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九史》笔记 5 萧齐（上）

萧道成，字绍伯，小名鬭将「博涉经史，善属文，工草隶」。是西汉相国萧何的二十四世孙。崇尚俭朴，看见衣库中有一个玉导，便命人将其打碎，其他奇巧物品，一概照此处理。曾说「使我治天下十年，当使黄金与土同价」

宋明帝时，萧道成为右军将军。当时民间传言「道成有异相，当为天子」，于是明帝刘彧派吴喜赐酒给萧道成，萧道成倒来就喝，刘彧这才放下戒心。但还是征召他回京任职，萧道成不想回去，于是依照部下荀伯玉的计策，派数十名士兵潜入北魏境内张贴布告，号召居民起义。北魏不辨真假，乃派数百游骑巡逻边境。萧道成再向朝廷报告边境有军情。于是官复原职。

公元479年，宋顺帝刘准禅位，萧道成建立政权，史称「南齐」

南齐（479～502），国祚二十三年，共历七帝。分别是太祖高帝萧道成、世祖武帝萧赜、郁林王萧昭业、海陵王萧昭文、高宗明帝萧鸾、东昏侯萧宝卷、和帝萧宝融。

公元480年，北魏拓跋嘉与刘昶进犯寿阳（安徽淮南市寿县），战前，宋文帝的儿子刘昶（废帝刘子业时逃奔北魏）对将士们叩头行礼，哭求大家合力为其刘家报仇「愿同戮力，以雪仇耻」。南齐豫州刺史垣崇祖在城的西北方修筑堤坝，拦截淝水，在堤坝的北面修筑一座小城，四周深沟环绕，派数千士兵驻守。并说「虏见城小，以为一举可取，必悉力攻之，以谋破堰；吾纵水冲之，皆为流尸矣」，果然，北魏军猛攻小城，到黄昏时，垣崇祖命令决开堤坝，大水把北魏士卒冲进沟堑，数千计人马被淹死，北魏被迫退军。

公元481年，北魏军进犯淮阳，在淮水沿岸大肆劫掠。军主成买被围，南齐领军将军李安民与军主周盘龙等人前往救援。成买战死，周盘龙的儿子周奉叔率领二百人冲入北魏军阵深处，士兵向周盘龙报告说周奉叔已阵亡。周盘龙跃马奋槊冲入军阵寻找儿子。奉叔杀出重围，得知父亲被围，再次冲入敌阵。周氏父子左冲右突，大败魏军。北魏死伤数万人马后，撤军。李安民率军追击，于孙溪渚再败魏军。

公元482年，萧道成病逝，享年五十六，在位三年。长子萧赜继位，是为世祖武帝，年号永明。

萧赜还是太子时，认为自己和父亲一起创立帝业，所以做事独断专行，常常违背制度。其亲信张景真，骄横奢华，日常用度都超越本分，可与皇帝使用的器物相比，但没人敢上疏弹劾他们。只有荀伯玉暗中启奏萧道成，萧赜为此受到责罚。

萧道成曾想废掉萧赜，另立萧嶷为太子，并和垣崇祖商议。萧赜为此曲意逢迎垣崇祖。

萧赜登基后，因荀伯玉与垣崇祖交好，担心他们制造叛乱，假意安抚他们。之后找了个机会诬陷垣荀二人谋反，将二人捕杀。谢灵运的孙子谢超宗为此跟丹杨尹（管京城行政和诏狱的官）李安民说「往年杀韩信，今年杀彭越，尹欲何计」，萧赜本来就讨厌谢超宗轻浮傲慢，于是让人弹劾他，将其贬往越嶲郡（治所在邛都，今四川西昌），途中将其赐死。

谢超宗的亲家张敬儿，在刘宋时期就因刺杀刘休范、参与平定沈攸之叛乱而扬名，是一名猛将。早年不识字，后期才学了点文化。因不懂朝廷礼仪，曾经关着门一个人偷偷学习作揖答谢。张敬儿非常信梦，其妻尚氏曾经梦见一只手灼热如火烤，然后他做了南阳太守，后来梦见整个肩胛发热，他了雍州刺史，再后来梦见半身发热，他开府仪同三司（待遇像太师、太傅、太保一样设置府衙），张敬儿跟亲近的人说最近他老婆梦见全身发热。他自己则梦见老家村中社庙旁的树木高耸入云。真要应验的话，只能是当皇帝了。齐武帝萧赜得知此事开始厌恶他。恰好有人告发张敬儿派人和荆蛮进行贸易，萧赜怀疑他这是要叛乱。于是在华林园举行的斋会上收捕了张敬儿。张敬儿摘下朝冠，将上面的貂尾拔下丢在地上，说「此物误我」，随后和四个儿子一起被斩杀。

萧赜次子、竟陵（湖北天门市）王萧子良品格清高，爱交朋友。萧衍、谢眺、沈约、陆倕、范云、萧琛、任昉、王融都以文学见长，受萧子良厚待，号称竟陵八友。

萧子良笃信佛法，亲自给和尚端饭送水，世人都认为他有失宰相体统。尚书殿中郎（拟写诏命、主宫廷礼乐之事的官）范缜却认为世上没有佛。萧子良说：如果你不信困果，那么，为何世上会有贫贱富贵之分？范缜说「人生如树花同发，随风而散。或拂帘幌坠茵席之上，或关篱墙落粪溷之中。坠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粪溷者，下官是也」，子良无言以对。范缜在《神灭论》中说：形体是精神的本质；精神则是形体的表现。精神对于形体来说，就好像刀刃与刀，从未听说过有刀失而刃在的道理，又怎么会有形体消亡了而精神还存在的事情呢「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也。神之于形，犹利之于刀；未闻刀没而利存，岂容形亡而神在哉」。朝野哗然，但没有人能辩倒范缜。王琰讥讽范缜「呜呼范子！曾不知其先祖神灵所在」，范缜回应「呜呼王子！知其先祖神灵所在而不能杀身以从之」。萧子良派王融劝说范缜：凭你的才华，不愁当不上中书郎，为何故意发表这种荒谬偏激的言论？范缜大笑说：如果我范缜出卖自己的理论去换取官职，早就做到尚书令、仆射了，何止是一个中书郎「使范缜卖论取官，已至令、仆矣，何但中书郎邪」

萧子良起用范云担任郡守，萧赜听说范云经常卖弄才能，建议萧子良把范云调到边远地区。萧子良呈上范云写的谏书，厚厚一叠。萧赜看完说：你正需要这样的人辅助！

文惠太子萧长懋观看农夫收割稻田后说：收割是一件很值得一看的事「刈此亦殊可观」，大家点头称是，范云却说：春天耕种，夏天锄草，秋天收获，三个季节的劳作，是长期劳苦之事。希望殿下能了解耕种的艰辛，不贪图一时的享乐「伏愿殿下知稼穑之艰难，无徇一朝之宴逸」

当初，萧道成在位时诏令重新校订户籍。萧赜即位后，又另行设立校籍官，限定令史每天每人都要查出几件奸伪案件。这项工作持续多年，百姓深受其苦，怨声载道。被撤销户籍的还要发配戍守边疆，百姓纷纷逃亡。

公元486年，永明四年。富阳（杭州富阳区）人唐㝢之率起义军攻陷了钱唐（杭州钱塘县，唐朝时为避国号讳，改为钱塘），称帝，立太子，置百官。萧赜派数千名禁军攻破钱唐，斩杀唐㝢之。萧赜宠信的大将陈天福，在平叛过程中大肆奸淫虏掠，班师后被绑赴刑场斩首。

公元488年，永明六年。西陵戍主杜元懿提议：今年会稽五谷丰登，商贾往来比平常多了一倍。西陵牛埭（用牛力拉船装卸的土坝）的税收可加倍征收。请求附近两个渡口、四个堤坝一并交给他管理一年。萧赜让会稽郡研讨决定。顾宪之认为：设立牛埭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增加税收，而是为了风急浪大时方便百姓避险「非苟逼蹴以取税也；乃以风涛迅险，济急利物耳」。但地方官员却以此垄断航道，禁止从别处渡江，甚至对过往的空船进行征税「禁遏他道，或空税江行」。杜元懿不恤民困，贪图小利，想进一步加重人民的困苦。如果把一个地方交给他管理，就好比是让狼去管理羊。而他打算推举的人，不过是是戴着帽子的猛虎罢了「任以物土，譬以狼将羊，其所欲举腹心，亦当虎而冠耳」。萧赜采纳了顾宪之的建议。

顾宪之的爷爷顾觊之，是刘宋孝武帝时的吏部尚书。其子子顾绰很富有，乡里很多士人百姓都欠他钱。顾觊之规劝儿子停止放债，顾绰不听。后来顾觊之任吴郡太守。跟顾绰说：趁我现在还是这里的地方官，为你收债，将来就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了。你把借条给我「及我在郡，为汝督之。将来岂可得。凡诸券书皆何在」，顾绰大喜，把一柜子的借条都给了父亲。顾觊之拿到借条，一把火全烧了。并公开宣布：欠顾家三郎的钱，都不用还了，借条已全部烧了「负三郎责，皆不须还，凡券书悉烧之矣」

萧赜命令太子家令（太子家总管）沈约撰写《宋书》，书中对刘宋孝武帝刘骏和明帝刘彧的荒淫之事作了详尽记载。萧赜曾经是刘彧的臣属，叫沈约为尊者讳。沈约为此删减了很多。

巴东王萧子响「有勇力，善骑射，好武事」，任荆州刺史，曾私作锦袍绛袄，打算以此跟当地蛮族换取武器。长史（刺史的佐官）刘寅将此事密报朝廷，萧赜下诏要求彻查。萧子响听说官差到来，但没看见皇帝的诏令，于是召集部下盘问，刘寅等人不如实作答。典签吴脩之则说先把钦差应付过去。萧子响一怒之下把刘寅等八人斩杀。萧赜派游击将军尹略和中书舍人（中书省起草诏令之职）茹法亮领兵捉拿萧子响。萧子响遣使陈情，尹略说：谁跟你这种叛父的逆子讲话！萧子响又请求会见传达诏令的官差，茹法亮拒绝，反而将萧子响派来的使者关押起来。既然谈不拢，那就只能打，双方激战，朝廷军大败，尹略战死。

萧子响当天就率领平民侍从三十人，乘小船直赴建康请罪。丹杨尹萧顺之奉命讨伐。双方于途中相遇。萧子响说要回京城亲自父亲萧赜请罪。萧顺之不同意，因为出发前接受了萧长懋的密令，让他处死萧子响。于是，萧顺之派人用麻绳勒死了萧子响。

公元493年，永明十一年，正月，萧赜长子，文惠太子萧长懋病逝。

萧长懋生前喜欢奢华，建的殿堂、花园都媲美皇宫，各种服饰、玩物都超越礼制。还叫亲信徐文景制造皇帝专用的辇车和其他专用物件，萧赜曾亲临东宫，辇车没来及藏起来，徐文景急中生智，把一尊佛像放在里面，躲过一劫。

七月，齐武帝萧赜病逝，享年五十四，在位十一年。皇孙萧昭业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