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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 （一） “娘啊。”三十三岁的儿子从学校回家，走到厨房，扫视完我准备好的菜品，把头搁在我肩上，伏在我耳边叫我。 “什么事？”我低头洗着菜，我知道他有要求。因为他有要求的时候就会叫“娘”，有点撒娇的意味。 “我好想吃你素炒的青皮豆和盐菜蒸肉。好久没吃过了。”他把头抬起，侧身站在我身旁，用手捏了捏我的耳垂。这是他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因疫情静默管控，同城的儿子在河西的学校工作，有一个月没有回到河东的家，没有见到我们和他的妻子、孩子，很久没有吃到家里的饭菜。 “好！”我马上吩咐孩子爸去超市买青皮豆和新鲜猪肉。“你要看看青皮豆新鲜不新鲜，买点梅条肉，没有筋筋绊绊和肥肉。” 孩子爸闻令即行，不到一刻钟就从小区外的超市买回了一盒青皮豆和一块精瘦肉。 青皮豆是剥好的，用一次性盒子装着，上面用保鲜膜包裹，豆粒绿莹莹的，看着还算新鲜，也没浸水。精瘦肉不是我要的梅条肉，应该是腿肉，没有梅条肉那么柔软。 饭菜端上桌，儿子看着满桌的菜，脸上洋溢着笑：“嗯，好久没吃过娘做的菜了，看着就好吃。”他用勺子舀了一勺青皮豆拌在饭里，又舀了一勺盐菜肉拌匀，端起饭碗快速地一口接一口地将饭菜扒进口里：“真好吃。” 看着儿子的吃相，我心里想“这是有多久没有吃饭了吗？”心疼地叮嘱道：“慢点吃，多吃点。” “嗯嗯，妈，这青皮豆不脆，每次外婆炒的青皮豆又脆又香，最下饭了。”儿子口里含着饭菜边嚼边说。 “外婆的青皮豆是她自己种的，刚摘下就炒着吃，肯定又脆又香啊。”孩子爸解释道。 “没静默前，妈妈还从外婆家带了一袋青皮豆和五香毛豆回来，妈妈用青皮豆炒肉泥，那味道真的是好好吃，比这个豆子好吃多了，这个豆子嚼起来软趴趴的。”儿媳一边用调羹喂孙儿辅食，一边评价。“妈还把青皮豆煮粥给小鱼吃，小鱼好喜欢吃。” “嗯嗯，什么时候去外婆家，要外婆炒青皮豆吃。”儿子边吃边嘟囔。 “估计只有明年才有吃。现在豆子都收了，应该没有嫩豆子了。”我有点遗憾地答道。 儿子一个月没有回家，没有和父母、和他的妻儿相聚。我又何尝不是？ 一个多月没有回娘家看父母了。虽然和母亲有视频通话，但总觉得和亲眼看见，站在他们身边不同。 很久吃不到母亲做的家常菜，真的怪想念的。 一周一见的规律被静默掉，我想回去看看了。 （二） “二十条”出台后，各地市都相应发布了地域管控通知。城市复工复产，人员可以按有关规定出行。 “低风险区的居民，出行前24小时内做好返乡行程报备，持48小时核酸阴性检测证明和绿码，可以返乡。”在网上找到C城的防控通知，按照要求提前做好核酸检测和返乡报备。我们想回C城了。 父母随弟弟住在C城乡下，原来每周都有回去看他们，而这次因静默管控，一个多月没有看他们，毕竟都是80多岁的老人了，还都有老慢病伴身。 周末，儿子可以在家休息一天带娃，我们可以回C城。 “妈，我们今天可以回C城了，我们回去吃中饭，您多煮两个人的饭。”出发前，我打电话给母亲报餐。 “真的吗？你们可以回来了？静儿他们来吗？”电话里传来母亲兴奋的声音。 “他们不能回来，只有我和伟先两个。”我高声强调了一遍。母亲近来耳朵好像有点背，有时我俩通电话，她有点答非所问。 B城到C城，一条大道直行，40分钟的路程，我们花了2个半小时。 因为在城与城交界处，C城的防疫关卡堵住了我们，防控人员说我们不是24小时核酸。 我们拿出报备证明，打开行程码和健康码，拿出C城防控通知与之争辩，他们毫不通融，说是刚接到通知，必须要24小时核酸阴性证明。 争执、央求了半个小时无果，看着铁面无私的防控人员，无奈的我们只好倒车返回B城。 “妈，我们被堵了，回不来了。”我悻悻地拨通母亲的电话，告知详情。 “唉，我都准备好你们的饭菜了，还准备炒青皮豆给你们吃呢。”母亲失望的叹气声传进耳朵，回旋轰鸣。 “我们赶快就近做核酸，看下午可以走不。”我打开小度，“小度，小度，去最近的核酸监测点。” 到达核酸监测点，一溜长队排到了人行道。 天空下着小雨，“十一点了，前面还有200多人，不要排队了，不要排队了，做不完。”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站在道旁，拿着喇叭对着还想往队伍里走的人们喊着。 “别排了，早两天有个朋友是走小路回C城的，是沿江边走的。”伟先边说，边发动了车子。 “要是那边也设卡了，还是要返回。”我有点犹豫。 “先走走看，也许小路不会设卡。设了卡再返回就是，不就是浪费点油吗？”伟先拿定了主意。 沿着沿江风光带，我们从B城往C城方向一路奔驰。走入小路左拐右弯，快到小路尽头，前面好几台车停在那，无法通行。 “我说了会设卡吧，现在是无死角防控。”看着只能容纳一个车身宽的小路，我不由得叹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前面的车缓缓移走，有几辆移到了尽头旁边的空隙地。我们慢慢挪移。 “请打开你们的健康码看看。”一位穿红色冲锋衣，胸前挂着工作牌的短发女士走到伟先那边的车窗处，笑盈盈地说道。 “我们回家，到XTFY，昨天报备通过了。”伟先很配合地打开他的微信，扫了女士出示的行程码图，我也如此一番。 “你们核酸超过48小时了哦。”女士温婉地提示道。 “你看，你看，才超过几分钟。而且我们做了一个月核酸，都是阴性，没有到任何地方去。”伟先指着核酸检测时间和行程码解释道。 我也看看了自己的核酸检测时间，真的超过2分钟了。 “嗯嗯，好吧。”女士点了点头。 伟先刚发动车，突然一中年男士拿着一挡板站在我们车头前，严厉地喊道：“扫码，扫码！” 伟先急刹车，大声回答：“刚扫过了，看过了。” 女士也快步走到车头处，向着男士说：“刚看过了，看过了。” 男士提着挡板移步一侧，我们的车放行了。走了不到五米，我们踏上了C城的土地。 摇下车窗，我对着关卡处大声说道：“谢谢你们！” “11点半了，快打电话给你妈，说我们回去吃饭。”伟先毫不犹豫地吩咐道。 “妈，我们从小路回C城了，可以到您那吃中饭了。”我轻快地向母亲报告。 “那就好，那就好。我等你们回来再炒菜。”母亲激动得有点结结巴巴，我听见她长吁了一口气。 （三） 落地核酸检测，我们到娘家已是12点半。中途母亲打了三个电话，问我们到了哪，她好开始炒菜。 刚停稳车，父亲就走到车窗边：“回来了。”削瘦的脸上堆满笑意，褶子与褶子挤在一起，将那双大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头上稀疏的白发剪成了平板。 母亲站在台阶上招呼着我们：“快进来，饭菜上桌了。” 我三步并两步走到母亲身边，轻轻地俯在她背后，环抱着她：“妈，好久不见了。” “好啦，好啦，能回来就好了。快洗手吃饭，你弟炒了好多菜。”她把我的手从她的胸前拿下，握在她的手中，轻轻拍了拍。 和弟弟弟媳侄儿们一一招呼问候后，净手上桌。 八大碗摆满了圆桌上的玻璃转盘。红烧鳊鱼、水煮牛肉、油炸鸡腿、清蒸猪心、腊八豆蒸腊肉、芹菜炒香干、青皮豆肉泥、素炒白菜。妥妥的秀色可餐。 “我只做了两个菜，其余的都是你弟弟做的。”妈妈指着满桌菜解释道。 我知道，妈妈做的是哪两道菜。“青皮豆是买的吧？” “是家里的，扯藤的时候，我选嫩的留了些放在冻柜里，今天拿出来解冻，看着还蛮好的，你喜欢吃，就炒了。我是嚼不烂了，你吃吃看，还吃得不。”妈妈瘪着仅剩两颗牙的嘴，嚼着口里的饭菜，慢条斯理地说道。 舀了一调羹绿黄相间的豆子放在饭上，举箸，一粒一粒放进口里细细嚼，青绿色的脆，淡黄色的粉，浓浓的豆香萦绕在唇齿间。“好吃！” 我又舀了几调羹，和米饭拌在一起。红色的辣椒末，绿油油的韭菜梗、酱黄色的肉泥、白色的蒜子片，吃在口里，五味俱全。 晚饭后，启程回城。母亲问我否要带一点冰冻的青皮豆回去，她说冰箱里还有。我说好。 “慢点开，注意完全。”在父母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在他们的叮咛声中，带着母亲为我准备的青皮豆、腊八豆、剁椒萝卜皮、土鸡蛋，白菜等回到家。 电话给母亲报了平安后，将带回来的大包小包一一清拣，分类包装好，放到冰箱冷藏柜。 青皮豆是母亲从冻柜里拿出来的，保鲜袋表面有了一层水渍。打开袋子，将豆子倒在不锈钢沥箕里，晾着，“还蛮好的，应该吃得两餐，回B城，炒给儿子他们吃。”我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说给伟先听。 我的母亲记挂着我，我记挂着儿子。   您的鼓励，我的动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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