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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张爱玲孤苦伶仃地死在美国公寓，一周后才被人发现。民国才女的落幕如此悲凉，实在令人唏嘘。 更可悲的是，张爱玲的母亲黄逸梵，在38年前也是孤身一人死在英国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母子二人，殊途同归。 黄逸梵名气虽不如女儿，但也是民国时期的一个奇女子，她奋力与封建旧礼抗争，成为中国第一个离婚的女人，也是中国近代的环球旅行家。张爱玲曾经形容母亲是踏着三寸金莲，横跨两个时代。   1896年，黄逸梵出生在南京的官宦之家，原名黄素琼。她的祖父黄翼升是长江七省水师提督，地位相当于现在的海军司令。黄翼升去世后，便由儿子黄宗炎继承爵位。 只是，黄宗炎成婚多年一直未有子嗣。为了能延续香火，黄家特意从湖南农村买来一个姨太太。这位姨太太很争气，很快便生了一对龙凤胎，姐姐黄逸梵和弟弟黄定柱。 可惜，在黄逸梵出生前，父亲黄宗炎就去世了。幸好，黄逸梵并未因为生母地位卑微遭受冷落，反而深受大夫人宠爱，吃穿用度都是家中最好的。 年幼时，黄逸梵和其他大家闺秀一样，学习女红，裹小脚。但是，黄逸梵对女红不感兴趣，她喜欢去学堂读书。尽管家里人认为女孩子不应该抛头露面，但黄逸梵特别坚定自己的想法，甚至用绝食抗议换取家里人的同意。 在学堂，黄逸梵接触到许多闺阁女子不曾听说过的新鲜事物，她剪了时兴的学生头，穿上了百褶短裙高跟鞋，读着潮流杂志《新青年》《妇女时报》。 在思想上，她极力反对男尊女卑，一旦家里的佣人有表现出这种想法，她就会立刻反驳说男女平等。 然而，黄逸梵思想再先进，也逃不过家族的婚姻安排。22岁时，她依照门当户对的观念嫁给了李鸿章的外孙张廷重。张廷重是典型的旧式遗少，身家显赫，富有才学，却不愿融入新世界，每日在院子里吟诗作对。  婚后，两人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生下一对可爱的儿女，张爱玲和张子静。只是，精神世界不匹配的两人，终究是背道而行，越走越远。 黄逸梵越来越时尚，会烫头，穿洋装，举手投足间优雅大方，风情万种。女儿张爱玲就说过，妈妈特别漂亮，看着令人羡慕不已。 相反，张廷重不仅拒绝接受新思潮，还整天抽大烟、逛窑子，活脱脱的纨绔子弟。 丈夫的不争气让黄逸梵在婚姻中越来越压抑，加上当时黄家大夫人已经去世，黄逸梵继承了许多名贵古董，瞬间就成了底气十足的富太太。 于是，黄逸梵的心越发躁动，她渴望着走出国门，看一眼外面的世界，逃离这个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家庭。 很快，黄逸梵迎来了出国的机会。当时，张廷重的妹妹张茂渊准备出国留学，黄逸梵趁机提出可以担任张茂渊的监护人，一起出国。 这个想法自然得不到丈夫的同意，就连族人们也认为黄逸梵大逆不道，稚子年幼，妇道人家应该好好相夫教子，哪有到外面野的道理。 黄逸梵对这些置之不理，任凭亲戚们再反对，也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更离谱的是，张廷重为了阻止妻子出远门，偷了妻子的行李和船票，自导自演了一出闹剧。只是，这场闹剧不但没有拦下黄逸梵，反而让她更加坚定地踏上奔赴异国他乡的邮轮。 这一年，黄逸梵31岁，正是人生最好的年纪。   经过了2个月的海上游轮，黄逸梵来到了浪漫之都巴黎。在巴黎，她去了举世闻名的埃菲尔铁塔，也去了卢浮宫的博物馆，异国他乡的风情让她喜不自胜。 一开始，黄逸梵的英文基础太差，交流圈子也是以华人为主。为此，她强迫自己学习英文，大量阅读英文书籍，写信也都是用英文，很快，黄逸梵的英文水平突飞猛进。 后来，黄逸梵在巴黎遇到了徐悲鸿、蒋碧微夫妇。在徐悲鸿的指导下，黄逸梵的画技日益长进，也在绘画界有了小名气。 之后，黄逸梵辗转于欧洲的各个国家，芬兰、爱尔兰、荷兰、比利时等地都留下了她美丽的倩影，阿尔卑斯的滑雪场更是有她潇洒的身姿，裹小脚的她滑雪一点也不比别人逊色。 然而，在黄逸梵的人生过得丰富多彩时，张廷重的生活却更加堕落，他每日沉醉在大烟里，隔三差五地往家里带女人，还失去了官职，真正地成为无所事事的少爷。 时间一长，张廷重又怀念起妻子在身边的日子，他主动给妻子寄了照片，写了诗，字里行间透露着悔意和想念。黄逸梵收到信后，或许是出于对儿女的思念，或许是对国内的眷恋，她很快回家了。  回国后的黄逸梵，变得更加妩媚动人。一家人也从天津搬到了上海的花园洋房。 在洋房里，黄逸梵养了狗，种了花草，还摆上了孩子们爱看的童话故事。家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闲人，交往的都是各种名士、作家、艺术家。 或许是为了弥补孩子多年缺失的母爱，黄逸梵开始教女儿读英文单词、弹钢琴、画画，还会模仿电影的片段哄孩子们开心。 黄逸梵看到两个孩子都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却依旧呆在家里，便让女儿张爱玲入读黄氏小学四年级的插班生。不过，因为张廷重传统观念严重，认为贵族人家应该享受私塾教育，死活不让儿子也外出读书，硬是让他留在家中跟着私塾先生学习。 此外，张廷重吸食大烟的瘾越来越严重了。他依旧跟窑姐打得火热，经常在夜里偷偷私会窑姐。而且，为了能牵扯住妻子，他故意不支付生活费，所有的支出都让黄逸梵负责，想着只要花光妻子的钱，她就再也无法离开自己。 桩桩件件，黄逸梵看在眼里，越发失望。终于，黄逸梵的心死了，她请律师起草了离婚协议，要彻底脱离这折磨人的婚姻。 消息一出，身边的人议论纷纷。那时候，离婚是非常罕见的事情，尤其女子主动提出离婚更是稀奇，大家只会以为是黄逸梵行为不检点，无法讨得丈夫欢心才出此下策。 然而，黄逸梵怎么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呢？尽管丈夫多次挽留，但黄逸梵的心已经犹如一块木头，再也无法温暖。   离婚后，张廷重特意搬去前小舅子家附近，想要挽回妻子。无奈，黄逸梵丝毫不理会，一心一意地奔向新生活，她租了一层极好的公寓，买了辆白色豪华轿车，过着十分奢侈精致的生活。 之后，黄逸梵带着继承的家产开始了四处旅行的生活，开始了人生最自由的一段时间。 在埃及，她入乡随俗，身着长长的黑袍，横穿沙漠，体验神秘的古老国度；在美国，她看到了自由女神像，漫步在白宫前的草坪。 与此同时，黄逸梵还邂逅了一段爱情，男友维斯基是个制作皮具的手工匠人。像所有热恋中的女子一样，黄逸梵甘之如饴地为男友付出一切。男友生意资金周转不灵，她还变卖了一箱古董，把钱给男友做生意。 为了打开市场，她不远万里与男友去了马来西亚考察皮货。精通美学的她还帮男友搞原创设计，经她手推出的皮具样式深受顾客喜爱。 此时的黄逸梵，可以说是人生巅峰，有自由又有爱情，比谁都快乐。 正当黄逸梵享受人生的时候，某天她突然收到了女儿的求助信息，爸爸不允许她继续读书了。同时，黄逸梵之前寄存在小姑子张茂渊那儿的财产也因为种种缘故都打了水漂。 为此，黄逸梵特意回到上海。只不过此时的她已经不如从前富裕，但她依旧想办法让女儿入读玛利亚女子学校，只是多年没有相处的母女二人，相处并不是那么愉快。 张爱玲本是出色的女孩，可在黄逸梵眼中，女儿的行为举止不够优雅。她花了两年时间，教张爱玲如何走路、如何笑，甚至怎么使用肥皂洗衣服。  对女儿如此富养，对儿子黄逸梵可就没那么好了。有一次，张子静巴巴地来到黄逸梵家，说要与母亲一起住。黄逸梵拒绝了儿子的要求，因为她负担不起两个人的学费支出。可冷漠的同时，她又坚持着为张爱玲请私教补习数学，每小时花费五美元的高价。 即便如此，张爱玲和母亲在生活的摩擦中，感情慢慢也变得岌岌可危，原因也很简单，两人骨子里都太骄傲。后来，母女二人又发生了一件非常难堪的事情。 张爱玲读书时，因为成绩突出获得800元奖学金，她兴冲冲地将奖学金交给妈妈，希望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没想到，黄逸梵很快在牌桌上输了这笔钱。不仅如此，黄逸梵居然怀疑这笔钱是女儿勾搭男老师得到的，趁着张爱玲洗澡时闯入浴室，确认她是否还是黄花闺女。 这件事，让张爱玲十分受伤，两人的关系也渐渐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41岁时，黄逸梵再次出国，抛下女儿与姑姑一起生活，独自逃往国外的自由。 这次，黄逸梵与男友维斯基去了新加坡做皮具生意。时局动荡，黄逸梵不仅在战乱中失去了财产，连男友维斯基也因战争失踪。 自此，黄逸梵开启了孤寂的一生。   1946年，50岁的黄逸梵回国，年岁已大的她不复往日风采，连弟弟都惊讶姐姐怎会衰老得如此之快。 或许是因为生活窘迫，她手中留存的古董，要么没有门路出售，要么就是对方出价太低，只能压在手中。或许是因为身边已太长时间无人陪伴，只是孤独地游荡在世界各个角落。 在国内呆了一阵后，黄逸梵又想着出国，不过，这次她想着带个亲近的人跟自己作伴。因为跟儿女都不亲，她就想带着侄女出去，没成。后来，她想领养一个，也没成，只好独自出发。 起初，黄逸梵去了马来西亚。因为没有文凭，她只能在学校教手工课贴补家用。她租住在一间小小的平房，房子虽小，黄逸梵却布置得很美很讲究，她在房间里铺上地毯，墙上挂着自己的绘画，显得温馨又惬意。 之后，黄逸梵又选择定居伦敦。在这儿，她租了间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寒冬里洗一次热水澡也不容易。为了生存，年老的她还得出去工作。 但黄逸梵依旧保持着傲气，遇到不满意的工作立马辞掉找下家，从不曾委屈自己。她也不愿向好友求助，不愿别人看到自个落魄的模样。 1957年，黄逸梵确诊胃癌，自知时日无多的她给女儿写信，说唯一的愿望就是见见女儿。当时，张爱玲正在美国，可她并没有前往，仅仅给母亲寄去100美元。这是二人最后的牵扯。 一个月后，黄逸梵去世，身边没有一个朋友，享年61岁。她那些还没变卖的古董，都留给了张爱玲。 多年后，有位学者到英国寻找黄逸梵的墓地，发现荒凉至极，原来，几十年时间竟无一人看过她。 或许，有人觉得黄逸梵是典型的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出身名门，漂亮，拥有过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可是，从某种意义来说，她一直努力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着肆意的生活。 在那个女人普遍裹小脚的年代，她走遍了大半个地球，没有拘泥在宅院里。对于不喜欢的婚姻，她奋力抗争。遇到爱情时，也从不犹豫，尽情享受。 虽然，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妻子、好母亲，结局也并不美好，但，人生本就没有标准答案，享受过程也不失为一种智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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