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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诺就是债务”，这是一位父亲的话，因为这句话，他就把女儿的命运给改写了。 这个被改变命运的女儿就是殷玉珍，要不是因为父亲，她或许向中国大多数劳动妇女一样，一辈子都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 殷玉珍曾说：“我在沙漠里种树，开始只有一个梦想，就是要'活下来’；当这个梦想实现了以后，我又有了第二个梦想，是要让沙漠'绿起来’；现在，我又有了第三个梦想，就是让我和更多的沙漠人'富起来’。” 有一天，殷玉珍的父亲去内蒙古的大草原放羊，在途经毛乌素大沙漠时，偶遇了一户人家，并在那里歇脚，时间长了，就和这家的男主人形同“拜把子”兄弟。 那天晚上因为风沙太大，被堵了门，父亲走不了，被兄弟留了下来。  父亲想着人家待咱这么好，咱也无以相报，眼看着自己的五姑娘玉珍已经长大，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那就结个儿女亲家吧”。 两人一拍即合，就把两个从未见过面的年轻人的婚事给定了下来，男方叫白万祥。 白万祥的父亲，其实是他的养父、二叔，已经死了。 父亲为了让他的这位朋友安心地'走’，代价就是让自己的给他的儿子做了婆姨。 1985年，19岁的殷玉珍离开了靖边娘家，骑着一头毛驴，被父亲送到了男方家里。 驴不是给她坐的，是驮东西的，驮了一些换洗衣服，一个小包，还有一个脸盆、一面镜子、一把梳子。沙漠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东西是没法背的。 男方的家在乌审旗河南乡尔林川村。但方圆几里地，就白家孤零零的一户，四周没有人家，没有炊烟，没有树，一棵都没有。 因为这里是毛乌素沙漠。 （毛乌素大沙漠，号称中国第四大沙漠，“黄”则祸害北京，“绿”则守护北京。 首都北京，西北依着毛乌素、库布齐，那是两片大沙漠。过去的“老北京”都知道，“大风骤起，黄沙扑面”，那是北京春秋两季常见的景象。 妇女儿童都喜欢围纱巾，花花绿绿的，既好看又实用，但纱巾可不是为了装饰，它更实际的用途是挡住扑入眼睛、口鼻的沙尘。不过，沙尘暴要是滚滚而来，仅靠小小的布片，是根本挡不住风沙的肆虐的。 公元5世纪，据说当时的毛乌素草滩广大，河水澄清，水草肥美，风光宜人，是块很好的牧场。但是后来，由于不合理地开垦、气候变化与战乱，毛乌素的植被被破坏殆尽，整个大地就地起沙，渐成沙地。大约从唐代开始积沙，至明清时期，毛乌素已成茫茫大漠。） 说是家，其实就是一个地窨子。  地窨子利用一个沙丘的斜坡，笔直地铲下去，依着硬土梁，算后墙，再在左、右、前方堆上几块土疙瘩，用树干搭个顶，盖上草，这就是一个窝。窝里有一块比单人床大不了多少的地方，两个人猫腰进去，站不起身也转不开身。 把殷玉珍送到后，父亲转身就走了。 婚后，殷玉珍回到娘家，父亲又交代她'承诺就是债务’，但是父亲不知道的是他随口的一句话，就改变了女儿的命运。 她嫁人谈不上是家人逼婚，因为如果按照殷玉珍的脾气，过去在娘家，一群女子打架，她总是头。 长到15岁时，她在靖边生产队里放羊挣工分。有一天带着羊去喝水，那天河边正有一帮小伙子，都光着沟子（屁股）在河里玩。看她来了还笑她，还吓唬她的羊，殷玉珍当时就抡起拦羊棍，打过去，打得他们四下里跑。 虽然不高兴出嫁，但这事殷玉珍拗不过父亲，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一步就把她撂进了沙漠。沙漠那么大，连逃都逃不出去。  不过在殷玉珍心里，就是逃她也不会逃到娘家去，因为在她出嫁之前，她家家刚把她弟弟的婚事办了，要是她逃回去，这不是给弟媳妇做了“榜样”，如果弟媳也看不上她家，也逃走了，怎么办？ 就这样，殷玉珍为了弟弟，没有逃走。 既来之则安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殷玉珍是个孝顺的女子，她不想让父亲因为食言被人笑话。 看到自己的婚房就是个地窨子，殷玉珍也没办法。整个新婚之夜，她只有哭。丈夫躺在身边，她就坐着，因为一张小炕也躺不下两个人。 因为心里恨父亲给她扔这，她连带着讨厌自己的丈夫，就这样她哭了一个星期。 直到一场风沙，大风用沙子把他们的“婚房”给堵住了。此时，殷玉珍为了生存，不得不跟掌柜的（丈夫）一起掏沙子，拼了命地推门，往外逃生。 1985年，殷玉珍是正月里“被迫”结了婚。5月，父亲不放心来看她，见女儿瘦得浑身一把骨头，腚沟子都变得尖了，一双手，柴火一样，还被沙子烫得皮翻肉露。出嫁时从娘家驮来的玉米棒子都吃光了。眼看着女儿受罪，父亲受不了，他本来就有肝病，回到家便一病不起，后来肝硬化，7月人就没了。死时只有59岁。 从那以后，殷玉珍的心里老是有这样的一种自责，就是父亲是被自己给气死的，因为如果没有那一次见面，父亲没有看到她皮包骨头、手被烫得露着肉，他就不会生那一场气，他就不会死。 所以再难，殷玉珍都不能逃婚，也不能再别别扭扭地跟白万祥过日子。那一刻，她真的认命了。 殷玉珍虽然没有文化，但是她也知道栽树能防风固沙。  一开始她种树，她只是心里闷得慌，从娘家带来的两棵小树苗，她小心地栽下，然后天天看护着，挡风、浇水，和小树苗说话。 结婚两年后，殷玉珍怀孕了。老大是个男孩。 怀着娃的时候，为了种树，她一天也没有歇过，普通女人的害喜、贪嘴、慵懒、撒娇等等，这些对她来说，都不知是啥滋味。她照样每天往沙漠里背树苗，挖坑，固沙，浇水，护理。 后来，大儿子出生了，殷玉珍觉得一家三口得吃，得喝，得在沙漠里活下来——种树完全是一种生存的本能。种一片，活一棵，活下来的就倍加珍贵。等有了树，风就见小，就能在沙漠里围出一小块地，种玉米、小米、蔬菜…… 有了粮食，她就有奶水，娃就能活命——开始的初心就这么简单，这么直接。 于是1986年的秋天，她用家里仅有的一只三条腿的瘸羊，换回来了600株树苗，围着地窨子婚房一圈圈地栽上了。刚开始种树的时候，她没经验、没常识，也还没有摸透沙漠的脾性。一场大风，沙子扬起来比人还高，一夜工夫就把她和丈夫辛辛苦苦干了好几个月的成果吹了个精光。 有一次，夫妻俩正在大漠里种树，狂风大作，沙浪滔天，风沙又来了——突然，沙丘开始移动，一点点在他俩的眼前“行走”，把夫妻俩给吓得，眼睛又睁不开，半天也找不到家，后来还是听见自家的狗在叫，循着狗叫声，仓仓皇皇才回到了地窨子。 第二年，她又说服丈夫挖井，小两口连日苦干，修出了一条4000米长的水渠。谁知，又是一场风沙，整整一条水渠，一夜之间，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殷玉珍坐在沙子里哭，哭自己的命苦，哭老天爷咋就不可怜可怜她这个敢走进沙漠，还要治理沙漠的外来媳妇，但哭有什么用？  于是她擦干眼泪，继续种树。 那年冬天，她总结经验，咬紧牙关，又用葵花秆扎起4000米长的防风带，再开渠6750米，担土19000立方米，栽种了旱柳5000多株。这是殷玉珍的第二场大干。 尽管这第二场大干的成果又让风沙给无情地吞没了，但她斗沙的怒火却燃得更旺了。 往年，每年的春节一过，日子还在正月里，她就跟丈夫开始准备剪枝、扎林、背苗条，然后等到冻土融化，立刻上阵，他们开始没日没夜地在沙海里挖坑、种树、挑水、灌溉。累了，就顺势躺在沙地里歇上一会儿；饿了，就架起随身携带的铁锅，烧水、煮粥，拢来一小把干柴烤干馍。 后来，丈夫外出打工，走到哪儿都跟老板说：“我不要工钱，只要树苗。” 有一次，白万祥正给一户人家做工，看到人家院子里堆着一捆捆的树苗，已经被太阳晒得开始打蔫儿，他很心疼，就问东家为甚不种？东家说：“你们要吗？要要，那就赶快背走。”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白万祥赶紧回家叫上媳妇，两个人高兴得像捡到 了金子，就去背树苗，一捆一捆地往沙漠里运。摔了，爬起来；再摔，再爬起来。 因为怕树苗枯了活不成，两口子把树苗背回家，不吃不喝，拼命抓紧时间一棵一棵往沙坑里种。然后围圈、浇水，精心护理，每天看着小树苗，能活一棵是一棵，多活一棵就多一份胜利。 在治沙活命的时候，苦和累殷玉珍都不怕，对她来说最难熬就是孤独。  有一天，刚嫁过来没多久的殷玉珍正在种树，远远地忽然发现沙梁上有一个人在走动，她惊喜地扯开嗓子就喊，还直起腰身拼命地挥手。 但那个人好像没听见，当然也没给她任何的回应。殷玉珍叹了口气，走上沙梁，看着陌生人留下的脚印，也觉得亲切，竟找了个脸盆，把那个脚印给罩住…… 由于太累了，怀老大8个月时突然早产了，这可吓坏了殷玉珍和丈夫。她被送回了娘家，娘生了6个娃，有经验，可以悉心照顾她。好不容易，殷玉珍母子慢慢地熬过来了，恢复了健康。 后来，殷玉珍又怀上了老二，她还是一天也不歇。她以为自己怀过娃，老大虽说是早产了，但也没事，那老二一定更皮实，而且怀孕已经9个月了，娃娃能蹬能踹，一切都正常，她就没当回事儿。 但是有一天，她背着一大捆树苗从沙梁上走下来，正赶上沙漠里刮着大南风，不知是自己一下子软了腿，她连人带树就摔了下去，老二早产了。  但孩子出来后，不会哭，也不动，因为孩子从前胸到肚子，皮都被划开了，而且后背，从沟子到蛋蛋，也都没了皮，最后孩子没了…… 殷玉珍缓过劲儿之后，找了个半围起的沙湾子，将儿子小心地放下，没盖，也没埋。 老二没了，她和丈夫倒也没咋伤心，因为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事情是种树。 当时正是赶上栽树的季节，殷玉珍就躺了三天，又回到沙漠，开始继续干。 “要么死，要么就种树！”就这样，殷玉珍赌了一口气，凭借自己的双手，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孤独，在毛乌素大沙漠，和丈夫一起植树造林，改天换地。 1999年，殷玉珍被评为全国防沙治沙十大标兵之一；2000年，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自治区“三八”红旗手、全国“三八”红旗手、全国绿化劳动模范、全国十大绿化女状元、第四届中国十大女杰、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突出贡献者、全国生态建设突出贡献奖先进个人，等等，80多个荣誉称号相继涌来。这一切是殷玉珍当初根本就没想过的。 十多年以来，殷玉珍和丈夫每年3万棵杨树，20万棵沙柳，40多万棵杨柴、紫穗槐，这还只是初期的成绩。到了2000年，她已经完成总治沙面积4万亩；2000年以后，又在地方领导和社会各界的支持下，造林2万亩。  2021年，造林总面积已经突破7万亩，如果加上树死了再补，有了好树再换，这7万亩就得翻倍，2倍或3倍。 殷玉珍成名后，先后获得了80多个国内外奖项，她把一堆荣誉证书、奖章，出席证、代表证，大红烫金的获奖证书，斜披在身上的大红绶带，一个个捧回家，一样不少地收藏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殷玉珍参加活动的时候，总爱穿那种火红火红的衣服，或许是为了弥补她结婚时没有穿红衣服的遗憾吧。 与此同时，国家知道了她，世界也开始关注她——一个没有文化的中国治沙女人不仅获得了世界“诺贝尔和平奖”提名，还收到了好几个国际会议的邀请，有的还专门请她去介绍治沙经验。  2010年9月，殷玉珍在蒙古国召开的沙漠治理研讨会上作报告；10月，在韩国召开的国际环境水资源会议上荣获国际水环境“盖娅”奖；12月，在中国香港召开的全球和平妇女大会上作报告。 2012年3月，被邀请参加在法国马赛举办的第六届世界水论坛部长级会议，并上台作了大会的主旨演讲…… 殷玉珍曾说：“过去，我的眼泪都不知道会浇活多少棵树苗，现在，懂得了，我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幸福，那是样好东西，但平心而论，我的幸福是用奋斗换来的，每次想到这一点，都让我心里特别特别踏实、特别特别珍惜…… 殷玉珍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容易，她不仅利用双手和吃苦耐劳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她的精神还点亮了了一个女人，在这个女人眼里，殷玉珍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这个女人就是斛美英。 2003年，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一家叫谊华防水有限公司的女老板斛美英，因为非点，她的企业一下子断了周转资金，雇用着那么多的员工，市场却没了活路。 正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从电视上看到关于殷玉珍的报道，她被殷玉珍的精神所打动，跟殷玉珍相比，自己这点“难”什么都不算。 在斛美英的眼里，殷玉珍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殷玉珍用她战胜苦难、走出绝境的亲身经历教育了她、点亮了她。 后来两人同时上了一档栏目，结束当天斛美英就拉着殷玉珍去了她在呼和浩特的家里，想让殷玉珍在她家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因为她和殷玉珍第一次见面拥抱的时候，她觉得殷玉珍的头上和身上都是黏黏的），殷玉珍也没见外，就去了她家。从此两人成了好姐妹。 第二年冬天，斛美英和丈夫要开车去看望殷玉珍。 沙漠荒凉得让人心寒，而且没水没电没人烟没路，看到眼前的景象，斛美英已经开始哭了，她心疼殷玉珍：“这十几年，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 那时候，殷玉珍已经不住地窨子了，搬进了土屋，就是那个连白雪都遮盖不住的透天的土屋。  第二天一早，斛美英就对殷玉珍说让她和孩子们跟着一起去呼和浩特，给他们找学校上学，面对斛美英的一腔善意，殷玉珍一遍遍地说“谢谢，谢谢”，就是不走，不能离开沙漠。 因为这里有她的“宝贝”，她走了就没人给它们浇水了，没水，它们就会渴死、枯死。 后来斛美英带着公司的助理、工人，材料、工具来到了殷玉珍的家——井背塘。 她这次是要给殷玉珍透天的房子铺些油毡，做好防水。临行前还给了殷玉珍3万块钱，说是专款专用，让她把自己的老房子——就是1985年她嫁过来时住的地窨子给保护起来。这样，以后也好让晚辈后代看看，看看他们的父辈曾经是在怎样艰苦的条件下生活、种树。 殷玉珍嘴上答应着，但一转身，就用这3万块钱买了树苗。 2004年，斛美英再次带人来到毛乌素，为治理沙漠做贡献。 在殷玉珍的协助下，斛大姐创建了万亩“谊华林”。她再次来到殷玉珍的家，看到地窨子还是老样子，殷玉珍并没有用她的钱去做加固和保护……  顺着殷玉珍的小院往西有一条笔直的沙漠大道。道的两旁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大杨树，都是她和丈夫一起栽种的。而且他们还修了一条10公里长的简易公路。 完成了7万亩的明沙治理后，殷玉珍又开始把原来的理想“百年树种”，提升到了“千年树种”，也就是在原有的杨、柳、榆、沙枣的间隙，补种上樟子松、油松、云杉、国槐，同时又在柠条、沙蒿的间隙插种上丹参、桃树、樱桃、葡萄，还把原有的“生态植物”换成了“经济植物”，不仅建立了“玉珍沙漠生态园”，还与相关企业联系，开始种植玫瑰，向生产玫瑰精油、化妆品和玫瑰食品进军。 殷玉珍从1985年开始种树，十几年来如一日，硬是让3万多亩荒沙披上了绿装。 多年来，她的事迹通过各级新闻媒体，已传遍了大江南北，甚至飞出国界，感动着一批批人前来，只想看看她的林地并种上几棵树。 总面积4.22万平方公里的毛乌素沙地，三分之二在鄂尔多斯境内。 作为治沙人，殷玉珍说：“只要看到沙漠中出现绿色，就会有特别美好的心情。” 殷玉珍，曾经由于命运的不济，被迫嫁到了沙漠地带。在这片贫瘠的沙海中，她并没有因此气馁，而是在擦干眼泪以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种树。 “宁肯种树累死，也不叫沙欺负死。” 她以一己之力改变山河，谁也没有想到，荒凉的沙漠竟被她改变成了绿洲。经殷玉珍20年的汗水润泽，昔日的不毛之地变成了一个绿色的小王国。 事实换取机会，行动改变现实。 殷玉珍的事迹告诉我们，只要努力和行动，再难的事情也会变得简单。 对于命运设置的磨难，弱者的应对是退让与憎恨，稍强者的应对是妥协与抗衡，更强者的应对是坚韧与抗争，最强者的应对是自强与超越。 我们都应该像殷玉珍一样，做最强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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