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思考是一种纯理性的脑力活动, 这真是误解也看低了它。 这不是思考,而更像是逻辑计算。 逻辑计算是属于机器的能力。 而人类的思考并不止于此。 思考看似理性冰冷, 实则内里有极温热的关怀。 它真诚地寻求与他人的共鸣, 即便是说出那句“他者即地狱”的萨特, 也在努力把语句写进你的心里,引起你的共鸣。 如阿伦特在1951年的夏天, 深情地在她新书的卷首写下: ”永远都不要忘记我们这个世界 会有一批又一批人前来。“ 她提醒我们关注人的「复数性」, 这一波又一波更新的浪潮是永远可以重新选择的希望。 但另一边,克尔凯郭尔在近一个世纪前写道: “哪里有群众,哪里就有虚伪。 群众和社会完全是抽象和虚构,是虚无, 是一切之中最危险和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理由是,存在总是具体和特殊的。” 他提醒我们:每一个人的存在总是个体, 特殊和非常具体的。 所以人注定是孤独者, “他在整个世界当中都是孤独的。” 克尔凯郭尔与阿伦特对立了吗? 不,完全没有, 即使他们的宗教信仰不同。 他们不仅没有对立, 还在进行世纪对话。 与阿伦特呈现出的乐观不同, 克尔凯郭尔看似悲观, 但我要说: 悲观是另一种形式的深情。 「情」在思考活动中占有的比重会远超我们中多数人的想象。 但无疑它是低调的, 它不像艺术作品那么赤裸在外。 在艺术和思考中, 情的位置刚好是颠倒过来的。 在艺术中,情把技巧和思想都包裹起来, 使人一接近就感受到它; 但在思考中,情则藏在底部, 它是深海中的一束光,躲在冰冷的海水之下。 但你若敢于游向黑暗,它必将向你敞开, 克制而内敛,厚重而情深。 艺术家与思想家是两种不同类型的情人, 一个在你耳边缠绵黔语, 一个牵引你去发掘世界机锋。 艺术家用感官手段带你进入一个冒险的领域。 而思想家利用理性途径将你引入一个人迹罕至的真实世界。 这两种情人中那出类拔萃者, 可以从这两条不同的路途走进你的心里。 用两种不同形式的精彩震颤你的心灵。 如果有人执着于理性的逻辑计算、 就语词做机械性的翻译式理解, 请不要将其归入思考的行列, 因为思考者深知文字语言的局限。 他们利用文字,依托文字, 尊重文字,但不会甘于受文字的禁锢。 理解人, 理解生命的重要性远远胜过理解文字和理解理论。 如歌德所说“理论永远是灰色的,但生命之树常青。” 他们渴望理解人,理解生命, 并将这种渴望付诸实践,走在路上, 在很长的时间里,他们需要踽踽独行。 他们很难在日常生活中遇上那个能够看见他们的人, 思想不如外貌或财富那样容易被看见。 相反,思想是难以被看见的。 能看见思想的只能是另一个思想。 于是,思考者身上发出的光芒 也只有另一个思考者才能真正接收到。 为此, 这种漫长的等待甚至要经历好几个世纪。 这种共鸣,超脱情绪, 它是深海中的两束光照见了彼此, 而在这场世纪照耀之前, 他们已各自游过无数片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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