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九史》笔记 1 刘宋（一）

南北朝这个历史时期一共有九个朝代，分别是南朝宋、齐、梁、陈，北朝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公元386年（东晋孝武帝太元十一年），北魏政权成立。但南北朝的起始时间是公元420年，这一年恭帝司马德文禅位，南朝宋建立。公元581年（北周大象三年），静帝宇文衍（后改名宇文阐）禅位，杨坚建立隋朝，南北朝时期结束，共历一百六十一年。

二十四史中，记述南北朝时期历史的史书就有九部，七部断代史分别是：

南朝梁 / 沈约 《宋书》

南朝梁 / 萧子显《南齐书》

陈朝 / 姚察 、唐朝 / 姚思廉《梁书》、《陈书》

北齐 / 魏收《魏书》

唐朝 / 李百药《北齐书》

唐朝 / 令狐德棻《周书》；

两部通史分别是：

唐朝 / 李大师、李延寿《南史》、《北史》

北宋司马光所著的编年体通史《资治通鉴》记述南北朝时期历史的内容有「宋纪」十六卷，「齐纪」十卷，「梁纪」二十二卷，「陈纪」十卷，合计五十八卷。

南朝宋，因皇帝姓刘，也称「刘宋」（公元420～479年），国祚五十九年，共历九帝，分别是高祖武帝刘裕、少帝刘义符、太祖文帝刘义隆、元凶刘劭、世祖孝武帝刘骏、前废帝刘子业、太宗明帝刘彧、后废帝刘昱、顺帝刘准。

南朝宋开国皇帝刘裕，字德舆，小名寄奴，彭城县绥舆里（今徐州市铜山区）人。

东晋安帝司马德宗在位时，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俩把持朝政。当时，很多免除官奴身份的人被称为「乐属」，元显征调这些人服兵役，引发民怨「发东土诸郡免奴为客者，号曰“乐属”，移置京师，以充兵役，东土嚣然，人不堪命，天下苦之久矣，既而孙恩趁釁作乱」，北府兵将领刘牢之率军东讨。刘裕是劳之的军事参谋，作战时，刘裕「被坚执锐，为士卒先，每战辄摧锋陷阵」，当时参与东伐的各部「御军无律，士卒暴掠，甚为百姓所苦」，而刘裕统帅部下「法令明整，所至莫不亲赖焉」，孙恩连战连败，最后跳海自杀，妹夫卢循成为起义军首领，也频频被刘裕击败，卢循率众逃往广州。

公元403年（安帝元兴二年），桓玄纂晋称帝，建立政权，国号「楚」。刘裕联合刘毅、何无忌等人起义，领兵攻打桓玄，每交战，刘裕「躬先士卒以奔之，将士皆殊死战，无不一当百，呼声动天地」，桓玄的军队土崩瓦解，四散奔逃。次年，桓玄西逃，被益州督护冯迁斩杀，安帝司马德文反正。

公元409年，刘裕率军北伐。晋军兵围南燕都城广固（山东潍坊市青州），次年，广固城被攻破，慕容超被俘，南燕亡。

当初桓玄纂晋后，益州刺史毛璩派谯纵讨伐桓玄，蜀地兵将不愿离乡，于是推举谯纵为成都王，建立西蜀政权。

公元413年（安帝义熙九年），刘裕派朱龄石率军西伐，谯纵兵败自杀，西蜀政权亡。

公元417年（安帝义熙十三年），刘裕再次北伐，攻取关中地区，姚泓出降，后秦亡。

刘裕军功卓著「进位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封十郡为宋公，备九锡之礼」

公元420年，东晋恭帝司马德文禅位，刘裕建立政权，国号「宋」，定都建康。

刘裕派张伟送毒药给司马德文，张伟叹曰「鸩君以求生，不如死」，于是自饮而亡。太常（掌宗庙礼仪之官）褚秀之、侍中（皇帝的秘书长）褚淡之是司马德文的大舅哥，司马德文的王妃只要生了男孩，刘裕便命褚秀之兄弟趁便扼杀。司马德文逊位后，为免遭毒手，与褚妃同住一室，饮食都由褚妃亲手操办。

公元421年，刘裕命褚淡之探视褚妃。兄妹俩在另一间屋子相见，杀手翻墙而入，奉毒药给司马德文。德文不喝，说「佛教，自杀者不复得人身」，士卒一拥而上，用被子把司马德文闷死。

公元422年五月，刘裕病逝，享年六十，在位两年。长子刘义符继位，是为少帝。

刘义符，小名车兵，继位后「日夜媟狎，群小慢戏，兴造千计，费用万端，帑藏空虚，人力殚尽。刑罚苛虐，幽囚日增」，并「穿池筑观，朝成暮毁；征发工匠，疲极兆民。远近叹嗟，人神怨怒」，又在华林园开设市场，亲自卖酒。整天手执皮鞭，殴打无辜，以此为乐。

公元424年，檀道济、谢晦领兵入宫，废刘义符为营阳王，随后徐羡之派人杀刘义符，义符年轻力壮，奋战突围，逃出昌门，追兵用门闩将刘义符打翻，就地杀死，享年十九，在位两年。宜都王刘义隆继位，是为文帝。

当初，徐羡之、傅亮等人谋划废立之时，按年龄排序的话，应该立庐陵王刘义真为帝，义真「美仪貌，神情秀彻」，且「聪明爱文义」，长得帅，聪明，喜爱文学，但为人轻率，与文人谢灵运、颜延之等人交好。

刘义真曾说「得志之日，以灵运、延之为宰相」，谢灵运是谢玄的孙子，性情傲慢偏激，不爱受法度和世俗的约束。

刘义真的旧部范晏曾婉言规劝他，说谢灵运思想空疏不切实际，颜延之心胸狭窄，见识浅薄「灵运空疏，延之隘薄」，刘义真以我们志趣相投反驳。徐羡之等人也厌恶谢灵运，于是以离间亲王与朝廷的关系为由贬谢灵运为永嘉太守。

徐羡之等人计划立刘义隆为帝，而刘义真与皇帝刘义符之间早有宿怨，于是，构陷刘义真，将其贬为平民，放逐到新安郡。随后派人将其杀死。

徐羡之认为荆州地重，于是任命领军将军谢晦代理都督荆、湘等七州的军事，并配以精兵良将，希望谢晦居外声援。毕竟杀了新皇帝的两个哥哥，徐羡之等人都怕被清算。刘义隆亲政后，果然计划诛杀徐羡之、傅亮，并准备发兵讨伐谢晦。

公元426年，杀傅亮，徐羡之自杀。谢晦不知所措，长史（地方行政长官的佐官、幕僚长）何承天认为朝廷以举国之力攻一州，实力大小悬殊，民心逆顺迥异，要保性命，走为上策（投奔北魏）。谢晦觉得自己据守兵家必争之地荆州，兵力和粮草都容易接济，不妨先来一次决战，打不赢再跑「荆州用武之地，兵粮易给，聊且决战，走复何晚」

檀道济和到彦之领兵攻打荆州，船舰相连，塞满江面。见此，谢晦的部众士气涣散，无复斗志，谢晦兵败而逃。随后被抓，执送建康，谢晦的女儿是彭城王妃，披散头发，光着双脚与父亲诀别，她说「大丈夫当横尸战场，奈何狼藉都市」，谢晦被斩首示众。

谢晦的堂哥谢灵运，自认为才能出众，应该参与朝廷机要，宋文帝却不认为他有经世的才干，只把他当作文学侍从之臣，谢灵运因此愤愤不平，经常称病不参加朝会；有时出城游玩，走出二百里，十余日也不回来，即不上疏奏报，也从不请假。文帝不愿伤其颜面，婉转地让他自己辞职。谢灵运遂上书称病，获准休假。

谢灵运秉性不改，整日游历山川，探险搜奇。随从者有几百人，在山林中伐木开路，当地百姓不胜惊恐，以为是山贼前来抢劫。会稽太守上疏朝廷，指控谢灵运心怀不轨，阴谋叛乱，谢灵运亲自赴皇宫门前申辩，刘义隆任命他为临川内史。谢灵运到任后不理政事，整日游玩，再次被弹劾。司徒刘义康派兵逮捕谢灵运。灵运起兵反抗，兵败被抓，论罪当斩，文帝惜其才华，免死，谢灵运被流放到广州。不久后被人告发他购买武器，结交武士，谢灵运被斩杀，临刑叹曰「恨我君子志，不获岩上泯」

公元430年（元嘉七年），右将军到彦之北伐失利，洛阳、金墉、虎牢（郑州荥阳）等城相继失陷，檀道济率军前往救济，与北魏军先后交战三十多次，败少胜多。北魏叔孙建派轻骑兵游击宋军，并纵火焚尽宋军粮草，檀道济因粮草不继，不能前进。北魏冠军将军安颉得以全力攻打滑台。滑台守将朱脩之「坚守数月，粮尽，与士卒熏鼠食之」。后城破，朱脩之并一万余名士卒被俘，北伐失败。

北魏军攻打济南，太守萧承之认为困守孤城，不能示弱，必须向敌人展示强大的姿态，才能免遭屠戮。于是叫士兵藏匿起来并大开城门。北魏军怀疑城内有伏兵，于是撤退。所以真实的历史上，以空城计退兵的并不是诸葛亮，而是后世的萧承之。

檀道济在刘裕时代就立下奇功，威名远扬。其左右心腹战将都身经百战，几个儿子都有才气，宋文帝对他又猜忌又畏惧。刘义康劝说文帝除掉檀道济。

公元436年，适逢文帝病重，彭城王刘义康假传圣旨逮捕檀道济。连同其子檀植等十一人一并诛杀。北魏人听闻檀道济被杀，非常高兴，都说：檀道济死了，东吴那些竖子就没有值得我们忌惮的了「道济死，吴子辈不足复惮」

刘义康生性就喜爱办理公务，处理政事无不精密妥善「性好吏职，锐意文案，纠剔是非，莫不精尽」，文帝多病，因此大事都委派于他，官员的选拔任用。刑讼的赦免和诛杀都由他裁决。朝野上下各方人士都围着他转「势倾远近，朝野辐凑」。其府第前经常停着数百辆拜访者的车。

刘义康聪识过人，但不识大体，朝中有才干的士大夫都被他延聘到自己府中，府中没有才能的，或冒犯他的幕僚，则被贬斥到朝廷机构任职。自以为兄弟之间是至亲手足，因此不严格用君臣的礼节约束自己，在府中私养僮仆六千多人，未曾上奏朝廷。各地进贡的物品，都把上品献给刘义康，次等的献给皇帝。有一年冬天文帝吃柑，感叹柑的外形和味道太差。刘义康说「今年柑殊有佳者」，于是派人回府中把柑取来，竟比进贡文帝的直径大三寸。文帝对弟弟义康越来越反感，最后将其贬为江州刺史。

鲁国人孔熙先精于文史，通晓术数，有纵横天下的才气和抱负。其父亲孔默之任广州刺史时因为贪腐获罪，多亏刘义康相救才免于判刑。义康被贬时，孔熙先决心报恩。图谋推翻朝廷，立刘义康为帝。他感到范晔对朝廷晔心怀不满，于是打算拉拢范晔。

史学家范晔，字蔚宗，长得肥黑，秃眉须，但博涉经史，善写文章，精通书法，弹得一手好琵琶，文帝很想听他弹奏，多次暗示，范晔装糊涂，就是不弹。一次宴饮，文帝跟他说「我欲歌，卿可弹」，范晔才勉为其难为皇帝伴奏了一曲。

范晔富有才干却轻薄放荡，多次触犯礼教，且热衷名利，急功近利，因不得志而心怀郁闷。于是著书立说，写成《后汉书》。

孔熙先家境富裕，结识范晔后常在一块儿赌博，并故意输钱给范晔。范晔既爱他的钱财，又喜欢他的才华，俩人很快就成了哥们。孔熙先有时在范晔面前为刘义康鸣不平，鼓动范晔造反，拥戴圣明的天子。同时也为范晔鸣不平，说您老人家代代清白，却不能和皇室联姻，人家这是把您当作猪狗来对待。范晔默不作声，开始有了造反的决心。

范晔曾经是刘义康的府佐，俩人闹过矛盾。范晔的外甥谢约是刘义康女婿，他从豫章回到建康，向范晔转达了刘义康对他的歉意，俩人重归于好。徐湛之等好些受过义康恩惠的官员也秘密加入范晔的行列。范晔伪作刘义康写给徐湛之的信，信中令湛之等人诛君侧之恶，并展示给同党们看。

文帝外出赴宴，范晔等人图谋在这天发动叛乱。许曜侍卫文帝，将佩刀微微拔出，向范晔使眼色。范晔不敢抬起头看。等宴席结束，徐湛之害怕事情不能成功，于是将刺杀的计划告诉了文帝，范晔被抄家，各种音乐器具、服饰珍玩，都非常珍奇华丽，歌妓妻妾们有用不完的珠宝翡翠，而范晔母亲居住的房子简陋不堪，侄儿冬天没有棉被盖，叔父冬天只穿一件单薄的布衣。

公元445年，范晔等人伏诛，刘义康被贬为庶人。

公元450年（元嘉二十七年），北魏皇帝拓跋焘率十万骑兵南下。宋军将领陈宪守悬瓠，城中战士不满千人，北魏建起许多楼车，昼夜攻城「多作高楼，临城以射之，矢下如雨」。刘宋士卒身背门板到井里提水。北魏军又抛出大铁钩勾住城楼围墙，用冲车牵引扯倒城墙。陈宪带领士卒在围墙内筑了一层小墙继续抵抗。北魏军填平护城壕沟，登上城墙，双方展开肉搏，尸首堆积得同城墙一样高。北魏攻城四十多天，死伤将士数以万计仍未破城，于是退军。

同年，北魏重臣崔浩因「国史之狱」被斩杀，宋文帝趁机发动第二次北伐，柳元景率军攻打北魏重镇陕城（河南三门峡市），双方激战，宋将薛安都脱去战盔，解下铠甲，只穿无袖汗衫，单枪匹马，大声呐喊着冲入北魏军中，往来几次，北魏将士纷纷倒地，战至天黑，北魏退军。次日再战，薛安都一马当先，挺身奋战，宋军士气大振，双方从早晨打到黄昏，北魏大败，刘宋攻克陕城。

宁朔将军王玄谟率军与北魏军战于滑台，宋军大败。

北魏军打仗一般不准备粮食，靠一路抢掠维持。他们渡过淮河时，老百姓都躲避起来，因为没有抢到什么东西，致使人马饥困，听说盱眙有存粮，于是兵围盱眙（江苏省淮安市），盱眙太守沈璞（《宋书》作者沈约的父亲），目光长远，当初刚到任时江淮无警，却下令修缮城池，积蓄粮食，储备利箭石头，部下都认为没有必要，朝廷也认为他做得太过分。等到北魏军南下，各地太守纷纷弃城逃命，臧质逃奔到盱眙，与沈璞一起固守城池。盱眙久攻不克，拓跋焘于是留下大将韩元兴和数千兵士驻守在盱眙城外，自己率领大军南下。

公元451年，北魏大军渡过黄河，抵达瓜步（南京市六合区东南），京师震动，百姓惊恐。宋文帝登上石头城，面露忧色说「檀道济若在，岂使胡马至此」，北魏没有渡江船只，再看到宋军戒备森严，于是退军北返。文帝担心不得志者会再次拥戴刘义康进行叛乱，派人带毒药赐死刘义康，义康以「佛教自杀不复得人身」为由拒绝服药，使者用被子捂死刘义康。

魏军北返，再次兵围盱眙，拓跋焘向守将臧质索要好酒，臧质送了一坛尿给他。拓跋焘大怒，修筑长围，一夕而就，以土石头填平壕沟，断绝水陆通道，猛烈攻城。北魏军「肉薄登城，分番相代，坠而复升，莫有退者，杀伤万计，尸与城平」，攻城三十天，不克。北魏军中爆发瘟疫，于是退军。此次北魏军队南下，杀伤无数。抓到青壮年人立即腰斩，婴幼儿则用铁矛刺穿，然后挥动铁矛嬉戏。魏军所经郡县，都成千里荒地。春天，燕子回来了，只能在树林里筑巢。

公元452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被太监宗爱弑杀，刘义隆趁机派抚军将军萧思话率军第三次北伐，无功而返。

公元453年，元嘉三十年，刘义隆被儿子刘劭弑杀。享年四十七，在位三十年。

辛弃疾词《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有云「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汉武帝派霍去病北击匈奴，大获全胜，于狼居胥山（在今蒙古境内）积土为坛，南面祭天并立碑纪念，后世遂以「封狼居胥」比喻建立显赫战功。刘义隆好大喜功，仰慕东汉光武帝刘秀，自认为神武，虽没有亲自带兵北伐，却喜欢干预战事「才谢光武，而遥制兵略」，将领「莫不仰听成旨」，以致接连兵败。其优点是宽厚仁慈，勤于政务。遵循法规而不苛刻，对人宽容却不放纵「守法而不峻，容物而不弛」。三十年间，刘宋境内极少战事，租赋只按常收取，不兴徭役，百姓安居乐业。士大夫重视操守，乡下人轻视浅薄「士敦操尚，乡耻轻薄」，刘宋一朝，江左的风俗，在这个时代最为美好。史称「元嘉之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