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香蒲草（外一篇） 纪广洋 都市星级宾馆里，偶遇一种名为“金香玉”的菜肴，长长的尖尖的叶片，下半部分雪白，上半部分嫩黄，吃起来绵软柔韧中似有着别样的脆生，清香甘甜中隐含着涩涩的微苦。我慢慢地若有所思地咀嚼着，一种似曾相识、似曾熟悉的久违了的味觉和感觉从舌尖到心底。 服务员的介绍证实了我的臆断，这盘美其名曰“金香玉”的“珍馐”，果然是野生香蒲草的嫩芽烹调而成的。我的思绪一下飞回到遍布青草和水的远乡。 香蒲草在鲁西南一带叫蒲子，它的果实被形象地称作蒲棒。香蒲草是一种很奇特、很好看、也很实用的植物，它在只要有水或长期潮湿的地方就能异常茁壮地生长。 它的叶子扁扁的，长而尖，一般都能长到一米多长，超过两米的也不稀罕。晒干之后可以编织许多日常用品，除通常见的蒲席、蒲包和蒲扇之外，在我的家乡，人们还常用它织成门帘、窗帘，编成草帽、草鞋和蓑衣，做成圆圆的蒲墩和厚厚的床垫等等。 它的蒲棒就更绝了，一根细细的圆圆的长长的莛子，在顶端那一截密密实实地长出毛茸茸的絮来，像高擎的木棒、像圆圆的蜡烛。非花非果的蒲棒，刚从株里发出来时，统体黄橙橙的粉，算是花；到了成熟期，又变成一根土黄色的香肠似的棉棒棒，算是果。它的用处也不少，把上面的绒絮扒下来，可以装枕头、套棉鞋，若把这些绒絮均匀地套在用蒲叶编成的草鞋里，在严寒的深冬穿上，比什么鞋都暖和。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蒲棒还被小伙伴们称作“水蜡烛”，晒干后浸上一些废机油什么的，便成为久燃不息的火把。另外，点着一根像香一样无明火燃烧却烟雾缭绕的干蒲棒，在夏天的夜晚，既可以驱散蚊虫，又可以随时给大人们点旱烟。在过年过节的时候，还可以利用它长长的杆和长时间不灭的暗火点放鞭炮。 远别水乡的岁月深处、都市深处，偶遇“金香玉”这道菜，不仅勾起我对绿莹莹的故乡对乐悠悠的童年的深切怀想。也引发我对乡村经济的再思考——连村里村外、沟壕坑塘、河边湖畔到处都有的野生香蒲草都可以摆上星级宾馆的餐桌，物产丰富的乡村，不知还有多少可以开发和利用的资源，被我们被父老乡亲们因熟视无睹而忽略耽搁着。 ●三棱草 中秋节前夕，回鲁西南乡下探亲时，家乡的原野正沉浸在一派即将成熟与收获的丰收景象中，河滩大豆摇铃，果园梨枣飘香。但是，当我吟唱着一首优美的歌曲阔步走在田间小路上，左顾右盼于金浪起伏、一望无边的稻田时，竟然看到一大片责任田里葳蕤地长满了荒草，一种曾经在坑溏边沟渠旁薅也薅不净挖也挖不尽的三棱草。 我原以为是哪个懒小子不爱农活荒了良田，回到村里一打听，才知道是一个和我同岁的伙计，居然靠这三棱草发了“邪财”。他思想开放、信息灵通，在药材市场上了解到一种被称为莎草、香附子、雷公头的中药材，原来就是在我们那个地方被村民们叫做猪荸荠、野韭菜的三棱草。于是，他发动村民在当地大量挖掘、收购野生的香附子（三棱草的块茎）。谁知，这种自然生长、生命力特强、自古就是“野火烧不尽”的萋萋野草，一旦被当代的人们发现了它的经济价值，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方圆数十里的原野上，已被村民们挖掘得七零八落、所剩无几。我的那位伙计，以长远的眼光审视了自己的作为，认定光靠野生的三棱草发不了大财、干不成大事。他通过试验，率先在自己的责任田里播种了经过筛选和培育的优质三棱草……于是，就有了他那方特殊的“庄稼”。 我惊叹于那位伙计的经济头脑的同时，自然想起了和他一起度过的有关三棱草的童年。 在我们很小的时候，破廛烂院的乡村一贫如洗、缺衣少食，儿童们想吃点儿水果之类的零食，简直是黄狼梦鹅、天方夜谈。饥馋所至，我们便把目光投向了野生植物——猪荸荠（即三棱草的根块，药典上称香附）等许多野生植物的果实或根茎。而挖得最多、吃得最多的莫过于猪荸荠了，一是因为它既脆又甜，二是因为它一年四季都可以挖得到。想想当年，我们去上学，书包里还偷偷地放着小铲子……在严寒的冬季，我们还猫在干涸或封冻的坑边沟底，馋馋地挖着吃着……如今查有关资料得知，它高含9.1％的葡萄糖和1.7％的甘糖，为我童年瘦弱的肌体补充过不少营养。 有时，小伙伴们还用它三棱形的茎做一种童心可鉴、神秘兮兮的游戏——两个人一人掐着一头，用指甲披开，慢慢地相对一扯，看是披成了两半，还是中间有扯拉，以此“测算”天气的阴晴和友情的真伪。 曾经诱惑、甜美、滋养过我们童年的三棱草，而今又成了伙伴们发财致富的新资源。站在旧貌换新颜的村头，戚望丰收在望的田野，我双手紧捧着熟悉又陌生的三棱草，一如见到久别的亲人。 回城后，我的案头和阳台上多了几盆在花市上买不到的嫩绿色的窄叶植物，三棱形的细茎上正开着黄褐色的小花，寄托着我对往事的忆念和对故乡的祝福。 ■纪广洋简介： 绝句小说文体创始人，作品散见于《中华散文》《散文》《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报刊，二十九篇作品入编高教版《语文》、沪教版《语文》、牛津版《中国语文》、大百科全书版《中国语文》、北理大版《大学语文》、电子科大版《大学语文》、北师大版《现代汉语》、川大版《现代汉语》、北语大版《大学汉语》、暨大版《中文》（国务院侨办委编的海外华文教材）、人文版《中国校园文学描写辞典》，吉教版《中国成语大辞典》（辞条例句）、线装书局版《说文解字》（通论今释）、中诗研版《中国诗歌年鉴》、川教版《中国现代诗编年史》、中编版《中国图书年鉴》、台文馆《台湾文学年鉴》、鲁城版《济南图书馆志》等教科书、辞书、类书和志书。 【刚从网上看到这三页信息，还没收到样刊。感谢曾总编！感谢联芹小妹约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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