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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情报员沈安娜回忆录-39

 兰州家长 2023-01-15 发布于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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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也住在重庆的鲁自诚一家,从南岸看到山坡上的上清寺一带火光冲天,鲁自诚拍下了一张照片,并模拟两岁的儿子克行的口气写了一段话:坡坡好大火啊!姆妈,娘舅家该不会中烧夷弹吧?”韵三母子于警报解除后,登高远眺,正值克行呼唤时摄。廿九年(即公元1940年)端午大轰炸后。

后来,为了躲避空袭,中央党部秘书处让部分带孩子的女职员,暂时疏散到附近乡下去。我带着小放随队躲到一个叫小湾的地方,住在老乡家。老乡家都养狗,见陌生人就咬。所以,我们都备一根打狗棍。每天早上,我一手拄着打狗棍,一手抱着小放,背着小包袱,到临时“办公室”去,晚上再回老乡 家借住。因老乡家孩子有传染病,不敢把小放寄放他们家,所以,天天拄着打狗棍,抱着小放,早出晚归。因我担负着机密的工作,在乡下办公,实在不便,不久我们不得不又回上清花园办公,回家住。

1941年6月5日,是重庆历史上最悲惨的日子。这一天,发生了惨绝人寰的“大隧道惨案”。

大隧道是抗战前在十八梯与观音台之间开凿的隧道。由于技术问题,两头未能对接,遂半途而废。抗日战争开始后,重庆市政府将其改为专供市民百姓用的公共防空设施。

如果说1939年的“五三”、“五四”大轰炸是日寇的罪行,那么对震惊中外的“大隧道惨案”,腐败昏庸的国民党当局则要承担重大的责任。

6月5日那天,日寇对重庆进行的是所谓“疲劳轰炸”,整个白天,敌机轮番进入市区,连续几个小时,警报不解除,防空洞内空气逐渐稀薄,闷得人透不过气来。各机关单位自己有防空洞,只要头顶没有飞机声,还可以临时出来透透气。大隧道像个关了车门的公共汽车,里面挤满了人,无法透气。

整个大隧道防空洞由七条隧道组成,发生惨案的这条隧道位于较场口。该隧道正常容量为5000人。而事发当天,据说挤进了上万人。

洞口设有木栅门。按常识,公共场所的太平门都是向外开的,人们从里面推就能打开。可是洞口的木栅门不是向外,而是向内开的!更为荒唐的是,那天木栅门上还加了锁,外边有宪兵站岗,不准洞内的人出来。头一二个小时,洞内还算安静。之后,随着隧道内温度逐渐升高,氧气越来越稀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纷纷问洞口拥挤,但外面敌机正在轰炸,防空值勤人员未接防空司令部解除警报命令不能打开洞门。

晚上九点左右,已在洞内避难几个小时的市民感到呼吸困难,以至于窒息,在死亡威胁面前,他们终于不顾一切地向洞口挤去。洞门打不开,造成洞口严重堵塞,空气更不流通,站在最前面的人被挤压在闸门上,发出一声声惨叫,活活被挤死。许多人因窒息倒下,接着又被涌上来的人踩踏而死。

到夜里,轰炸停止,外面的人劈开木栅门,看到尸体重重叠叠堆到了洞顶。死者面目青紫,口鼻出血,其状惨不忍睹,生还者寥寥无几。防空司令部调担架营前去抬尸。

在大隧道惨案发生后的几天内,我听中央党部的职员谈论大隧道遇难者情况时说,三个洞口同时往外抬尸体,花了七八个小时才清理完毕。

重庆老人高键文是重庆较场口大隧道惨案的幸存者之一。老人清楚地记得,惨案发生后,从洞内抬出的死尸先用各善堂常备的薄棺材装尸,后又用粗篾席包扎。由于死尸太多,剩下的用20辆卡车运到朝天门江边,用50条船运到黑石子地区掩埋。这项工作花了五天时间才告完成。而他自己所在的杂货店有五人进入防空洞,其中四人没有回来。从衣服街到木货街、草药街、百子巷、十八梯等五六条街道上,许多店面的门再也没有人开过。

在这次大惨案中遇难的,有人说是数万人,有的说是万余人。据重庆防空司令部1941年6月7日发布的公告说,“死亡461人”,这显然是谎言。

许多死者家属组织请愿团,向政府请愿,要求公布死亡的真实数字,外国报纸也纷纷报道这次惨案的疑点。在民众和舆论的压力下,重庆市政府在6月12日再次公布死亡人数为“有户口可籍者644人”。社会舆论还是不相信, 认为此数字与实际情况不符,提出要公审主事人。

蒋介石为了缓和局势,安抚民心,命令1941年4月新上任的中央党部秘书长吴铁城组织审查委员会,查清案情,追究责任,公开审理此案。

吴铁城马上成立“特别审查大隧道惨案委员会”,主要公审对象是重庆卫戍总司令兼防空司令刘峙。公审大会召开之前,吴铁城等国民党高官为了推卸责任,保刘峙过关,事先组织了一个预审会,帮助刘峙设计如何说谎,以对付公审人员,欺骗广大群众。

我亲眼目睹了国民党导演的这幕丑剧。

特别审查大隧道惨案委员会在上清花园中央党部秘书处一个房间内,专门安排了临时聆询室,由专人设计若干条记者或群众可能提出的问题,并帮刘峙设计出对其有利的应对答词。

刘峙答词的核心问题是这次惨案的死亡人数。规定刘峙回答时不得超过千人;要承担一些责任,但不能过头,争取安全过关。

为了让刘峙在公审时能对答如流,吴铁城要求他熟背答词,因此要中央党部机要处派速记员将预审会的全部问答记录下来,交刘峙反复预习。

这个速记任务被派到了我和居正修头上。

预审会开始,刘峙来了。刘峙满脸横肉,他那脑满肠肥的形象,与当时生活艰难,脸有菜色的重庆百姓形成了强烈对比。当预审员让他走上预审台座位时,他两腿开始发抖,脸也变了色,像一张白纸。

不知是谁斥责他道:预演就这样,将来正式上台怎么办?

刘峙这才镇定下来,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预审会上,“专家”帮他设计了几个问题。先问:“日机轰炸不止一天了,在闹市中心,人口最多,只有这么一个隧道,而且洞口又小又窄,更没有通风设备,这是管理不当,你这个防空司令躲在安全的防空洞里,你想到百姓了么?闷死那么多同胞,你要抵命的!”

设计的刘峙回答是:我责任重大。正准备疏散人口到附近乡村去,可时间来不及了。

设计追问:你知道大隧道到底闷死了多少人? 设计的刘峙答:“大约八九百人。”

这是个最敏感的问题,虽然刘峙的回答比原先公布的644人要多,设计人员还是担心,在公众面前仍通不过,因此要求刘峙面部表情要做出痛苦、悔恨、欲流泪的样子。可是刘峙呆若木鸡,怎么也做不出这种表情。居正修在一张纸上写了一句话:“肯定不会表演的。”我看看他,不露声色地会心一笑。

设计人员考虑到群众会进一步追问抚恤问题,设计问道:你对死伤者家属如何抚恤?

设计人员要刘峙显得很难过,一再表示:要从重抚恤安排的!

主持预审会的人要他将上述几个问题再演习一遍,刘峙仍不能顺利背出他的“台词”,只好让他把速记员记下的问答词带回去背诵。

对此,我心里充满了厌恶和僧恨:还是二级上将呢,简直像头蠢猪!国民党怎么弄这样笨的人去当防空司令呢?岂不是拿重庆百姓的性命开玩笑么?

后来刘峙是怎么表演的,我没有看到。公布的审查报告上说,此次惨案共死亡人数为992人,重伤151人。这时市民已不相信官方的报道了。

刘峙被撤职,市长、警察局长被记大过处分,抚恤金大户20元,小户10元,这件事便草草收场。可是过了不久,被人们称为“草包司令”的刘峙又被蒋介石委以要职。

受尽大轰炸磨难的重庆人疑惑重重,因为所有防空袭的人,在进防空洞时,都将细软打包随身携带,而抬出来的尸体,几乎都是衣服不整,甚至有人赤身裸体。遇难者随身携带的细软都哪里去了?据说,发惨案财者大有人在。抬尸的担架营工兵先抢金银首饰,后抢细软衣服。被长官发现,勒令把抢的东西都往仓库抬, 实际值钱的都到刘峙老婆的库房里了。

在重庆大轰炸的日子里,当地百姓天天提心吊胆,一有防空警报,就要钻防空洞。

在6月5日的大隧道惨案之后,重庆防空司令部才正式启用空袭标识球,向市民昭示日机来袭情状。防空警报球实际是红色大灯笼分三个等级,三角形表示预警,圆球表示紧急,长形表示解除。防空司令部一旦得到敌机起飞的情报,马上就会在市区的几个高处挂起一个三角形灯笼,市民称它为“挂起”,这个预警信号提醒人们随时准备防空。还不能确定敌机是否要来轰炸,市民仍可照常工作和生活,但不宜外出。

敌机进入市区防空警戒圈之后,就会挂起两个红色灯笼,同时发出一长悬挂在高坡上的“防空信号球”一短的警报声,所有人员必须停止一切活动,进入防空洞。

警报器发出一声声连续不断的短促的声音,三个红灯笼挂起,是敌机已接近重庆的紧急警报声,路上不准有行人,防空洞里的人不许出来。警报器发出一声长鸣,是警报解除的信号,人们才能走出防空洞,恢复正常的生活。

侵华日军在长达五年半的时间里,对作为中国战时首都的重庆进行了200次轰炸,造成惨重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据统计,日军共出动飞机9513架次,投放各类炸弹21593枚,炸死市民11889人,炸伤14700人,炸毁房屋17608栋。

除此之外,1939年的“五三”“五四”大轰炸后,重庆市区还发生过严重的霍乱和痢疾,当时驻守在机房街的新兵团,就有数十人因痢疾流行而死亡;6月,重庆化龙桥地区霍乱流行,当月就死亡200多人。1999年,一位曾参加过重庆大轰炸的日本飞行员到重庆谢罪,他承认当年他在重庆也扔过细菌炸弹。后来有人查阅资料,发现重庆出现鼠疫、霍乱等疾病的时期,和日军投弹的时间很相符。

日机轰炸还引起了重庆住房拥挤、交通混乱,断电、断水、断炊,严重威胁着市民的生存。但是,日本侵略者的野蛮轰炸,并没有让重庆人屈服。那时重庆有一首民谣:“任你龟儿子凶,任你龟儿子炸,格老子就是不怕;任你龟儿子炸,任你龟儿子恶,格老子豁上命出脱!”表现了重庆人民不屈不挠的抗战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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