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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的东安市场(下)

 新用户8926AVU2 2023-01-18 发布于北京

(接上文)

正街与头道街交叉的十字路口,为全场最重要的所在。东、西、南、北四面摆着四个鲜货(水果)摊。东是郭四、刘春,南是名叫姬老的商贩,西是刘鸿印哥儿俩,北是于焕章等三人合伙。他们贩卖水果之外,随节令也卖些糖葫芦、豌豆黄类的吃食,郭四带卖空竹。

刘鸿印老人回忆起宣统年间他把苹果、樱桃卖给宫里的事时说,他进宫卖果子,先是交结了管挑金缸水(消防用)的太监曹五头。皇宫里大年三十夜,要用大个儿的苹果二三百斤放在神像前上供,还要用小个儿的苹果五百斤,备大年初一早上宫里每人拿一只咬一口,取平安吉祥的意思。苹果大的和小的,个儿要匀。头几天,由曹五头传话给刘鸿印把果子张罗妥当。在大年三十的白天,穿上预先给他的进宫衣衫,挂上腰牌,由曹五头引路,带着他把苹果送到内务府掌礼司果子房交验领款。这些果子,只在宫里过一夜,初一晌午,仍由曹五头卖给刘,刘再拿到市场去卖。这样做虽然要花一笔钱,但仍是一桩有利可图的好买卖。

还有一年的端午节,宫里要刘办五百斤白樱桃,刘向德胜门果子市辗转托人,东奔西跑地勉强凑到三百斤,正着急没法交差。太监陈四来对刘说:“不要紧,差的二百斤你折钱,由我去安置。”实际陈少分给每处宫院一些樱桃,而把这笔钱私分给太监,这也是太监们耍的花招。

茶园的出现,是市场里一个新兴行业。茶园,就是现在的剧院。早年的戏园子,座位不是面向戏台,而是摆的方桌子,四面坐人。来人可以边听戏边喝茶,因此习惯称之为“茶园”。吉祥茶园,是一个被别人称做湘王的太监集资开办的。吉祥茶园在市场东路的北头出现之后不久,有个名叫于庄的人,又在西路上盖了丹桂茶园。梅兰芳、王凤卿、孟小冬、谭鑫培、金秀山、杨月楼等许多名角在这两个园子唱过戏,老十三旦侯俊山,也来反串过武小生。市场有了戏园,大大方便了内城听戏的人们,不必再像往年绕道前门去外城听戏了(清制内城不许开设戏园、旅馆、妓院),所以极受欢迎。稍晚,在丹桂茶园以南,又盖中华舞台;再往南,又开了个同义商场。市场中门,就是在这个时期开辟的。

在第一次大火前不久,市场里也出现过电影院,叫东安电影院。这个电影院很简陋,只是搭个席棚,没有台,在地上竖个木架子,张块布幕,放些板凳。要是幕前面客满了,幕布后面也卖座。上映的影片,都是外国侦探片子,放映时,有人讲解。这个电影院开设不久,遇上大火被烧光,没再恢复。后来这里改建为润明楼菜馆。

从1912年第一次大火到1920年第二次大火的九年之间,市场里新出现的买卖有西路北头的畅观楼;中路一进大门,有中兴楼;头道街拐角处有青莲阁。这些“楼”,一般是楼下开铺子,楼上是清唱茶座和台球房。只有畅观楼有茶座而不设清唱,开的是照相馆、镶牙馆和台球房这类比较清静的买卖。

市场东路上的杂技场,更是五花八门。有唱大鼓的,说快书的,玩杂要的,摔跤的,拉洋片的,看相算卦的,还有听“话匣子”的。这种话匣子,不是大家熟悉的带大喇叭的唱机,它类以八音盒,把音律钉在铜棍上,外面用硬纸套着蜡管放在匣子里,用手摇把开动弦条。听的人把两根皮管(像医生的听诊器)塞进耳朵眼里,才能听到匣子里的发音,多半是外国歌曲,每听一次收铜元一枚。

市场逐步发展着,商品随着风俗时尚的转变,更多地吸引了游人顾客。不仅劳动大众是老客人,旧时的王孙公子、贵族命妇以及军阀、官僚、太太、小姐、少爷们,也成为这里的新顾客。外国洋人也走进了市场。这里,机灵敏感的商人意识到,还只是卖些低级货品,就不能适合有钱人的胃口。于是,市场里的各行各业日趋奢侈,洋货也就逐步充斥了市场。

市场里小摊儿一天天增多,连中路西路之间的大道上也摆了地摊。铺面屋不够应付新来客户的需求,因而又扩展南花园为市场。

这时,南花园只剩下几棵松树和几块假山石,地势低注,遇雨成塘,只是个名存实亡的花园。商贩们先在空地上靠东和靠南两边盖房,有卖彩票的,有地球房、台球房。西边最初是几个席棚,摆些杂货摊,后来改建为名称“德昌”的一大片铺面屋。这里开过古玩店、金店、鞋帽铺和书铺。不过这里地处南头,位置较偏,买卖不如北头好,人们为玩球而去的居多。直到开辟了南门,这里的生意才兴隆起来。

东安楼是扩展南花园时修建的,楼上也是清唱、台球,另辟精室称“沁芳茶楼”,专为清朝贵族男女来场游息而设。

一进市场南门,有一段空地,早年顾客坐车来逛市场,车辆就停在这里。后来车辆一律停在场外大街上,这块空地就闲着了。执事的孔管理,嫌这里空着难看,考虑到冲着大门,得摆个像样的摊才合适。他去劝业场请来一家珠宝翡翠玉器商,朝大门摆着。商贩们当时开玩笑地说:“只有它是请进来的,而且是个'宝摊’。”

当初的地摊上,也有卖书的。但不过是卖些小调唱本,设什么正经的东西。后来郑佩珊首先在畅观楼下开设佩珊书社,开始卖些石印线装的旧小说,之后添铅印书,那时称为洋版书。再往后,娄升臣哥儿俩也开书社。还有个姓向的,挤进二道街摆摊,也称书社,有了书社,跟着就有卖文房四宝的景星堂出现在畅观楼下。

正在商贩们憧憬着发财致富的前景时,民国九年(1920年)阴历五月中,市场又被大火烧成瓦砾。只有东北角的东来顺、吉祥茶园,中路头道街口的青莲阁和紧挨着的中兴楼没有波及。据说是他们用钱买通消防队,才得以保全下来。

关于起火的原因,大家这样传说:“这把火起于二道街东段路南锦益兴耍货铺,铺主文焕章因买卖赔本放的火。”要说耍货铺这个行当,那时都看大三成利,70元的本钱,可以赚30元;就算小三成利,100元本钱也可以赚30元,养家餬口是不成问题的。锦益兴本身并没有赔,是文焕章的儿子到南方去倒腾买卖失败了,没法弥补亏空,就不择手段,放火烧店。说是放火,但抓不到证据。文焕章那时已是六十开外的年纪,在前清做过小官,对他无可奈何。再说要赔他也赔不起,商贩们只好自认晦气,官厅也只得以“不戒于火”为原因,不了了之。

商贩们都迷信“火烧旺地”,认为东安市场“能养人”。第二次大火后又重整旗鼓,在火场废墟上力图恢复旧业,恢复速度比第一次大火后更快。主要原因是金融资本家们改变了过去对市场商贩不屑顾盼的态度,如今也把他们作为放款对象了。中路的铺户和小摊儿争先恐后地恢复了营业。次年,丹桂、中华重建,不再作为戏园子,而改成了商场。畅观楼恢复旧观后,书铺、文具店和古董文玩摊儿,几乎都集中在这里,其中也有收买外国文玩的。东安楼于1928年重建时,换了主人,改称东庆楼。桂铭是最晚盖成的一个商场。同义商场被火焚后,原地产业主任月峰与陆某涉讼获性,就租给一个资本家,修建了桂铭商场。合同期满,房产仍归任姓所有。

南花园里,除东、南、西三面铺屋照旧恢复外,中间又添盖了八间花厂子。后来有一户卖金鱼,有一户卖通州土产陶瓷。

解放后,相面算卦这套迷信行当都取消了。可是当年,在东安楼下那个地方,赵虎臣摆地摊相面算卦,居然以此发财致富。他在第一次大火后,就般进了三道街路东正街上的一间铺面里,挂起“问心处”招牌。普通一卦收5角俄,合婚要1元。碰上达官贵人来算卦,说不定就能要上10元、8元大洋。即便如此,赵虎臣仍生意兴隆,应接不暇。

杂技场上五花八门的玩艺儿,在第二次大火后,陆续消失,以至绝迹。原因是小吃摊儿是固定在这里摆摊的,而耍玩艺儿的不固定,也许耍上三五天或十天半个月,又赶别的场合去了。这时候的小吃摊儿,一是还在露天,要受雨来便散的威胁;二是体面人不太愿意在露天的摊儿前坐下来,望望便走了。更主要是摊户在这些年中有了积累,也想搬进屋开铺子,能做更多的买卖。于是小吃摊贩使钱买通驻场巡官和管理员,逐渐乘隙把耍玩艺儿的摒除出去,把地租给摊户盖房开店。就这样此起彼伏,逐步排挤,小吃店群代替了原来的杂技场。

东安市场里的商民公益联合会,会址设在市场对面的菜厂胡同,三年一选。中兴楼百货店的傅心斋、瑞兴隆鞋铺的党芗洲、稻香春的张春山、东昇玉的王鹤庭,先后当过会长。

东安市场自1903年初创至1949年北平解放的46年中,经历了清代封建王朝、北洋军阀和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其同又先后遭受日本军国主义和美帝国主义者的蹂躏。历代反动政府一方面在这里征收大量的苛捐杂税,一方面又对商贩们投机取巧,牟取暴利的行为,给予了种种的支持和方便。解放后,在人民政府的领导和管理下,东安市场走上了新生的道路。它的一些经营管理经验,对今天加强社会主义商业工作,也仍然有着很好的借鉴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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