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图1 清雍正 “大清雍正年制”款粉彩寿桃蝙蝠纹碗 田路周一旧藏 私人收藏 日本回流的清瓷瑰宝（5）——雍正粉彩寿桃蝙蝠纹碗 金立言（佳趣雅集学术顾问） “如果要求我举出一例清朝的代表性器物，我会毫不犹豫地首推这件瓷器（图 1）。它对洋彩的使用挥洒自如，描绘的桃纹栩栩如生，是唐英巅峰时期的作品。这件瓷器的工艺水准与东京国立博物馆所藏之清雍正珐琅彩梅竹双清纹盘（图 2）可谓难分伯仲” ——田路周一  ▲ 图2 清雍正 珐琅彩梅竹双清纹盘 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留下这段感慨的田路周一（1912-1994）（图 3）是一位个性鲜明的收藏家。1965年，他编著的《探寻美的源流》（美の源流を尋ねて）付梓，将自己的部分藏品公之于众。之后，他深深地为清代瓷器之美所倾倒，将自己的相关收藏编成了《清代乃瓷器》（正、续）两本图录（图 4）。图录中刊载的器物虽真伪兼有，鱼龙混杂。但是，其中也收录了如蝠桃纹碗等几件清朝官窑的佳作，可圈可点。  ▲ 图3 田路周一（1912-1994）  ▲ 图4 田路周一编著《清代乃瓷器》（正、续） 博宝馆出版 1976年 1992年左右，经人牵线，我随家父造访了田路位于东京的宅邸。1994年，田路去世，藏品流散四方，其中的雍正蝠桃纹碗于2004年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中释出，被一位国内藏家收入囊中。 接上一章所述，介绍一下清朝官窑洋彩瓷器相关的研究现状。值得注意的是，与工艺品、日用品制作有关的清朝档案《造办处各作成做活计清档》（以下简称“活计档”）中，并没有出现“粉彩”一词，官窑瓷器仅被大致分为“五彩”、“洋彩”、“瓷胎画珐琅（珐琅彩）”三类。 “洋彩”一词在雍正十三年（1735）督陶官唐英（1682-1756）所著《陶成纪事碑记》中首次出现，并附上“洋彩器皿，新仿西洋珐琅画法。人物、山水、花卉、翎毛、无不精细入神”的解释。此外，记录官窑瓷器制作情况等内容的《活计档》中，在乾隆二年（1737）首次出现了“洋彩”之名。 将故宫所藏传世品与档案对照，如乾隆三年六月二十五日记录有乾隆皇帝专门要求烧造无耳百鹿尊的档案：“洋彩百鹿双耳尊一件……，照样烧造，不要耳子”，（图 5）通过这一条档案内容可以将百鹿尊认定为洋彩瓷器。两侧无耳的百鹿尊现藏静嘉堂文库美术馆，（图 6）其制作年代亦能通过这条档案记录来推定。  ▲ 图5 《造办处活计档记事档》关于乾隆皇帝专门要求烧造洋彩无耳百鹿尊的档案记载 乾隆3年 （1738）年  ▲ 图6 清乾隆 洋彩百鹿尊 日本静嘉堂美术馆藏 百鹿尊的纹饰已有远近距离感和光线明暗感的体现，如果将其认定为洋彩瓷器，那么至今为止被认为是雍正粉彩名品的蝠桃纹碗、碟，以及口径50厘米左右的大盘等一批器物自然也属于洋彩，关于这一问题近年来多有讨论。如果仔细观察这批雍正官窑瓷器可以发现，其纹饰笔触细腻、形象逼真、生气勃勃，达到了“精细入神”的境界，若称之为“洋彩”也顺理成章。 那么，本章所介绍的蝠桃纹碗和至今被称为“雍正粉彩”的一批器物是否有必要改称为“洋彩”？关于这一点，有几个需要考量的问题。首先，从桃实、桃枝等纹饰的描绘到敷彩特点来看，确实受到了西欧绘画技法的影响，但与前一章中介绍的雍正款洋彩大香炉(图 7）不同，蝠桃纹碗的纹饰与构图都符合中国传统的纹饰题材和绘画技法。如此对照来看，台北故宫举办的“华丽彩瓷 乾隆洋彩”（2008年）特展中，（图 8）从乾隆早期至乾隆十年左右制作的洋彩器上，瓷器地色多用赤、青、黄等，还常用一种被称为“轧道”工艺的刻划缠枝花卉纹皆带有明显的西洋特色，故而定名为“洋彩”。（图 9）   ▲ 图7 清雍正 松石绿地洋彩双耳盖炉及底款 美国加州陈氏典藏博物馆藏  ▲ 图8 《华丽彩瓷：乾隆洋彩》特展图录 台北故宫博物院 2008年  ▲ 图9 清乾隆 “乾隆年制”款洋彩红地轧道锦上添花纹胆瓶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其次，台北故宫的洋彩特展中，集中展出了唐英呕心沥血烧造的乾隆十年之前的作品。但是，如果翻阅相关档案就会发现，“洋彩”长期用以指代清朝官窑部分彩绘瓷器，一直延续到了清末道光年间（1821-1850）。此后，或许是因为列强（洋人）侵犯中国，洋彩的“洋”字被去除，档案中对器物的称呼发生了变化，如载于道光十五年档案的“彩鸽茶盖碗”。 此外，如果将至今为止被称为“粉彩”的清朝官窑全部改为“洋彩”，那么同时期的民窑彩绘瓷器要如何命名也是个问题。 ▲ 图10 清雍正 “大清雍正年制”款粉彩折枝牡丹纹碗 私人收藏 台北故宫的特展中提到，乾隆七年（1742），乾隆皇帝亲自将37件洋彩瓷器定为“乾清宫头等”，与珐琅彩瓷器一起制作囊匣收置于乾清宫。由此可见，乾隆皇帝对洋彩瓷器非常重视。笔者更倾向于将雍正、乾隆时期受西洋风格浓郁影响的官窑彩绘瓷器称之为“洋彩”。清末民国以来，既然“粉彩”这一简单明了的命名广泛使用，当下我们就没有必要回归到清代，继续使用“洋彩”这一名称。同如中国“梅瓶”的古称为“经瓶”，但如果要摒弃如今已经广为流传的“梅瓶”之名，而改称“经瓶”的话，是没有必要的。 近年艺术品市场中出现的精致类雍正粉彩，有数例为日本旧藏。2008年秋，保利秋拍中出品的粉彩菊蝶纹盘为拍卖图录的封面，这件秀逸的器物令人记忆犹新。（图 11） ▲ 图11 清雍正 “大清雍正年制”款粉彩过枝菊碟九秋纹盘 北京保利2008年秋拍 这件美丽的瓷盘以洗练的笔触描绘了菊花、蝴蝶纹饰，竹叶的末端枯黄也有巧妙的体现，极为生动，从此等表现力可见，画师的技巧绝非等闲。必须注意的是，包括之前提到的蝠桃纹碗等，雍正粉彩名品的纹饰中常常会采用一种名为“过枝”的构图方式。从器物外侧面开始描绘植物的枝干，延伸到内壁。除了碗和直径一尺左右的盘，口径达50厘米的大盘也是如此，日本的梅泽纪念馆藏有三件，静嘉堂文库美术馆藏有一件，都是广为人知的名品。顺便一提，这种新颖的图像因为从外壁延伸到内壁的“长枝”与“长治”发音相似，因此也是一种吉祥纹饰。 保利拍卖出品的瓷盘在1953年发行的《陶说九号·清朝陶瓷特别号》中有刊载。（图 12）在此次特展中，展出了当时日本国内的约三十件清朝官窑名品，策展人为久志卓真（1898-1973）。（图 13） ▲ 图12 《陶说九号·清朝陶瓷特别号》刊载清雍正粉彩过枝菊碟九秋纹盘 日本陶瓷协会 1953年 ▲ 图13 久志卓真（1898-1973） ▲ 图14 小野贤一郎编著《陶器大辞典》刊载清雍正粉彩过枝菊碟九秋纹盘 富山房 1936年 追溯其传承情况，小野贤一郎（1888-1943）所编《陶器大辞典》（全六卷，1936年出版）中发现了这件器物。（图 14）在图版中收录的彩色照片中，明确将这件瓷盘命名为“清代雍正彩花过枝菊纹钵”，收藏者为“森村义行氏”。森村义行（1896-1970）为实业家，是横滨森村学园的第三代园长，也是日本陶瓷协会的第二任理事长。 参考文献: 1、田路周一《清代乃瓷器》 博宝馆 1976年。 2、施静菲、彭盈真《从文化脉络探讨清代釉上彩名瓷－珐琅彩、洋彩与粉彩》 《故宫学术季刊》第29巻第4期 2012年。 3、铁源、渓明《清代官窑瓷器史》第2巻 中国画报出版社 2012年；陆明华《清代景德镇粉彩瓷器初论―兼述宫廷洋彩名称之应用》 《釉上彩瓷器研究》 故宫出版社 2014年。 4、廖宝秀《乾隆瓷胎洋彩综述》 《华丽彩瓷 乾隆洋彩》图录 故宫博物院 〈台北〉 2008年。 |
|
|
