足以继之,虽各守家法,犹未然不欲变也。此皆才不远其父,故小有所变也。

若专以意境、笔墨、布局言之,则一山一水一花一木,或一笔一局之间,无一时一刻不见其有所变也。山俱峻削,不有烟云、丛树以拥之,则必失之于气薄;水容浩渺,不有陂陀、芦苇以间之,必失之于板拙。花疏而无石以镇之,树密而无竹以破之,或一笔,以至于一局,未有不忌其板滞及雷同,此皆知变与不知变之别也。笔墨之远近、深浅、浓淡、阴阳、开合、揖让之际,无一不随其意境而生变化。此余之言变,则犹百果草木然,其叶巨细不同,色厥惟绿,得天地之气、玄黄之色,而变化于以生焉。倘有畔于自然而言变者,非余之所敢知也。豹变虎变,亦各充其类而已矣。

(七)创作

创作岂易言哉。王辋川以渲淡为山水,徐崇嗣以没骨作花鸟,并开画派之南宗,乃创格也。米元章以大混点作雨景,赵子固以白描作水仙,亦创格,不多觏也。此真所谓水到渠成,峰回路转,纯乎自然,非可强也。

今之欲从事创作,创所未见,如仓颉创字,大挠作甲子之类,诚非易事。矧其如此,必从大造包容之内,参其意匠,得其化工,方可有成。此则自古然也,千百年间,曾传几人,可见矣。然得之偶耳,欲得之者,非偶然也。学者或五年、或十年、或数十年,能得之与否,不可期。或百人、或千人、或万人中,孰能得之,不可知。苟得之,其天资学力,必皆过人无疑。学者倘能不沽名、不近利、不急躁而欲速,不执迷而行怪,不逞聪明而好学问,自得良师,力加穷究,能如是,则变化其气质,虽愚必明,虽困必达及其成也。

不欲创作得乎眼之所触,心向往之;心之所得,手辄应之。左右逢源,恰然自得,则无作而非创,何往而不利也。

(八)家数

学何谓到家?譬犹贩货一船,尚飘泊于中途,未足数也。有朝学于钟而暮学于王,茫然终身,莫衷一是,又何学之可言?有学不数稔而知守约者。人称曰:某学于钟也,即以钟名其家,曰“名家矣”;有学于王者,直是王耳,人称之曰:某学王到家矣。有学于钟、王之书者,各得其神而自成一体,曰“成家矣”。此成家者,不过知有我而已耳。余所谓到家者,尤于知有我者,而进之曰到家。此乃到我之家矣,非钟又非王者之家也。

曰:欲从事焉,何如?曰:譬犹饮水焉,必悉其性之和暖或温凉未可也。辨其味之咸淡或甘甜未可也。察其质之厚薄或轻重未可也。审其色之黄白或玄碧未可也。犹欲知其品之清与浊或清浊混者未可也。犹欲自知其所得之渴与润或过湿者未可也。然后究其源之所由来,流之所从去,能是则庶乎得其体之全矣,亦可谓之到家矣。文艺之事,何曾异于是。

若欲求其肯綮,习焉以至于熟,何如?曰:执其要,致其力;志而不分,锲而不舍,以至于毫发无憾,然后求进。是则庶乎大家矣,岂仅谓之到家已也。

民国四十一年岁首,曼髯时客台湾。

(未完待续)


 展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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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髯长青——纪念郑曼青先生诞辰一百二十周年师友书画展

 主办单位 

温州市文化广电旅游局

 承办单位 
温州博物馆
温州市鹿城区政协文化文史和学习委员会

温州市鹿城区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

温州市鹿城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温州衍园美术馆

 协办单位 
台湾时中学社
温州市鹿城区郑曼青文化研究会

温州博物馆之友协会

温州春兰草堂

 展览时间 
2022年12月20日至2023年4月15日

 展览地点 

温州衍园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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