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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天道-6 【原文】 士成（qǐ）绮见老子而问曰：“吾闻夫子圣人也，吾固不辞远道而来愿见，百（shè）舍（chóng）重（jiǎn）趼而不敢息。今吾观子，非圣人也。鼠壤而（yú）馀蔬，而弃妹之者，不仁也，生熟不尽于前，而积（liǎn）敛无崖。”老子漠然不（yìng）应。 士成（qǐ）绮明日复见，曰：“昔者吾有刺于子，今吾心正（xì）郤矣，何故也？” 老子曰：“（fú）夫巧（zhì）知神圣之人，吾自以（wéi）为脱焉。昔者子呼我牛也而谓之牛，呼我马也而谓之马。苟有其实，人与之名而弗受，再受其殃。吾服也恒服，吾非以服有服。” 士成（qǐ）绮雁行避影，履行遂进而问，“修身若何？” 老子曰：“而容崖然，而目冲然，而（sǎng）颡（kuí）頯然，而口（hǎn）阚然，而状义然，似（xì）系马而止也。动而持，发也机，察而审，（zhì）知巧而睹于泰，凡以（wéi）为不信。边竟有人焉，其名（wéi）为窃。”
【注释】 (1)士成绮：虚构的人名。 (2)固：通“故”。 (3)百舍：三千里，形容路途遥远。舍，古时行军以三十里为一舍。 (4)重趼：脚掌上磨出层层厚茧。趼，同“茧”，脚跟磨出的厚皮。 (5)鼠壤：耗子凿洞所排出的泥土。 (6)蔬：谷类。 (7)弃妹：不知爱惜财物而弃之。妹：通“昧”。 (8)生熟：生谓粟帛，熟谓饮食。 (9)不尽于前：堆满面前。 (10)积敛：积聚敛取。 (11)无崖：没有限度。 (12)漠然：不介意的样子。 (13)刺：讥讽，讽刺。 (14)吾心正郤矣：正在开窍，有所觉悟。正，有所悟。郤，通“隙”，裂缝，此指有所除。 (15)脱：离，超脱。 (16)吾服也恒服，吾非以服有服：我接受（别人给予的名称）常常是顺其自然地接受，并不是有心的接受才去接受。服，行为、接受。 (17)雁行避影：侧身避影行走，以示对老子的尊敬。雁行，像大雁排成人字形、之字形飞行一样；人同尊者一起走路，让尊者在前，自己侧身斜步而行。避影，避开尊者的影子，以免脚踏到。这些都表示对尊者的礼敬。 (18)履行遂进：蹑足渐行渐远的样子。履行，蹑足而行。 (19)而：通“尔”，你。 (20)崖然：傲慢、自命不凡的样子。 (21)冲然：怒目而视的样子。 (22)颡：额头。 (23)頯然：本指颧骨高耸，此处引申为前额宽大突出的样子。 (24)阚然：张口欲言的样子。 (25)义然：巍峨高大的样子。义，通“峨”，高大。 (26)似系马而止：如同奔马被系缚才停止下来，而其心仍在躁动不安，难以掩饰。 (27)动而持：欲动而强持。持，矜持。 (28)发也机：发动时如扣动扳机一般疾速。机，弩箭上的扳机。 (29)察而审：对事物明察而又精审。 (30)睹：外露。 (31)泰：骄傲放肆。 (32)凡以为不信：这些都不是真实的本性。信，信实。 (33)竟：通“境”。 (34)窃：盗贼。 
【译文】 士成绮见到老子，问道：“听说先生是圣人，我便不远万里而来，希望能见到您，我长途跋涉，脚上磨出厚厚的老茧也不敢停下。如今我观察先生，竟不像是个圣人。老鼠洞边有许多剩余的谷物，不知爱惜随意抛弃东西，可以说不仁！面前放着应有尽有的生熟食品，却还贪心不止、没有限度地聚敛财物。”老子神情淡漠，不作回答。 士成绮第二天再次见到老子，说：“前日我曾讽刺过您，如今我已经有所觉悟，这是什么原因呢？” 老子说：“巧智神圣的人，我自以为早已脱离了这种人的行列。先前你称呼我为牛，我便称为牛；称呼我为马，我便称为马。如果名副其实，别人给我的名称却不去接受，那就是罪上加罪。我接受（别人给我的名称），是顺其自然的接受，并不是有心接受才去接受。” 士成绮像雁一样侧身斜行，不敢践踏老子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向前来问道：“要怎样修身呢？” 老子说：“你的仪容傲岸不凡，目光灼灼逼人，额头宽大高耸，嘴巴虚张欲言，体形高大威猛，如狂马想挣脱系绳。行为蠢蠢欲动却矜持作态，行动迅速敏捷好像箭发弩张，观察入木三分而处处审慎，智巧练达过人而外露骄泰，这种种表现，都是矫情伪态，不是人的真实本性。像边远闭塞的地方有意造作的人，名字就叫做'窃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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